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面目暴露
為什麼?為什麼秋兒要把夏兒低嫁了?
秋兒已經出嫁多年,而且還是王妃,與夏兒在姻緣上沒有任何妨礙的地方,不論是嫁妝還是地位,秋兒都遠高於夏兒的日後將來,秋兒為何就要這般的折辱夏兒?
張氏想不明白,想不通透,她越想越傷心,越想越難過,哭已經難以宣洩,到了後來,她心裏難過到了甚至要死命捶打自己胸口來緩解的地步,她想要用身體的傷痛來減輕內心的傷痛,不然心裏太痛了,她受不住。
僕婦丫鬟們都嚇壞了,一個個都圍過來,攔着求着主母不要傷害自身。
在僕婦丫鬟們的苦苦哀求下,張氏終於平靜了下來。
自苦自傷沒有用,我得去問個明白!
張氏整肅形容,整個人帶着一股肅殺之氣往老夫人的院子行去。
走着走着,張氏的腳步卻漸漸慢了下來。
原本張氏是要去質問老夫人的,這是她在憤怒之下的第一反應,可是張氏畢竟不是性子衝動易怒的那種人,她從小深受家學影響,她的祖父和父親都是讀書人,他們的性格也偏向獨善其身,所以對後代的教育,講究的是忍、讓、慎、思,所以張氏在長久的教導之下,養成了內斂、剋制、溫和的性格,這樣的性格可以一時激憤,但是冷靜下來后,卻不會採取衝動的行為。
張氏在這一段路上已經慢慢的收斂住了憤怒,在冷靜下來后,張氏在腦中試想了一番對老夫人的質問,以她對老夫人的了解,老夫人絕對不會正面回應她,只會反過來撒潑似的怒斥她不敬不孝。
回想了一下當日在祈州老宅里與老夫人的交鋒,老夫人的撒潑打滾,胡言亂語,以及壓人掐脖,張氏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沒有夏兒在,她實在壓不住撒潑時的老夫人啊。
張氏心中起了退卻之心,可是就這麼退卻,她又實在心有不甘,猶豫再三,張氏還是決定去問一問老夫人,不過,態度得改變一下,不能是質問,而是套問。
張氏再次理了理頭緒,緩和了面上的神情,抬步繼續往老夫人的院中行去。
“喲,今兒這麼早就來看我這老婆子了?”老夫人歪在榻上打着葉子牌,正眼都沒瞧張氏一眼。
陪着老夫人打牌的丫鬟們趕緊起身向主母行禮,張氏示意她們繼續陪老夫人打牌,不必離開,她此刻正需要有人幫她轉移老夫人的注意,這樣才好讓她套話。
“今日剛剛收到秋兒的回信,兒媳特地帶來讓婆母看看,也讓婆母高興高興。”張氏藉著長女的回信開了話頭,笑着把信遞給了老夫人。
老夫人接過信細細看起,信上就是寫着聽聞妹妹得到明石先生的賞識,她作為姐姐也不勝歡喜的話,老夫人看完后也就把信還給張氏了。
“怎麼沒有寫給我的信?”老夫人心中不痛快。
張氏面作歉意狀:“是兒媳疏忽了,忘了和秋兒說婆母已經被夫君接來封州了,估計秋兒是寫信去了祈州,若是真寄去了祈州,想來再過幾日便能收到信了。”
老夫人撇了張氏一眼:“你的一時疏忽,倒是累得送信的人白白跑了一趟。”
“是是是,都是兒媳的不是,等送信的人到了,兒媳會多賞他一些辛苦錢的。”張氏應道。
老夫人一心想着玩牌,張氏杵在這裏妨礙她的心情,她像趕蒼蠅似的揮了揮手:“行了,信看了,你也走吧,有你在,她們都不敢打牌了。”快走吧,煩。
張氏不以為意,老夫人每次不嫌棄她兩句都不痛快,這點嫌棄她還能忍,只是她要說的話還沒說呢,她才不會走。
“其實呢,兒媳過來,還是有件事想與婆母商量一下。”
老夫人眼睛看着牌面,勉強分出半分心思給張氏:“說。”
“就是關於夏兒的說親之事,兒媳想着,既然明石先生這般看重夏兒,要親自教導夏兒,那夏兒的說親,是不是該和明石先生提一提,讓他幫着掌掌眼?畢竟明石先生的地位高,人脈廣,他眼中的好孩子,肯定比我們這等后宅婦人,要見識的多。”張氏委婉的提起小女兒的親事。
老夫人手上一頓,剛要打出的牌沒打出:“你這話,說的倒也對,是得和明石先生提提,我們家的門戶低,只能由着人家挑,若是有明石先生出面,我們家的夏兒,可就身價不一樣了。”老夫人還嘿嘿的笑了起來。
老夫人的話,前面說的還算有理,但是後面的就有些粗鄙了,張氏暗暗地扭起了帕子。
什麼叫身價啊,有這麼說自家孫女的么,我們家可是伯府,夏兒可是伯府嫡女,可不是鄉下的黃毛丫頭,況且這是說親,結的是兩家之好,又不是賣人,什麼身價啊!
