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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父之命,媒妁之言,江孟真想要清清白白的嫁人,不飽受旁人非議,他的婚事必然得江母決定。
如果他能找到一個位高權重之人上門提親,那江母自然不敢拒絕。可位高權重者,要麼是皇帝跟前寵臣,要麼是皇女王女,在他那個年紀這些皇女王女們年紀都不合適,年齡合適的,早早娶了正夫。
他好歹是國公府嫡出的公子,又怎麼可能為了所謂的婚事自由,嫁於他人做侍。
察覺到張氏想拿他的婚事做手腳,江孟真便早早聯繫上了外祖家。原本他的外祖母因為他父親早逝的緣故,遷怒了他的母親,也遷怒了他這個江家子。
但後來他努力修復與外祖父和外祖母的關係,靠着刻意顯露的可憐來謀求他們的憐惜和庇護。
一年十二個月,他全年差不多有一個季度的時間都住在外祖家,和那些女君一起學東西,他什麼都學,又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詩書琴棋無一不精。
不過他還是隱藏了一部分的實力,雖然表現得出色,可絕不過頭。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他若是比外祖府上那些女君還出色,總免不了招來她們的嫉恨。
因為憐惜他,在他十三四歲的時候,他的外祖父已經為他挑好了一門婚事,選的是他的一位表妹,對方比他的年紀小了七個月,外祖父還允諾他,他這位表妹將來只會娶他一個,不會有什麼亂七八糟的通房小侍。
等到他十七八歲,兩個人都是合適婚配的年紀,他的外祖父便催促他那表妹上門來提親。
但偏偏他的姨母在這個時候出了意外,他沒等來表妹的提親,等來的反而是作為將軍的姨母戰死沙場的消息。
按照林家守孝的規矩,他那表妹得效仿先賢,守孝整整三年才能前來向他提親。而外祖父外祖母因為喪女悲切不已,根本無暇顧及他這個外孫。
其實再一開始,他知道自己那位表妹並不夠喜歡他,純粹是因為責任,但即使不喜歡也不要緊,他也不喜歡她,並不會因此覺得傷心。
只要妻夫之間相敬如賓,對方在外頭敬重他這個正君,不干涉他的生活,這便是一樁極好的婚事。
晉朝男子十四歲可成婚,女子則是十六。當然規矩是死的,若是有特殊情況,那也可以有變通。
他原本想着,晚幾年倒也沒什麼大關係,他可以在家中待的時間更長一些,再趁機將他的生父林氏留給他的那部分嫁妝拿回手裏。結果等到十七歲,林家卻又要讓他再等三年。
等也就罷了,好歹林氏的遺物被成功的拿了回來。
雖然張氏很不情願,但他的母親江敏這個時候已經習慣倚仗他,她年紀十七歲了,許多人家裏,男子十三四歲便開始學着掌管財務,張氏不可能教導他這一些。
他靠着自己學了,還把事情做得井井有條,府中要擺個宴席,都是由他一手操辦,張氏也不能拿他不懂事為緣由斥責他,到底還是極其不甘心地交出了手中的庫房鑰匙。
這麼多年這一大筆財物被他霸佔着,他怎麼可能不動用。江孟真從自己的外祖父那裏要來了當年林氏出嫁時候的嫁妝單子,當著自家娘親的面當場清點了那些東西。不出他所料,張氏拿走了其中的一大部分,按照嫁妝單子上算,足足少了三分之一。
江敏自然是發了火,若是林氏自己拿出來貼補家裏也就罷了,偏偏林氏早逝,按照晉國律法,林氏這些東西都是得留給他親生孩子的。林氏和江敏又只得了江孟真這麼一個孩子,繼任拿了前任的嫁妝花銷,這說出去都讓她沒臉。
