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三章 程馳

5.第三章 程馳

?自昨日離開新房之後程馳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裏,一直沒有出來。

玲瓏昨夜端進去的飯菜今早又原樣端了出來,兩次見到自家將軍,那眉頭皺得都能夾死蒼蠅。

玲瓏很想提醒他皺那麼久眉頭會長皺紋的,但是當時的氣氛好似由不得她耍嘴皮子,而且那會兒她也還沒見過田妙華不知道新夫人長得那麼年輕甜美,不然她是無論如何都要提醒將軍一聲的。

本來就長夫人兩歲,再一臉褶子是會被新夫人嫌棄的呀!

在玲瓏在跟田妙華表了立場和忠心之後就直接把自家將軍給賣了,不但告訴夫人他的所在,還領着她到了門口。

不過將軍到底是她現在的主子,她沒膽量在這種時候正面杠,領着田妙華到了書房門外就趕緊退下了。

田妙華可不懼,上前就砰砰拍了兩下門,片刻之後裏面傳來程馳沉沉的聲音:“說過我不吃早飯了,下去吧。”

田妙華就接着拍,不輕不重不急不緩的,拍幾下停一停,耐心十足。

屋裏的人終究是妥協了,走到門口來把門拉開,一眼瞧見門外的田妙華時整個人都僵了僵。

作為一個剛過門的新娘子田妙華一身銀線綉邊的粉色絲光褙子,剪裁貼着她那玲瓏的身量把身形拉出幾分纖細修長,陪着白色的底裙顏色更顯粉嫩。

她神采奕奕明眸平靜地站在陽光底下,而程馳卻站在門內的陰影里,已經脫下深紅衣衫的他換了一件淺青色的褂子,許是和衣躺了一夜有些鬆散和褶子,又因沒睡好眼底有些發青,胡茬也冒了出來。

門內外的光影把兩個人隔得分明,若不是田妙華臉上沒有對他這副模樣擺出任何異樣的表情,程馳只怕都要為自己這形象羞愧了。

他明明一直坦然於自己只是個粗人,除非場合需要從來不會過多在意形象,卻莫名的在這位過於嬌美的新娘子面前感到些許局促。

程馳沒想到田妙華會主動來找他,但也很快調整了情緒,只有臉上故作沉靜冰冷的表情還略顯僵硬。遲疑片刻之後也許是覺得都被人找上門來再不說個清楚就太不男人,他往後退了一步側身讓了讓,低聲說了句:“進來吧。”

田妙華也不客氣,走進門習慣性地略打量了一眼這間書房。

因為關着窗屋裏少許有些陰暗,但看得出的確不是一個文人的書房,沒有什麼字畫古董,案上有筆墨和幾封信,架子上都是兵書,床榻因為還未收拾而少許凌亂,可謂佈置得簡單粗獷充滿了武將風格。

在田妙華進屋之後程馳才發覺到屋裏太暗了些,走到窗邊把書房的窗戶都打開。[八零電子書.]

轉身看見田妙華就那麼定定瞅着他,明眸清朗而平靜,生來清甜的臉上看不出是不是要發脾氣的樣子。他自認有愧,臉上雖然板着,語氣卻十分客氣道:“坐吧。”

田妙華掃了一眼,榻上亂着不想坐,就直接在他桌前的太師椅上坐下。然後繼續盯着他瞧,等着他自己開口。

她不說話氣氛就更顯尷尬,程馳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他想過自己洞房之夜卻不見人之後兩人再見面的情景,想過她會委屈或者生氣,但沒想過被冷落了一夜的新娘只是這樣平靜的上門。

這位和尋常人似乎不太一樣的新娘讓他反而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了。

見程馳久久沒有開口田妙華也就不繼續耗着,她先開口問道:“你有什麼話跟我說?我既來了,你就說,我聽着。”

兩人親都成了,何必拐彎抹角。她可不覺得新婚之夜新郎出門躲着不見會沒有什麼事,不但有事,還必然不是小事。

這般直白本該是程馳欣賞的風格,但這種直白不是出現在自己一起喝酒戰沙場的兄弟同僚身上,而是自己新娶的嬌美夫人,他反而感覺不自然起來。

但話的確不得不說,拖着也沒有什麼意義,他握了握拳,聲音也冷下幾分,“我知道你一定在生氣……”

“我沒有生氣,你有事說事。”田妙華平靜地打斷她,她不想聽什麼鋪墊只是來搞清楚這位新郎的態度的,既然他失禮在先,她也不必太客氣。

程馳似乎被噎了一下,但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間,就決定放棄鋪墊直奔重點——橫豎,結果都是一樣傷人的。

“我們成親的事,就作罷了吧。”

田妙華眉梢一挑,在過了門拜了堂之後,才說這個?

但她沒有打斷他,聽着程馳繼續說:“你今日就可以回家,嫁妝會找人給你送回去,聘禮就不必退了,當做寥寥一點補償吧。”像是覺得這樣還不夠表達他的歉疚和誠意,又補充道:“無論你有什麼其他要求也都可以提,這是我欠你的。”

田妙華真心覺得自己應該生氣的,但非但沒氣起來反而被他這態度搞笑了,那輕輕的一聲笑透着幾分涼淡和嘲諷,看着他問:“理由呢?不說清楚就要悔婚?”

悔婚二字直戳中程馳的良心,他別開臉沒有辦法去看她的目光,讓自己冷下心腸強硬的說:“沒有理由,我們只是不適合。”

他說得斬釘截鐵不想她繼續追問下去,田妙華混了江湖這麼久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這種人不是軟骨頭,他要隱瞞的事實不是那麼輕易可以追問出來的。

想着這個人一會兒是年少風光一會兒是半路辭官,只怕這裏頭有一趟渾水。

她跟他也沒有感情深到非要去蹚渾水,但成親又不是兒戲,昨日娶了今日退,他一個男人還沒什麼,她回去卻是要麻煩不斷的。哪兒有這麼便宜的事?

