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師祖

第124章 師祖

明石夫人對宋知夏是如此的讚賞,不僅在眾人面前大聲誇讚,還讓丫鬟搬了凳子放在她的寬椅側下方,與她相鄰而坐。

旁觀的夫人們對宋知夏的態度再次發生了變化,說到底,這是個文人治世的時代,學而優則仕,仕者全是文人階級中最優秀最頂尖的人才,學和仕渾然一體,不可分割,仕者的文化修養是極高的,對於文化和學術也是極推崇的,不管彼此的政治理念如何不同,對於學術上的優秀者,就是敵方陣營的仕者也會對其抱以相應的善意和寬容,一個在學術上有極高成就的人,他在文人階級中本身就有超然的地位,他的徒子徒孫也相應的有了不同於一般文人的拔高地位,宋知夏本就是明石先生的徒孫,如今她的字又得到了明石夫人的大力讚賞,她的地位在無形中更是拔高了一層,不可再以尋常的閨閣女子相評論之。

明石夫人很喜歡宋知夏,她相信字如其人,能寫得出刀光劍影的人,心中自有一番大氣象,而且心智必定堅定,不是弱如蒲絲之人,她拉着宋知夏說了好一會兒話,仔細問了她的各門學業,可見相較於出身來說,明石夫人更看重一個人的學問,這也是文人治世時代的常情。

書蘭先生一直笑着旁聽,看得出她很滿意弟子的表現。

直到有丫鬟來稟報明石先生那邊已經見完了來客,正召弟子們前去相見,明石夫人就乾脆拉着宋知夏的手,親自領她去見師祖。

明石夫人拉着宋知夏,身後跟着書蘭先生,三人一起去見明石先生。

此時明石先生正在小書房裏,這是他以前用於教導弟子們的課室,極少用於接見外人,就算到如今他已有十多年沒有再收弟子了,但他仍在這裏親自教導着家中的子侄和孫兒孫女的書藝,在這小書房裏,無論是黃花梨傢具還是牆上的字畫,都透露出濃郁的學術氣氛,令人一踏入此中,便不由得屏息靜氣,忘記世間塵俗。

明石先生正在點評着弟子們的書法,他身着寬袍,神情淡然,一舉一動皆帶着風流飄逸之氣。

“你的字越發的圓滑了,果然是個狡詐之徒,日日琢磨的不是書法之道,而是仕途前程吧。”明石先生訓着自個的弟子,被說是狡詐之徒的弟子連連作揖,求師尊在徒孫們面前給自己留一點臉面。

明石先生給他面子,換了個弟子來訓:“你的字越來越匠氣了,還不如去當個拓印工,說不得還能從碑林中悟出點靈性來。”被罵作拓印工的弟子面露苦笑。

明石先生又換了一個弟子訓話:“你在書法一道上已經止步不前,我看你也就是如此了,還是多費些心思在弟子們身上,不要吝於教人,弟子既然收了,你就得擔起為師之責,好好教導他們,為他們尋些出名的機會,知道嗎?”被訓斥擔不起為師之責的弟子面紅耳赤,連連應是。

當明石夫人領着書蘭先生和宋知夏進來時,明石先生已經把弟子們輪着訓斥了一遍,明石先生雖然愛惜良才美玉,對弟子悉心教導,但對弟子的要求也很高,訓斥弟子是常有的事,就算弟子們已經一大把年紀了,但是他訓斥起來依然不給面子,很是嚴厲。

弟子們苦着臉聽訓,他們各自帶來的弟子們也都低低埋着頭不敢抬眼,他們的師尊和師伯師叔們都被訓斥了,他們不能看,也不敢看,看了就是在看師尊和師伯師叔們的笑話,這可是大不敬,所以他們只能埋頭當鵪鶉。

見到師母來了,明石先生的弟子們都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目露期盼之光。

“明石,你看誰來了?”明石夫人笑着側開身子,讓出了身後的書蘭先生。

書蘭先生上前一步,行了一禮:“弟子拜見師尊。”

明石先生隔空虛扶:“嗯,免禮。”明石先生的視線掃過弟子書蘭,看向妻子身邊的那個女孩兒。

書蘭先生為師尊介紹:“師尊,這就是弟子新收的弟子,武寧伯宋將軍次女。”

“哦。”明石先生淡淡地應了聲。

明石夫人朝夫君遞過一疊字稿:“看,這是你這位小徒孫的字,剛剛在我眼前寫的,你看看,寫得如何?”

明石先生接過字稿,面色平靜的審閱起來,看着看着,明石先生的神色從一開始的平靜到後來的驚愕,幾乎只是一時功夫。

這種轉變來的太過迅速,令周圍的弟子們都起了好奇之心。

“這真是你所寫?”明石先生嚴肅的問着宋知夏。

宋知夏恭敬行禮:“的確為徒孫所寫。”

明石夫人也給宋知夏作證:“我念她寫,我親眼看着她寫的。”

有了妻子作證,明石先生看向宋知夏的眼神如同在看着一塊璞玉:“以你的年紀,能寫出這一筆字,的確有天資。”

明石夫人掩唇而笑:“你以為她多大了?她才十一呢。”

“什麼?”明石先生錯愕,“才十一?十一就長得這麼高了?”

