第 15 章
藺效跟蔣三郎到了日晟樓,大掌柜一見這兩位都是長安城數一數二的貴人,忙堆起滿臉笑容將一行人引至樓上雅座。
日晟樓正對着長安城最繁華的東五大街,大街上酒肆茶莊自不必說,還有不少珠寶首飾衣裳鋪子,平日裏熙熙攘攘,很是熱鬧。
兩人點好酒菜,便吩咐侍從推開隔扇,隨意往窗外望去,恰逢三月初三女兒節,大街上有不少仕女打扮得花枝招展結伴出遊。
街對面有一家名喚摘月樓的珠寶鋪子,鋪子裏的首飾做得比別處都要貴重精巧,素為長安貴婦所喜,蔣三郎不經意看到摘月樓門前停了不少馬車,一怔,問掌柜的:“今兒是什麼日子,怎麼大街上這麼多人?”
掌柜的順着蔣三郎的視線往窗外看了看,笑道:“今日是女兒節,想來有不少小娘子出門添置衣裳首飾。”
“竟是女兒節?”蔣三郎若有所思,抬頭吩咐掌柜的:“你去找摘月樓的掌柜,讓他挑幾樣最得意的首飾速來見我。”
掌柜心領神會地一笑,領命而去。
藺效抬眼看向蔣三郎:“怎麼?要一擲千金博美人一笑?”
蔣三郎楊揚眉,滿不在乎地說:“與你何干?”
藺效笑笑,身子靠到椅背上,懶洋洋道:“摘月樓的珠寶動輒上千兩白銀,一根珠釵便是長安城半座宅子,你對你那位阿妙,還真不是一般的上心吶。”
蔣三郎望着窗外,默了一刻,開口道:“你少管我的閑事,你看看樓下,剛下馬車的可是你那位繼母?“
藺效聞言,往樓下一看,果見一身華服的崔氏正扶着婢女的手從瀾王府的馬車上下來,看情形,多半也是來摘星樓買首飾的。
崔氏身旁還跟着一個戴着帷帽的窈窕女子,蔣三郎觀望片刻,低笑道:“那女子可是你繼母的娘家外甥女,看這身形,相貌多半不差——你不是認了她做表妹么,就別端着了,乾脆順水推舟,娶了她做世子妃吧。”說著便促狹地笑了起來。
常嶸本在一旁幫藺效斟酒,聽得這話,又是生氣又是好笑,他看向藺效,卻見藺效彷彿根本沒聽到蔣三郎的話,正聚精會神的看着樓下。
常嶸順着主子的視線往外看去,摘星樓門前來來往往,多是些衣飾華貴的女子,崔氏正攬着玲瓏進摘星樓,身後跟着一堆丫鬟奴僕,並無什麼怪異之處。
他正納悶,忽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進入視野,那女子膚白勝雪,明眸善睞,正親親熱熱地挽着一個中年婦人下馬車,赫然正是莽山遇到的那個女道士。
世子正一眼不錯地盯着那女道士,眼見得她也進了摘星樓,便回頭吩咐他道:“去看看。”
常嶸心裏是一百個不樂意,好不容易跟這女道士跟他們從此陌路了,怎麼好巧不巧地又碰上了?
他磨磨蹭蹭地不肯動。
藺效詫異地回頭看常嶸一眼,催道:“還不快去?”
