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分岐

第108章 分岐

“什麼!”宋勇毅不敢置信地瞪着手中的家信,小妹回來了,還是被八甲人送回來的,怎麼又是那幫野蠻人,怎麼哪兒都有他們啊。

這是父親寫來的親筆信,宋勇毅是知道父親的性子的,必定是查實了才會來信,所以信中內容應是確實無誤,信中清楚寫着,小妹落海后,漂落海島,被八甲人所救,後來幸運遇到東景,被東景帶回八甲部族養傷,小妹傷養好后,又是東景護送小妹回來,路上遭遇風暴,幸得上天護佑,船隻漂落懷州,如今總算平安歸來了。

只是可惜這一封慶賀全家團聚的喜信家書,到了宋勇毅的眼中,卻變了模樣。

小妹落海,被野蠻人所救,又被野蠻人帶回族中,竟然滯留了四個月!

四個月啊!為什麼小妹不趕緊回來?

那個蠻夷部族有什麼好待的,小妹竟然會留在那裏,小妹一介女子,孤身一人留在蠻夷部族,這讓人怎麼想。

再想到一些蠻夷部族的搶婚、走婚、父死子繼妻的婚俗,宋勇毅只覺得這是一個大大的污點,不,不只是污點,而是一大塊擦也擦不掉的墨跡了。

宋勇毅怒氣上頭,提筆就要斥令小妹出家。

“嘿,書獃子,馬上就要上場操練了,你還在這裏磨磨磯磯的做什麼,小心挨軍棍。”火長站在房門口大聲催促。

宋勇毅剛提筆,還沒寫一個字,就被火長的催促給催岔了氣,無法,身在軍中,只得以軍規為重,宋勇毅只能放下筆,收好信,打算晚上回來再寫回信。

號角吹起,每日的軍中操練開始了。

宋勇毅在大太陽底下揮汗如雨的拼刺着,他入營前被專門的訓練過,底子比尋常的新兵們強上太多,一進來就被新兵營的上官注意到了,有意地把他往藤刀手和騎兵的方向培養,所以他的訓練比一般的新兵們更苦更累。

與宋勇毅一起被挑出來專門培養的還有劉木、張弓、李鐵和陳生,這四人各有強項,有的是因家傳技藝而出彩,比如獵戶出身的張弓擅長箭術,比如打鐵匠出身的李鐵孔武有力,也有因自身天賦而出眾的,比如目力驚人的劉木,比如腦子靈活,擅長從隻言片語中探聽消息的陳生,而唯有化名趙毅的宋勇毅是出身商戶,家中既有餘錢讓他讀了書,又聘了軍戶專門訓練他武藝,是五人中最出彩的,就是放在整個衛所也是出彩的,稱得上一句文武雙全。

因着趙毅如此出色,一進新兵營就顯露出來了,新兵營的上官很快就將他的表現上報給了衛所主將,而趙毅的出身、本事、表現之好,就連衛所主將都覺得自個撿到寶了,所以嚴令新兵營一定要好好訓練他,務必要練出個小將出來。

連同趙毅在內的五人,被統一歸入到一個伙中,由老兵擔任火長,既為了監督他們,也為了提點他們,免得他們誤入岐途,白白浪費了自身的天賦和本事。

操練了一天,待到鑼聲響起,新兵營的新兵們都直接癱倒在地,半根手指都不想動彈了。

宋勇毅穿着藤甲躺倒在地上,全身都脫力了,李鐵與他一樣,也是藤刀手預備,一樣穿着藤甲倒在地上。

“喂,書獃子,今天收到家信了?”李鐵喘着粗氣問道。

“嗯。”宋勇毅懶懶地嗯了一聲。

“嘖,真好,家裏有錢,還識字,還能有家信過來。”李鐵話中是濃濃的羨慕,“我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和家裏通一封信,家裏要是沒人來看我,估計就得等到我轉成正兵的時候才能得假回家一趟。”

“你想的倒美。”宋勇毅仍舊懶懶的腔調,可是說的是卻是潑冷水的話,“除非你當個旗隊長,不然正兵一個月才得一天的假,你得插上翅膀才能趕得回家。”

“啊,是這樣?”李鐵呆住了,“那我豈不是三五年都不一定能回家。”

“是啊,當兵的就是這樣,你見過哪家的兵是年年都能回家的?就是當上大將軍了,三品的駐邊大將,十天也只能回一天呢。”

李鐵半撐起身:“你怎麼知道?”

