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蓮種玉釵
第三本書,通篇只有三幅畫,畫的主角都是一條淡金色的巨龍。
卓漆沒有見過別的巨龍,但一眼就可以得知,這條巨龍在龍族裏,應當也算得上風華絕代了。淡金色的鱗片,在日光下散發出暖光,顏色雖淡,卻比陽光還要耀眼的多。第二幅,是行雲布雨圖,金龍在烏雲中翻滾,而烏雲下已經落下了大雨,這繪者畫工不俗,似乎還能透過畫紙聽見金龍的嘶吼之聲。
第三幅,比起前兩幅的壯闊,更多了幾份恬靜。青山綠水人家,小牧童騎牛唱笛,白雲中兩隻紅燈籠穿破雲層,與牧童四目相對。
金龍,和人有了交集。
而這幅畫,比起前兩幅,更要用心,連小牧童充滿靈氣的眼睛,都表現的淋漓盡致。
卓漆合上畫冊,在心中召喚那書閣靈識。
“這麼快就看完了?”書閣靈識道。
卓漆問:“靜淵真君在何處?我能去見一見嗎?”
靈識消失了片刻,很快現出一點綠色螢火,在前方帶路。卓漆跟着螢火繞過書架,就瞧見靜淵真君正襟危坐,不知為何,雖說他平時也是少言寡語,一副天塌不驚的模樣,今天看起來,莫名就覺得有些欲蓋彌彰的意圖。
阿迷也有同感,一看見靜淵真君便嚷嚷道:“主人,你師傅今天怎麼有點怪怪的?”
卓漆懶得理會這傢伙,過去行了一禮:“您是認為,倉木鼎的主人,便是這條金龍?而且,與去鱗城、南澤水域等都有關聯?”
謝邀道:“只是一個猜測。但卻找不到任何實證。如何,倉木鼎可肯說實話了?”
卓漆也說出自己的猜測:“倉木鼎應當不是不說。”她猶豫了一下,將之前倉木鼎為了救她傳授給她一套劍法一套心法的事情告知靜淵真君。“之後,倉木鼎囑咐我,絕對不能一起用。”
謝邀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你是說,它是因為某種禁制,才不能說?”
卓漆點頭:“我想再去一次南澤水域。也許,我們的猜測從根本上就錯了,但不知為何,我有一種直覺,這條金色巨龍,似乎……”
就要再次現世了。
謝邀與她對視一眼,兩人俱是心中戚戚。
上界神龍,出現在修真界,多半,並非是好事。
見卓漆要走,謝邀又突然叫住卓漆。
“小卓,過來。”
卓漆一愣,總覺得他今天實在有些怪,再回頭看他,又一如往常的神色冷淡,容顏似玉。
“怎麼了?”
謝邀取出一個絳紫色木盒,遞給卓漆:“余寧,恭賀你成功結丹。”
卓漆笑着接過盒子,剛要打開,就被他叫住:“回去再看吧!”
卓漆也沒多想,兩手拿着盒子便要出去,靜淵又道:“你若不喜歡,便交給大白。”
出去的時候,卓漆簡直是一頭霧水,一臉茫然,全然懵了。
怎麼聽他的意思,這東西還要收回去?
阿迷捂臉,想說什麼,想起主人的種種暴力行徑,終於沒敢說。
木盒比手掌略長一些,裏面是一隻紫色木釵。
看起來普普通通,但年代似乎很久遠了。倒是也挺別緻,但除此之外,真看不出有什麼特別。
阿迷也大吃一驚:“主人……這……,哎,我光猜到這盒子的形狀,有可能是一支簪子,卻沒有猜到,是這麼普通的一根簪子。而且,似乎也沒有任何靈氣波動,主人,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現在,它倒有些猜不透靜淵真君的意思了,是不是它想的太猥瑣了?可是,要真是一件普通玩意兒,靜淵真君昨天為何那麼……羞澀?
不過,這些話,還是不要讓主人知道了。她自己連一丁點兒的猜測都沒有,它要是貿然拆穿,免不了又被一頓亂扔。
卓漆心中疑惑,又是一派坦蕩蕩的,便拿着盒子去找大白。偏偏大白正在忙碌,便在洞府中等着。等大白趕緊回來,洞府里存的幾箱果子都被她掃蕩一空。
大白冷着臉道:“小卓丫頭,你都已經金丹了,不如趁早辟穀了吧!”