“是啊,嚇了一大跳是吧?我剛才也嚇了一跳,沒見過長得這麼快的女孩兒。”明石夫人打趣說道。

明石先生問向弟子書蘭:“你這弟子,是你今年才收的?進益如何?”

書蘭先生恭謹回道:“年初才收的,她當時的字便有崢嶸之相,這一年學來,已有脫胎換骨之進益了。”

脫胎換骨?旁聽的弟子們不由得起了比較之心。

這麼誇獎自個的弟子,不太好吧,若是真覺得自個的弟子好,那就讓大家的弟子都出來比一比,評出個一二三等來,這才算公允。

明石先生卻相信弟子的話,書蘭的性子與他相似,都是嚴於律己也嚴於律人的人,能得她一聲誇讚,可見宋知夏這一年來的表現很令她滿意。

明石先生性喜授徒,遇到有天資的良材美玉便忍不住想要指點教授一二,今日見了宋知夏的字,他幾乎立時就興起了親自教授的心思,正好宋知夏已經是書蘭的弟子,是他的徒孫了,他乾脆直接就把這個徒孫給留了下來。

“既然你已經拜入我門下,那我就教你幾日,待壽宴之後,你便留下來住幾日吧。”明石先生這是要親自教授了。

弟子們都愣住了。

這個女孩兒的字竟然有如此之好?令久不收徒的師尊都動了心?

徒孫們更是愣住了。

小師妹的字有這麼好?才學一年,就能比我的字還好?

明石先生把手中的字稿隨手遞給身邊的一位弟子:“你們傳一傳,看一看,只學了一年,便能寫出這樣風骨自成的字,可比你們的弟子強?”其實明石先生更想說的是可比你們強?只是這麼說的話,難免會傷弟子的心,他便改了話頭,只論徒孫輩。

字稿在弟子們的手中流傳,從第一頁的隱藏刀鋒到最後一頁的鋒芒畢露,如同圖窮匕現,一刀刀劃破了他們的自傲自信。

這樣的字,這樣的字,如何是女子能寫出來的?

還是一個年僅十一歲的女孩兒!

師伯師叔們的質疑和不信的眼神齊齊射向宋知夏,宋知夏坦然受之,這點小壓力,完全不放在她的心裏。

宋知夏的坦然受之令明石先生和明石夫人很滿意,若是自己都不能對自己的字抱以堅定的信心,那還如何在書法一道上走下去,被別人一質疑便慌了心,亂了手腳,這樣的怯弱之心,放在哪一道上都不可能成功。

雖然很不想相信這筆字出自一個女孩之手,但弟子們都相信師母的品行,師母敢作保,保證這些字稿是在她的眼前完成的,他們再不想相信也只能相信了。

在質疑和不信的情緒消失后,弟子們的心頭又湧起了苦澀的情緒,苦練了幾十年的書法,他們卻始終達不到師尊的成就高度,他們的光芒始終被師尊的光芒遮蓋住,如今來了一個才十一歲的女孩兒,她還如此年輕,機會良多,機緣難料,說不定還真能經師尊的打造綻放出奪目的光芒,到時候前有師尊,後有師侄,他們的光芒只怕是會越來越黯淡了。

明石先生沒有弟子們的那種擔心被人遮掩光芒的憂愁,一是他本性豁達,他不是那種怕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所以授徒有所保留的人,他從來都是傾囊相授,從不擔心徒子徒孫超越他,若是能超越他,他只會更高興,二是他自身成就足夠高,要超越他很難,他對自己的光芒極有自信,雖說不見得能成為書聖,但要成為這兩三百年的書法大家,他還是自信的。

“把這些字稿也傳給你們的弟子們看一看吧,他們是同門,可以互相指教切磋。”明石吩咐道。

明石先生又轉向徒孫們交代道:“你們一個一個的輪流看,字稿不要分開看,要連在一起看才能體會其中的變化。”

弟子們心緒複雜的把字稿遞給了身後的弟子們。

徒孫們因為人數許多,他們自覺的分了班,一人拿字稿,左右兩邊都站着一人,一同翻看,這樣便能三人同時看了。

同樣的心靈衝擊發生在了這些徒孫們身上,令他們質疑起了自己的天賦和苦練。

自己真的有天賦嗎?自己的苦練真的有用嗎?

如果真有天賦,苦練真有用,那為何自己就寫不出這樣自成格局的字呢?

明石先生替徒子徒孫們問出了他們心中的疑惑:“宋二,你為何能寫出這樣的字呢?可是有特別的練字之法?”女子閨名不能外傳,明石先生雖然知道宋知夏的名字但也不能隨便說出,只能用宋二來指代。

宋知夏含笑回道:“無它,不過是力大爾。”

說罷宋知夏請邊上的師伯師叔們讓開,露出了後邊的椅案來,她含笑上前,單手一抬,一張黃梨木長桌案就被她輕鬆舉起來了。

呵,大力女。

師伯師叔和眾位師兄們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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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天嬌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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