——————————————————————
挽着母親胳膊進摘月樓的正是沁瑤。
自那日師父帶着阿寒出發去洛陽,一走便是半個月,一直未有音訊,直到前日,師父才從洛陽寄了封信到觀里,告訴她一切順利,不日便將回來。
她懸着的心放回了肚裏,想起後日便是女兒節,便想着回家一趟,看看哥哥和父母。
子譽的身體在那枚蛇妖內丹的幫助下,早就今非昔比了,不過半月功夫,甚至能出門遛馬,一日看盡長安花了。
一家人喜不自勝。子譽往年因身體的緣故錯過了幾屆春闈,眼下考期日近,哪有不發奮圖強的道理,便卯足了勁在家準備春闈。
過節這日,瞿恩澤囑咐妻子和女兒出門逛逛首飾鋪子,若有看中的,不要吝惜銀錢,難得家中喜事連連,是該好好慶賀一下。
喜事連連?沁瑤有些納悶,直到去摘月樓的路上,母親才神神秘秘告訴她:她父親要陞官了,若不出意外,她父親不日便要被擢升為太府卿了,往後便是六品官了。
“真的?”沁瑤莞爾,見母親高興得容光煥發,一把摟住母親道:“怪不得您今日破天荒帶我去摘月樓呢,女兒還琢磨,您這般小氣,平日裏多給我添幾身衣裳都不肯,今日可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貧嘴!“瞿陳氏佯怒地點點沁瑤的鼻頭,道:“從小到大,家裏還少了你的吃穿了?小沒良心的。”
說笑間便到了摘月樓,沁瑤進了樓內,入眼處儘是雍容華貴的長安貴婦,滿屋珠環翠繞,樓上還有隱室,專供身份貴重的勛貴女眷休憩。
沁瑤陪着母親看了幾根翡翠鐲子,瞿陳氏捨不得給自己添置,便令店家將適合女兒家佩戴的珠花呈些上來,要給沁瑤挑揀。
沁瑤剛要出言阻攔,那女店家忙不迭地應了一聲,便到後頭庫房挑選珠花去了。等了半柱□□夫,那店家還未回來,樓上卻隱隱響起女子說話的聲音,緊接着樓梯吱呀作響,有人從二樓下來了。
領頭的女子年紀約十□□歲,生得蛾眉皓齒,溫婉端莊,頭上戴着鳳釵,身穿流彩暗花雲祥蜀錦廣袖羅衫,一身裝扮華貴逼人,顯見得是名門貴婦。
她身旁的女子約莫十四五歲,模樣更為出眾,雙眸水靈靈的,說話時巧笑嫣然,讓人情不自禁就被她所吸引。
這時店家捧了一盤珠花過來了,見沁瑤母女盯着那兩名貴婦打量,她笑了笑,壓着嗓門道:“那位是瀾王妃,咱們店裏的頭一號貴客,她身旁那位絕色小娘子聽說是她娘家的外甥女,兩人感情好着吶,這些時日王妃沒少帶她外甥女來。”
瀾王妃?沁瑤一怔,上回在莽山見到的那位瀾王世子約莫十六七歲,眼前的王妃最多比他大個一兩歲,兩人怎麼都不可能是母子,她轉念一想,是了,多半那位瀾王世子的母親已過世,這位王妃是他父王的續弦了。
一行人越走越近,擦身而過時,瀾王妃身旁的女子忽駐足笑道:“姑姑頭上的鳳釵有些歪了。”
她說著,便抬起右手幫瀾王妃整理花鬢,淡粉色的廣袖隨着她的動作滑落到臂彎,露出一截粉嫩白皙的藕臂。
沁瑤離得近,不經意抬目一看,便見女子臂上一條金線在雪白的皮肉下若隱若現,一路蜿蜒,直到掌心方消失不見。
沁瑤寒毛一豎,眼見得那女子跟着瀾王妃走出門外,她急急對母親說道:“母親,我想起觀里還有師父交代的事沒做完,我得先回去了,家裏的馬車借我一用。”
說著便起身,大步往門外追去。
——————————————————————
“她跟着崔氏的馬車到了我們王府?”藺效詫異地放下酒盅。
“是。”常嶸也很是不解。
蔣三郎正在一個紫檀木祥雲紋的托盤中挑揀首飾,聞言笑着抬頭對常嶸說道:”你主子成日裏取笑我被賣花女迷得神魂顛倒,自己倒看上一個女道士,這回好了,人家都找到家去了,還杵着做什麼,還不趕快回去救場?“
藺效皺眉:“你想到哪去了。”想着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便起身道:“改日再跟你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