江敏還沒有開始真發作呢,張氏卻當場就嚷嚷了:“我拿那些銀子,還不是為了給您打點,我自己開銷用的都是自己的,若是林哥哥在,他也肯定會這麼做。”
江孟真面露譏諷,剛想說些什麼,就見張氏神情激動,然後突然就捂着肚子朝後倒了下去,他那娘親連忙吧人給藉助,大夫被請到府上來診脈,診脈之後便連聲道賀,說是張氏有了身孕。
自那次張氏沒了孩子,他好幾年都沒懷上。大夫說是先前小產傷了身子,為了江家香火,江敏又納了一個十分溫順的男子進來為側夫,但對方進府兩年,也只生了個兒子。張氏七八年,好不容易才又懷上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足夠讓江敏重視的。
孕夫生不得氣,也不能苛待,江敏自然也不好再發作自己懷着身孕的正君,事情便不了了之。江孟真對自己親娘越發心寒,趁着張氏懷孕,便以他不能過度操勞為由,趁機攬了府上大權。
那個時候他也不少沒想過要對張氏動手,雖然張氏周圍人把關得嚴,但他掌握着府中權勢,想要下個藥粉還是很輕易。但他惦記着江敏給他的親情,雖然不喜歡張氏,但想到他肚子裏的孩子,到底還和他有一半的血相同,最終還是沒忍心下手。
張氏的肚子很爭氣,一生便是個女兒。雖然身子骨羸弱了些,但還是足夠讓江敏喜不自禁,連擺了許多日的宴席。
江孟真靠在郝澄的懷裏,語氣幽幽地道:“當時我的母親常常念着父親的好,對我也不算差。但直至她得了一個女兒,便開始把我視作眼中釘肉中刺,彷彿我會害了她女兒一般。”
江敏是個耳根子軟的,沒什麼本事,在倚仗能幹的兒子的時候,對這兒子又有幾分忌憚。特別是在張氏生了一個女兒之後,她更是不安。因為大夫說過了,張氏身子骨不好,生了這個很可能再懷不上孩子,江家向來子嗣單薄,她很有可能這輩子就這麼一個女兒。
江家的一切都是要留給兒子的,江孟真那麼愛財,成年沒多久便迫不及待地把生父的錢財握在手裏,又牢牢的把握府中管事的大權,顯然是個權利慾很重的男人。
張氏又成天的在她面前吹耳邊風,大致就是憂慮江孟真會為了繼承者江家,而謀害了自個的親妹妹。
郝澄摸了摸他的頭頂視作安撫,江孟真的頭髮很細軟,也不像那些塗脂抹粉的男子愛抹油膩的頭油,摸上去乾乾淨淨的很清爽。
她輕聲地問:“然後呢,他就為你找了一場糟糕的婚事嗎,你母親就這麼同意了?”
江孟真換了個坐姿,以便自己能夠靠得更舒服:“她自然是同意了的,怕我害了她的寶貝女兒,便迫不及待的想將我嫁出去。我原本是想聯繫外頭的那一些人,但信件被人截了。也不少沒有想過豁出去破罐子破摔找一個,卻又擔心更糟,興許是因為我還是貪戀那榮華富貴,當時到底是沒有那個勇氣。”
他這話說的自嘲,郝澄卻用手抵住他的唇:“你自然是好的,是他們逼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除非無父無母,不然自由戀愛只會被當成私相授受。高門大宅規矩又多,江孟真若是女子還好,他是個男人,若是壞了名聲,難以混下去的也是他。
江孟真當時才十七八歲,她十七八歲的時候還是個高中生,父母連早戀都不允許。在她看來,江孟真已經很了不起了。攤上那麼個偏心眼的娘親和壞心眼的后爹,有顧慮也是難免。
江孟真又道:“出於種種原因,我最後還是嫁了張氏選的婚事,明面上他挑的人很不錯,沒有房裏人,年紀輕,容貌不錯,家世也相當,是威遠將軍的獨女。”
張氏自然不會在明面上對他不好,那威遠將軍獨女聽起來是不錯,但她着實卻風流的很,正式的房裏人是沒有納,但十三四歲便和通房廝混,還喜好風月場所,年紀輕輕的就被酒色掏空了身體。