宋勇毅撇了他一眼:“我家就在封州城裏,大將軍十天回城一次,誰不知道啊。”

“哦。”李鐵又躺下了,喃喃地感慨,“還是當文官好啊,老婆孩子熱炕頭。”

“你想多了,”宋勇毅又潑了一盆冷水,“吏才能老婆孩子熱炕頭,因為吏一般是當地人,而當官的多的是離家萬里遠,幾年才能回一次家的,老婆孩子也不是想帶就能帶的,就說封州城裏的蔡家,那是多大的望族,蔡家二老爺也是獨身赴任,老婆孩子留在家裏頭的。”

“為什麼不帶去?一個人多孤單啊。”李鐵不明白。

宋勇毅撇了他一眼:“那肯定是有不能帶的原因啊,蔡家二老爺多大的官,多聰明的人,他能沒你明白?肯定是不帶比帶了好,才把老婆孩子留在家裏啊。”宋勇毅自然是知曉個中緣故的,說白了不過就是世家的自保之法,萬一在外做官的子弟出了事,起碼藉著家中的勢力,還能把他的妻兒保住,不讓人絕了后,不過這話說給李鐵聽就沒意思了,階層不同,說了他也不會感同身受。

李鐵卻揪着問:“可是一個人也太孤單了,晚上連個暖被窩,說說話的人都沒有。”

“誰說沒有了,不是還有妾么。”宋勇毅轉頭看李鐵,“你一個當兵的,還操心人家當官的日子,閑得慌是吧,人家可比你過得舒坦多了。”

李鐵憨憨地笑了笑:“我不是忘了還有妾這個說法了么,平頭百姓的,討個老婆都難了,哪知道這些啊。”

因為幾十年的戰亂,人丁劇減,為了增加人丁,換代的幾個朝廷都對納妾嚴加控制,五品以上的官員才有資格納一妾,三品以上才納二妾,無官職的讀書人連納妾都不許,更何況地主商戶一流,如果地主商戶收了通房,通房的家裏人是可以直接告官的,這是逼良為賤,按照律法,不管地主商戶之前是否送過聘禮,是否請過鄉老見證,都算逼良為賤,是要賠錢加坐牢的,說白了,朝廷就是要把女人散給更多的男人,生育更多的人丁,如果讓有錢有勢的人隨意納娶許多女人,那二十年之後就無用之人可用之兵了,這是國之大事,所以民間的平頭百姓都沒有妾侍、通房之類的意識。

宋勇毅白了李鐵一眼,從地上掙紮起來,把藤甲和大刀交還原處,搖搖晃晃的回營房了。

李鐵也跟着回了營房。

兩人進了營房,劉木、張弓和陳生已經在裏面聊開了,火長也正好領了晚飯回來,一笸籮的炊餅,一瓦罐的湯,五人立馬劈柴的劈柴,生火的生火,火長把瓦罐往塘上一掛,煮開就能吃了。

六人圍着火塘啃着炊餅喝着湯,說著解悶的閑話,每日裏閑話大多是各人家中的事,或是發一發當日受訓時受的一些閑氣,今日不同,宋勇毅家裏來信了,這可是一件大事,另外五人就問起了信中的內容。

火長開了頭:“趙毅,你家來信了,家裏怎麼樣?父母好不好?有沒有什麼雜事?”