張氏腹誹了一通,面上卻平靜地繼續說道:“我們家可是伯府,夏兒也是正經的伯府嫡女,就是沒有明石先生出面,按着夏兒的身份,也不必自降身份,找那些低等門戶,就像那田家。”
提到了田家,剛打完一局,正在算牌點的老夫人順口說道:“我還不是看在本家大房的面子上,才允了說要看一看,但我也沒說就這麼定下來啊,其實你就是不來鬧我,我也是不想與田家做親家的。”老夫人還撇了張氏一眼,說來說去都是怪這個不襯心的兒媳,鬧了那麼大的一場,讓她下不來台,在下人面前把臉都丟盡了,還好後面讓郎中看出了她正生病,皇帝還特意下恩旨提了她的誥命品級,兒子更是孝順的親自來接她來封州,這兩件事把她的顏面給補得足足的,想一想,倒也算得上因禍得福了,果然,她就是個有富貴命的有福之人哪。
老夫人又自得了一把,心情更舒暢了。
張氏又受了一記老夫人的嫌棄,但她此刻沒空計較這個,抓着老夫人的話追問了一句:“本家大房怎麼有臉把田家提到您跟前啊?門第也太低了,而且還是做繼室,也不知田家怎麼有這麼大的臉。”
老夫人嘆了聲氣,邊嘆氣邊抓牌:“還不是因為夏兒的名聲不佳,門第相配的人家看不上她唄,不過這回好了,有了明石先生的賞識,誰還敢看不上她,哼哼。”老夫人的心情飛快地由陰轉晴。
又是名聲!張氏氣惱。
“那些流言都是黑心人亂傳的,我們自家人知自家事,夏兒哪裏就那樣了?”張氏心中突然一個咯噔,不對,老夫人一向深居簡出的,哪裏去知曉外里的流言?而且老宅中就老夫人一人,沒有那些府第中的各房兒媳相爭,又有誰會把流言傳給老夫人知曉?雖說逢年過節時,會有別府的夫人們前來拜見,但這些夫人與自家無甚利益相關,怎麼可能會挑着年節拜見的機會,特特把這些噁心話說給老夫人聽?
到底是誰把流言傳給老夫人的?
是底下收了別人黑錢的惡仆?
是老夫人娘家的親戚?
還是想藉機纏住夏兒,以結親之利攀上夫君的勢利小人?
張氏心如擂鼓,小心地套問老夫人:“那些流言都是有心人惡意傳播的,再說了,流言也就是在祈州那裏傳一傳,出了祈州,哪兒還有人傳流言啊?封州廊州那邊就一點兒不幹凈的話都沒有,夏兒既是伯府嫡女,又是雙梅書院的學生,有出身,有才學,有意探聽夏兒親事的人家,在封州廊州這邊可不要太多啊。就是因着有不錯門第的人家探聽,所以兒媳知曉婆母竟然想把夏兒配給田家時才會那般氣惱,沒想到竟是有人誤導了婆母啊。”張氏這話是真中帶着假,真真假假,再加上一點引導,這樣才好套問啊。
果然不知曉封州廊州實情的老夫人就被張氏給蒙住了,她連牌面都顧不得看了:“什麼,真是如此?有許多人家來探聽?”
張氏點點頭:“正是如此,好歹伯爺也是三品大將,手握兩州軍權,還有伯爵之位在身,我們武寧伯府雖然比不得那些百年世族,但也比大多數的府第要高了,自然有許多人家前來探聽。”
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氣,狠狠地把葉子牌摔在了桌上:“必定是秋兒身邊出了個生了歪心的惡仆,也不知是哪一個,不行,我得馬上給秋兒寫封信,讓她小心身邊的惡仆,可不能讓人給矇騙住了,被人當傻子使了。”
“秋兒?”張氏震驚,“婆母您是說,外頭的流言是秋兒告訴給您的?”
老夫人怒氣沖沖地起身往書桌走去,丫鬟們已經機靈地鋪紙磨墨了。
“是啊,不然我一個深居后宅不動彈的老婆子從哪裏知曉那些流言,也是秋兒和我說,流言都傳到京城去了,夏兒的名聲已經壞掉了,為了夏兒好,也為了家裏好,最好把夏兒低嫁了遠嫁了,若是阿毅手下有合適的好男兒,也盡可相看相看,畢竟要在阿毅的手下討前程,看在前程的份上,也會對夏兒好的。我覺得秋兒說的有道理,也就動了讓夏兒低嫁的念頭,正好本家大房媳婦過來說親,我就隨口允了。”老夫人說完又給自己辯白了一句,“我也就是怕一口回絕了,傷了兩家的情份,若是你們作父母的不想相看,到時候再找個由頭回絕了就是,又不是真要逼着你們把夏兒配給田家。”
張氏聽了老夫人的話,心裏冰寒一片,竟然真的是秋兒!
張氏是個心思通透之人,老夫人的幾句話已經足夠張氏串聯出事情真相了,先不提秋兒身邊是不是真的出了惡仆,就單論秋兒的應對,就足夠令張氏遍體生寒的了。
秋兒與夏兒可是親姐妹啊,是最最親的同母姐妹啊,夏兒出事那天,秋兒就在當場,秋兒知道夏兒是為什麼才會遭受那場無妄之災,是因為一多半的護衛們都去保護秦王和秋兒了,她和夏兒這邊才少少的幾人,護不住夏兒,才讓夏兒被擄走。
而那幫歹人是怎麼來的?是衝著秦王來的。
她和夏兒是受了池魚之災,夏兒原本是不用遭受這一場的苦難的。
要是想的更誅心一點,若不是秦王車隊遇到武寧伯府的車隊,兩支匯合一處,護衛多了一倍,秦王的護衛還真不一定頂得住歹人的衝擊,若是真到了只能保一人的地步,秦王的護衛肯定是要保秦王,而不是保王妃,秋兒到時候要怎麼辦?自盡以保全名節嗎?
可以說,夏兒是替秋兒擋了一劫,甚至是救了一命的。
不管夏兒有沒有受過歹人的害,不管外面有沒有流言傳出,作為夏兒的親姐姐,作為被妹妹擋了一劫受了命恩的親姐姐,秋兒怎麼可以不護着妹妹,不愛惜妹妹,反而要讓妹妹為了家中的名聲,低嫁遠嫁了?
實在是太令人心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