卓漆笑眯眯道:“大白,從前那些吃食,難免會生出些雜質。不過,我如今已經結丹了,都吃些靈果靈獸,沒有雜質,也就不用辟穀了。”
大白說不過她,問她有什麼要緊事,見卓漆拿出那個絳紫色木盒,臉色大變。
卓漆急忙問:“大白,這木杈是什麼重要法寶嗎?不過,我卻沒有試探出任何靈氣波動。”
大白一愣。
“這……是靜淵真君親手交給你的?”
卓漆點頭:“是。不過,他說我若不要就交給你。”
大白急忙擺手:“不不不,我不要的。這東西可是個寶貝!”
卓漆頓時來了興緻:“究竟是什麼奇物?”
大白壓下心頭各種思緒,隱約還有些幸災樂禍:“你可聽說過蓮種?”
蓮種,聽起來,似乎是在說蓮花的種子,也就是人們常說的蓮子。可卓漆和大白都知道,這蓮種並非是那個蓮種。卓漆當時就變了神色:“難道,這就是蓮種?”
千機門後山有一池千機蓮花,花開千年不敗,蓮池存在千年之久。有一年,一個小沙彌貪玩,不知如何竟然穿過禁制,到了蓮池邊上,卻不慎摔下了蓮池。
上天有好生之德,為了這個小沙彌,將蓮池水分離開來,將小沙彌從纏繞的蓮桿中救出來,卻意外發現,這蓮池中生出了一段似木頭又不像木頭的香木。
這就是蓮種。
“……這東西,真君也只有這一支,卻不是從千機門得來的。而是真君早年闖一個殘跡時,九死一生得來的。只要將自身一滴精血注入其中,生死攸關之際,只要將蓮種埋在地里,便會長出一個和自身完全一模一樣的肉身。不論是資質、靈根、靈骨,乃至是其它一切,都與從前一模一樣。對修士來說,便是多了一條性命!”
卓漆聽完,嚇了一跳:“這麼重要的東西,為什麼要送給我?”
“這個嘛……總之,”大白模稜兩可道。“真君當年是答應了這木釵的主人,要送給你。”
卓漆更疑惑了。既然是遺迹,那木杈的主人又怎麼會認識她呢?
大白美艷的臉有點兒僵硬,她揉了揉臉,猛烈轉移話題:“小卓丫頭,你昏倒了,不戰而敗,可知道這次試劍大典的魁首是誰?”
卓漆還真沒放在心上,興趣寥寥的問:“誰啊?”
大白磨牙道:“蘇醒舟。那個符劍門的。”
“怎麼大白似乎不太喜歡他?”
大白怒氣沖沖道:“何止。這人,和他師傅一樣討厭!他拿了魁首,竟然還在試劍大典上假惺惺的說什麼,卓漆大敗宋君歸,卻受傷缺賽,他自己勝之不武,這個魁首名不副實,一定要和你再比試一場。這也就算了,試劍大典之後,他又在外門好一陣鬧騰,最後還是黎陽鎮軍親自出面,才把這孩子送走了。想起他我就有氣。”
這聽起來,似乎也沒啥好氣的吧?
卓漆表情有點怪,大白平日裏都是笑嘻嘻的,一副好脾氣,連四大正宗各位掌門都要給她幾分薄面,又怎麼會和蘇醒舟這樣一個“孩子”計較?但她到底是向著大白,跟着大白罵了蘇醒舟一通,便出門前往南澤。
大白本身就是為了轉移她注意力,才胡說一氣,見她要走,簡直是歡欣鼓舞的送走了人。
蘇萊以前說過,大白若不是大白,必定是個難得的賢妻良母。還未到冬天,大白便早已經將各處的竹簾後面又加了一層棉布帘子,因此,天色將近黃昏,大殿裏便已經昏暗下來。
大殿裏,昏暗一片。
靜淵真君手握一冊古籍,坐在矮几後面,似乎看的很認真。
大白緩步進去,見他那副樣子,幾乎想要放聲大笑。
靜淵巋然不動,她也不發一言。
良久,謝邀才翻動了一頁書冊,淡聲問道:“如何了?她,已經走了。”
“可不是。”大白說著,把那絳紫色木盒放在書案上。“這是您送給她的?”
