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前往安州
威武不能屈。
大大的五個字如猛虎般闖進了書蘭先生的眼中,在她的心海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果然是,果然是心有不甘,果然是胸藏野心。
書蘭先生給宋力剛立了個大大的標籤,盛世大將,亂世爭雄。
如今天下剛剛承平,宋力剛一個未立過開國之功,且無家族根基無貴人幫扶的武夫,能憑着一己之力成為駐關大將,還能得賜伯爵,就算純屬運氣,這份氣運也絕非庸人可得,這樣有能力有氣運的人,若是遇上亂世,那該會有怎樣的一番造化。
金、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書蘭先生再一次激動的顫抖起來,只是她剋制的很好,她心底的激動絕不願讓旁人看出來。
只是,宋知夏又怎是尋常的女子呢?
宋知夏的敏銳力超乎書蘭先生的所想,她感覺到了書蘭先生的激動顫抖與強裝鎮定。
師尊從父親的字上看出了什麼?宋知夏滿心的疑惑。
因為宋知夏很清楚父親與書蘭先生絕對沒有什麼交情,所以她完全沒往私情方面去想,沒有私情,那便是公心,公心雖只二字,但內含的道義卻十分寬廣,在沒有指點的情況下,宋知夏實在沒辦法猜測出來。
“師尊,父親的字如何?”宋知夏開口問道,既然猜不出來,那就直接問吧,就算書蘭先生有意隱瞞,但她說不定能從書蘭先生的對答中猜測出一二呢。
書蘭先生淡然地點點頭:“不愧是一方大將,有豪邁之氣,有不屈之骨,這五字有骨有皮,好字。”
評價這麼高!宋知夏吃了一大驚,在她看來,父親的字也就是普普通通平平淡淡,只能稱得上“工整”二字,就是這能讓書蘭先生看中的“威武不能屈”五個字,也就是因為這段時日的筆頭官司讓父親生起了心火,書寫時才帶上了不甘之氣,稱可得上好,但也好不到能得到書蘭先生這樣的評價啊。
宋知夏明顯的吃驚之色讓書蘭先生心生愉悅,果然還是個心思純凈的孩子啊,半點不懂得掩飾,若是蔡家的小姐們,她們就是再歡喜也絕對不會讓自己的情緒如此外露,因為讓旁人看穿自己的情緒,本就是處世的大忌。
書蘭先生對於這個小弟子還是比較偏愛的,她年紀小小,字就有了自己的風骨,加之她性子謙和,不張揚不惹事,對師尊恭敬,對家中長輩孝敬,且她在謙和之下又有一份天真純凈,這樣的謙和與純凈,令她忍不住想要多回護她兩分,見她面露吃驚之色,書蘭先生不由得多說兩句為她解惑。
“能在分寸之間,規矩之內,騰挪跌宕,寫出心中的丘壑,這才是真功夫,能將真功夫練至極致,便能稱得上是大家了,你父親在五字之內,工整之中,暢意寫出心中不甘,自然應得一個好字。”
竟是這樣。宋知夏心中恍然,原來父親還有這樣一番不為人知的長處,她以前對父親的認識,還是淺薄了。
“父親若是知曉他的字能得師尊如此之高的評價,只怕喜得連着幾宿都得睡着笑醒呢。”宋知夏笑着說道。
書蘭先生笑而不語,她想知道的已經知道了,今後就只需暗中觀察了,如今暫且不用與宋力剛接觸,待日後宋力剛有了起事的兆頭后她再作打算。
“好了,前往安州為本門師祖賀壽的事,你可曾與父母說過了?”書蘭先生換了個話題。
“說過了,父親母親都很歡喜,讓弟子一定要親去賀壽,以盡弟子心意。”宋知夏笑着應道,那日書蘭先生與她說后,她回家便與母親說過了,母親很高興,父親休沐歸家那日她也與父親提了,父親比母親更加高興,還大方的開了府庫,讓她任意挑選珍藏以作賀禮。
書蘭先生微微點頭:“這便好,為師打算七日後起程,你可能行?”這便是問宋知夏方不方便七日後出行了,書蘭先生是為宋知夏着想,她的祖母正在重病,也許還得延後幾日。
宋知夏想也不想的應道:“弟子可行,弟子家中已經備好馬車和隨行護衛,只要師尊定好起程的日子,馬隊立即便能出發。”宋知夏之前便說過要為師尊鞍前馬後盡心服侍的話,加之她家中有馬車有護衛,她自然覺得該由自己來承擔這一路上的行路安排了。