宋勇毅嚼着干硬的炊餅,剛入營的時候他根本吃不慣炊餅,硬的像石頭,嚼的牙根都發酸,可是連着吃了三個月後,不慣也慣了,烤一烤也沒那麼難吃,只是他嚼得慢,吃得遠不如人家快,人家兩口都吞下去了,他的第一口還在嘴巴里嚼着。

見宋勇毅還在嚼,大家也不催他,知道他就只能吃這麼慢,催也快不了,所以都看着他等着他呢。

宋勇毅喝了口湯,就着湯把餅沫咽下去后,才開了口:“信里也沒說什麼,只是說落海失蹤的小妹回來了。”

“什麼,回來了!”

“哎呀,這是大喜事啊。”

“可喜可賀啊,一家團聚啊。”同夥們誠心實意地為趙毅高興,滿心歡喜地向他道賀。

可是宋勇毅卻木着一張臉,看不見半點喜色。

火長推了推他:“怎麼了?妹子回來了還不高興?”

宋勇毅撕扯着炊餅:“一個姑娘家,被人救了不趕着回家,卻在別人家住了四個月,你說她還回來幹什麼?”

火長嘿了一聲:“你是不是讀書讀傻了?你妹子不回來,難道就這麼名不正言不順的待在別人家?再說了,我記得你說你妹子才十一歲,這麼小的小姑娘,在別人家住幾個月養養傷,怎麼就不行了?”

陳生腦子最靈活,一聽宋勇毅的話就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了:“火長,我看趙毅就是讀書讀傻了,估計腦子裏就想着什麼男女大防的事,嘖,我估摸着,趙毅就是那種要女子守貞節的酸儒,比如女子的手讓男人摸了一下,就得嫁給他,所以看個病還得蒙面遮臉,手腕上還得蓋個帕子什麼的。”陳生是最討厭這種酸儒的,因為這種酸儒不僅管女人管的緊,還看不起目不識丁的平頭百姓,陳生可是在酸儒那邊受過不少閑氣,所以宋勇毅一表現出一點苗頭,他就話中帶針的刺了過去,他心裏還隱隱想着,有本事你去考狀元啊,既然沒本事淪落到了兵營里,那就別孤傲清高啊,裝什麼大頭蒜呢。

李鐵最沒心機,聽了陳生的話就哈哈大笑:“都蒙面遮臉了還看什麼郎中啊,我這個山裏的大老粗都知道郎中看病要望聞問切,都遮住了還怎麼看怎麼聞啊。”

宋勇毅橫眉冷對李鐵,李鐵笑着笑着,聲音就啞火了。

火長見場面有些不對,哈哈兩聲暖了暖場:“趙毅啊,別往心裏去哈,大家都是大老粗,玩笑而已,你不高興我們就不說了,李鐵,你不許再笑了啊。”

李鐵趕緊說道:“不笑了不笑了,趙毅對不住了啊,我就是個大粗人,別和我一般見識。”

宋勇毅面上緩和了一些,隨口應了聲:“沒事。”

火長接着勸宋勇毅:“趙毅啊,不是我說你,我覺得吧,她好歹是你親妹,血濃於水,你也得為她想一想,不管她是為什麼在別人家留了四個月,總歸她現在回來了吧,你是她親哥,為人兄長就得有點肚量,不說讓你哄着她,但也不能不樂意她回家吧。”

陳生暗暗撇了撇嘴。

劉木和張弓也低着頭,掰撕着炊餅,不說話。

宋勇毅還不明白他所接受的女子貞烈想法與尋常百姓的女子生存之道有很大不同,對於尋常百姓來說,女子拋頭露面討生活,和離再嫁,或喪夫再嫁,都是極尋常的事,人首先要活着,才能談其它。

宋勇毅只是隱隱地覺得同夥們並不贊同他的想法,他為之感到氣悶。

果然,白丁俗夫就是白丁俗夫,不知道什麼是生死是小,失節是大。

父親母親估計也是同他們一樣,只覺得小妹回家是好事,其它的事一概不計較了。

還是先寫封信給長姐吧,長姐最是端莊講規矩的,應該會贊同他的想法吧。

宋家是堂堂的伯爵之家,絕對不能出一個清白有污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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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天嬌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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