謝邀神色不變。可神識卻始終不敢往盒子裏看上一看。
大白嘆了口氣:“既然送她蓮種玉釵,怎麼又不說清楚?”她打開盒子,裏面是一把紅色的小豆子,正是之前卓漆從多摩洲際帶回來的爆炸小蘑菇。
“小卓回贈給你的。真君,她去找我,竟然問我,那蓮種玉釵是什麼?您是什麼也沒和她說明白?”
大白簡直是哭笑不得,又暗嘆口氣:“看那孩子的樣子,是絲毫也沒有想到那一點,不然……”
卓漆的樣子,也太坦蕩了些。
謝邀忍了又忍,最後問道:“那你和她說了什麼?”
大白瞪眼:“您不和她講,難道我要和她講?我自然不能說什麼,只將蓮種的來歷和她說了。照我看,您以後的歲月,可長。”
謝邀反而鬆了口氣。
她這樣走了,也好。
來日方長。不是么?
卓漆出了山門,便一路往南澤水域疾行。雖說是行色匆匆,可快到南澤時,卻突然停了下來。
“出來吧!跟了一路了,要跟到什麼時候?”
蘇醒舟按下蘆葦,落在林中,囧然道:“你早知道我跟着你了?”
卓漆無奈道:“我是早知道,你不會善罷甘休。我要前往南澤,你便趕緊回你的符劍門吧!”
蘇醒舟自然不肯,再三要求比試。
“我來試劍大典,便是為你而來。”
卓漆道:“我元氣還未回復,比不了。”
若是常人,最多約個時間也就算了,蘇醒舟卻並非常人,何況,也等不了。
“你不必推脫,我跟着你。你與常人不同,雖然元氣大傷,但也會好的快些。大概從南澤出來,便會好了。到時候,正好在路上比試一場,你再回去。不然,你再回了玄山,我又去哪裏尋你?前日我去尋你比試,險些被你師祖黎陽真君給丟了出來。”
“誰叫你不要臉!”卓漆攆也攆不走,氣的認輸。“不必比了,我劍法造詣遠不如你!蘇道友劍法精絕,我甘拜下風。”
蘇醒舟愣在原地,見卓漆轉身就走,嘴裏哎、哎的吆喝着,趕上卓漆,突然出劍。
蘇醒舟的本命法寶,是一桿毛筆,筆桿中控,內有一柄細劍。細劍拔出,光芒銳利。
卓漆眯了眯眼睛。
這把細劍劍身上,繪滿了符文,劍身四周的靈氣有些詭異的流動,似乎要將其它生物的生氣都吸收入內。
卓漆改變主意:“好。”
這才是真正的符劍。
雖然卓漆的長生劍也有陣法圖紋,但和符劍的氣息,卻完全不同。
蘇醒舟想要比試,她又何嘗不曾心癢?
蘇醒舟得意的收了符劍,跟上卓漆,兩人往南澤水域而去。
南澤水域,還是以前的樣子,因為是冬季,水中有些血紅色的小水藻,這也是這水中,除了變異魚類,唯一能生存的變異水藻。在水中沉浮涌動,這一池湖泊都像血水一般。
卓漆暗中問倉木鼎:“阿倉,可有感應到什麼?”
倉木鼎茫然的搖搖頭:“沒有。”
它也很茫然。
“我和主人的聯繫……並不止於地域,理論上來說,在下界之中,即便是相隔了幾個界,也不會斷開聯繫。為什麼……”明明它記得這修真界就是主人殞身之地,可為什麼主人的頭骨就在附近,它卻沒有任何感應?
還有卓漆,帶它來南澤,是不是察覺了什麼?
“……主人說過,他會回來的。可是現在,我卻感應不到主人的氣息……是不是,主人,是在騙我?”倉木鼎喃喃道。
蒼豹是個沒心沒肺的,卓漆不知是它第幾任主人了,打了個呵欠道:“有啥好奇怪的,說不定你主人死前,已經和你接觸了契約了!自然就斷開了和你的聯繫!”
倉木鼎一愣,頭上的葉子狠狠抖了兩下,緊接着就哇哇大哭起來。
卓漆真是頭疼不已。
“蒼豹,你就不要逗它了。雖然,這是最有可能的。阿倉,你也不必太過擔心,你主人遺骸神力不滅,應當不會有事。”
卓漆正細細理順這些事情之間的關聯,突然湖水涌動,瞬間騰起了三丈巨浪,一道血紅色水牆憑空出現在兩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