書蘭先生很滿意宋知夏的妥帖,不管是亂世還是盛世,行路難都是繞不過去的大難題,她當日和小弟子說起將要前往安州賀壽的事,本就是抱着借用武寧伯府的護衛力量的心思,若小弟子無法前去,她孤身一個女子,雖然年紀大了,但行於路上仍是不安全的,而武寧伯府不缺少護衛,借用幾個護衛護送她前去,總是安全很多,當然了,若是小弟子願意與她同往的話,那馬車和護衛就更不用她費心了,武寧伯府自然會準備的妥妥帖帖。
“那好,我們七日後便起程前往安州吧。”
七日後,宋知夏陪同書蘭先生前往安州。
安州在封州南邊,介於封州與京城之間,因為在地域上有天然的優勢,水陸交通便利,安州自古便是經濟繁華之地,且安州離京城不近不遠,不至於近到容易被牽扯進朝堂鬥爭的漩渦,又不至於遠到朝堂消息滯后,不利於做出自身反應的地步,是很多高門大族的定居之地,也是很多致仕官宦的頣養之地,就連一些大家,也樂於選在安州隱居,比如書法大家,明石先生。
明石先生姓於名知義,號明石居士,明石先生於書法一道上有大成,又愛惜良才美玉,遍收門徒,桃李滿天下,可謂是德高望重。
明石先生七十大壽近在眼前,整個安州城都因為熱鬧了不少,各個州府的賀壽者如雲般匯聚而來,他們帶來的僕役無法量數,而跟隨各州賀壽隊伍前來尋找商機的商販們更是數不勝數,安州城的各條大道都擁擠了不少。
除了道路擁擠之外,安州城的住宿之地也擠了不少,賀壽者中地位高的,關係親近的,自然可以住進明石先生府第,但是更多地位低的,關係不那麼親近的,這些賀壽者就只能住進了安州城的其它地方,有的是借住相熟人家的府中,有的是驛站,有的是會館,最差的是客棧。
書蘭先生因為書院課程的緣故,出發的已經算晚了,到達安州城的時候,安州城裏已經滿滿的都是人了,幸好她是明石先生的入室弟子,可以直接入住恩師的府第,不然光是住宿一事,就能讓人發了大愁。
插着武寧伯府的牙旗,繪着武寧伯府家徽的馬車隊伍,在一眾兵甲親衛的護衛之下,浩浩蕩蕩的通過了城門,往明石先生的府第而去。
這樣的馬車隊伍在這半個多月來並不少見,前來賀壽的人當中不乏有出身高門望族的,比這排場還大的都有,不過,這個馬車隊伍還是有點不同的。
“大人,這是哪家的車隊?”在城門口負責記稅的小吏恭敬地向上官,城門官打探着消息,這家車隊進城時沒有交入城銀,小吏得記清楚,免得日後有人污衊他私吞入城銀。
城門官回頭看了一眼已經過關的馬車隊伍:“那是武寧伯府的車隊,沒想到今年武寧伯府竟然也來賀壽,一介武夫也能與明石先生攀上交情,真是了不得。”有品階的官員入城都不需要交納入城銀,就算是已經致仕的官員也是如此,而他們名下的車隊同樣也不需要交納入城銀,入城時遞上名帖便是。
城門官是胥吏,世代傳襲,祖祖輩輩都是本地人,城門官對於武寧伯並沒有多大的敬畏之心,反正武寧伯再有權勢也管不到他的頭上,而對於明石先生,城門官倒是敬仰非常,這天下說到底是文貴,學術上有大成者,不管在哪裏都是受人敬仰的人物,更何況明石先生本就是安州人,雖說原先不住在安州城,是後來才遷居城內的,但總算是本地英傑,城門官是很敬仰,很想結交的,只可惜自家沒有門路,攀扯不上交情,所以他見到武寧伯一個武人竟然能去給明石先生賀壽,他心裏是酸溜溜的,忍不住就冒出了幾句酸話。
“原來是武寧伯府的,下官這便記下。”小吏還達不到城門官的層次,城門官再小也是有品階的,他可沒有,所以小吏對武寧伯府來賀壽沒有什麼觀感,對城門官的酸話更沒有什麼想法,只是提筆把這筆未交納的入城銀的明細給記下而已。
除了記稅小吏的詢問之外,從城門起,一路人都有人關注到這支隊伍,原因無它,主要是因為馬車上的家徽太罕見了,許多自詡見識廣博的人都認不出這個家徽代表的是哪一家。
“那是哪家的?”主人問。
“不知道,沒見過。”下仆認不出。
“去問。”主人下命令。
“是。”下仆趕緊出去探問。
這樣的對話在很多地方出現,這些機靈的下仆們在詢問了附近店鋪的掌柜們都沒有得到答案后,紛紛跑去了城門口打聽,很快他們就得到了正確的答案。
是武寧伯府,武寧伯府是來給明石先生賀壽的。
得到了稟報的主人們紛紛詫異。
咦,武寧伯一介武夫是怎麼攀上明石先生的?
真是,很能往自個臉上貼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