纖縴手指輕輕在桌上點了點,思定之後田妙華慢慢站起來,與程馳對視着,語字清晰一針見血地問:“你要我今日回家,可想過成親隔日就被人退親,我爹娘的臉面何在?”

這一句就把程馳堵得說不出話,他這一夜想了很多卻沒有想到這一點。

隔日退親這種情況的確極少發生,幾乎可以說只發生在新娘不貞的情況之下。若是真的這麼做了那簡直就是當眾打田家的臉,不但田家二老臉面丟盡,田妙華日後也要被人嚼爛舌根。

他本意真的只是自己還沒有和田妙華圓房,她越早回家日後相看了人家,夫家也許更容易接受些。

然而這份好意卻成了思慮不周,程馳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做了,田妙華若是在家裏待得久些,無論誰都不會相信他們沒有圓房的。這樣好的女子若是沒有嫁給自己,放在任何人家都是應該被當成寶貝的,不該因為自己的事就被耽誤了。

田妙華可沒有他那些心思,她成親是被催的,被年紀催的被爹娘催的被周圍所有的人和這個世道催的。

若由着她自己,她在水榭過得很充實,在江湖也過得很隨意,看着別人成雙入對手牽手地把她扔下不是不感慨些,但並沒有嚮往到非要把自己嫁了,總歸還是比較安於成親前的生活狀態的。

但她既然嫁了,費了這許多功夫浪費了感情不說,隔日便被遣回娘家,爹娘不得瘋了,日後面臨著她變得更難嫁的狀況,她都不敢想自己還有沒有安靜日子過。

所以她一句話堵死了程馳的打算,這個家,她暫時還是得待在這裏的。

看着程馳在屋裏煩惱得站都站不安生走兩步又停住,田妙華慢慢又坐回去,直等着他無奈地說出:“那你暫時便留下,待過段時間時機合適了,我們便和離了吧。”

他說得極其無奈彷彿巴不得這一天明天就到,好似田妙華在這裏多留一天都讓他坐立不安。

田妙華等到了這句話卻無視掉他的無奈,他坐立不安他的,關她什麼事。

她自是不必非要蹚渾水,可也沒有必要為了避開麻煩而打亂自己的盤算。橫豎不管是什麼事情來了她都是不怕的,有什麼事是她解決不了的呢。

她悠悠地開口回道:“好,但是何日離開,要由我說了算。”

——她若是時來運轉能遇到情投意合的人自然是轉身走人不用客氣,就算沒有,那也得等到合適的時機和理由,讓家裏人說不出什麼才好。

程馳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頭,在他看來被夫家這樣對待的女子就算脾氣再好,過幾天覺得委屈了也就會離開了。

見他同意了田妙華繼續道:“既然我留在這裏,就不想被人亂嚼舌根,名義上我們還是夫妻相處,我們真正的關係不必讓下人知道。”

這一點一是不願意讓下人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女主人而對她不敬,二是家裏有玲瓏和沈夫人這層關係,萬一玲瓏對沈夫人說了什麼,怕也會傳進她娘親的耳朵里,那時候可就真的麻煩不斷了。

程馳被她一提也能想到,對此也爽快點頭。

看他還算上道,溝通起來比較順心,田妙華這才站起身來淺淺一笑告辭道:“那今日就先說定,日後有什麼事情我們再另行商量。”

田妙華這一笑給程馳笑得有點發懵,這樣的女子似乎超過了他的認知,是他完全無法理解和琢磨的。他也是真心不想她感到委屈和生氣的,可是當她好似真的全然不在意,看着她款款離去的窈窕背影程馳心裏竟然還有那麼點說不清的失落感。

待田妙華完全走出了他的視線,程馳才關上門走回書桌前,無力地坐在椅子上。

程馳本意並不是那麼想續弦的,過去的一些經歷讓他完全不敢提起這種心思。但拗不過沈老將軍夫妻的熱情和關心,他還是同意娶了這個他們百般中意的武師的女兒。

——但那是因為,她是武師的女兒。

每每想起揭開蓋頭的一瞬間他腦中都彷彿有萬馬奔騰而過,碾得他發懵,只能拚命回想着沈夫人說親時介紹的種種——武師的女兒,家裏跑過江湖,她練過防身拳腳,身體健康勤勞能幹,是個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可以照顧好自己的女人。

這些描述讓他在腦中勾勒過一個樸實健康,也許英氣開朗也許有點大大咧咧的男兒般的女子。相貌什麼的他並沒有過太多期望,便是身量上壯碩一些也無妨。

只要健康,只要如沈夫人所說的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夠照顧好自己,都能夠活得好好的。

可是現在不管其中的哪一條他都沒辦法跟昨天蓋頭下那個比櫻花還甜美的女子對上號。

雖然早在扶她下轎的時候他的確也隱約發覺這新娘的身量會不會比想像中的有些嬌弱,那隻纖纖玉手會不會跟沈夫人描述的會拳腳又勤勞能幹的女子比太纖細了些。

這些小小的疑惑都比不過揭開蓋頭的那一瞬間給他的衝擊來得強烈。

——這種弱女子不是他可以娶的女人。

可是人卻已經抬進他家的門堂也已經拜過了,要他拿這個跟預想中完全不同的新娘子怎麼辦?除了悔婚,他是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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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卸甲難歸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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