那威遠將軍早死了,魏亞楠不過是靠着已故母親的蔭庇,才掛了個有名無權的肥差,沒本事也就罷了。魏亞楠的生父還和張氏是手帕交,感情好得不得了,想也不用想,他若是嫁過去,光是公公的磋磨就夠他受的了。
他低聲道:“我那公公和我繼父是手帕交,關係極好,自然想着等我嫁過去好生磋磨我。即便我在府上死了,他們也能尋出由頭,輕而易舉地把事情帶過去。婚禮當日擺得特別風光,結果大婚當日,魏亞楠便去了青樓,還在那裏宿了一宿,讓我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再後來沒多久,她便得了花柳病沒了。”
他當然說的是實話,卻也對郝澄隱瞞了許多。比如魏亞楠瞧他容貌好,大婚當日是去的他的房間,但他因為幼年的緣故,對那種猥瑣的眼神實在是太敏感,根本對着她毫無反應。
魏亞楠平日裏又被伺候管了,向來是那些男人搔首弄姿地準備好了讓她上,結果江孟真根本一點硬的跡象也沒有。她動作極其粗魯,江孟真更加毫無反應。她當場便抓住他扇了一耳光,唾罵了他一陣便揚長而去。
等第二天他頂着那巴掌印出來,才知道自己成了全京城的笑話。他的性子極其驕傲,若是以往在江家,遇到這樣的羞辱,早就上前把人給撕了。可那個時候因了江敏的緣故,又一時失算,自己原本留在江府的人都聯繫不上,他只能默默地忍了下來。
事後魏亞楠也不是沒想過要碰他,倒也和他同房過好幾回。但他卻覺得太噁心了。這麼一個女人,憑什麼讓他放下身段來伺候他。
便是他需要忍耐,也斷然做不了這樣的犧牲。為了讓這段磋磨他的日子早點結束。,便每回都用了藥粉,讓魏亞楠生出幻覺。大婚那日他被查得極嚴,連更頭髮絲也沒落下。等他嫁過來,有行動的自由,很容易就用簡單的材料,做了奶爹教他的迷/幻藥粉。
他在府上隱忍了一段時間,救了個被青樓扔出來的,得了花柳病的美人,只在後頭輕輕的推了一把,魏亞楠便上了鉤,很快就染上花柳病沒了性命。
他的醫術足夠只好魏亞楠,但她染了病都想禍害他,這事他本就是主謀,又怎麼可能會暴露自己的醫術去救她。魏亞楠太愛逛青樓了,會染上臟病倒也沒什麼人覺得奇怪。
她沒得快,府中一向身子硬朗的老太君又因為喪女太過悲痛,一下子又病倒了,府大亂,江孟真作為魏亞楠的正君,自然是接過府中事務,迅速地撐起了這個家。不過半年的光景,他牢牢地把權利都握在了自己手上。
那老男人先前想着法子磋磨他,又是泡冷水又是跪祠堂,侮辱性的話也沒少說,他本想着讓他隨着女兒去了,後來想了想,還是只是在對方的葯里稍微添了一劑藥物,身子骨健朗的魏老太君從此病痛不斷。
這些污糟事情他自個知道便好了,自然沒有必要對他的書生說,免得把人嚇跑了。
郝澄悶悶道:“你過的得那麼苦,我心疼你,可若不是你遇到那魏亞楠,也不可能遇到我,為了這個,我方才竟有幾分慶幸,你說我是不是很壞。”
江孟真仰起頭親親她的下巴:“當然不,你很好,待我也真好。”
說到成婚,郝澄又想起來一件事:“既然如此,那我該何時去向你提親,我們這樣日日相處在一起,難免讓人非議。”
雖然她還想再相處一段時間,但這個時代又沒有分手之說,既然遲早要成婚,那不如早一點,免得到時候讓人抓着了把柄,說她們私相授受什麼的。
她既然想要走科舉這條路,讀書人的清白名聲總是要顧忌的。
江孟真倒是愣住了,沒想到郝澄會這麼主動還這麼早提出來,他心下某一處又柔軟幾分,大着膽子親了親郝澄的嘴:“這個事情不着急,你聽我的,咱們慢慢來。”
他的名聲早就被魏亞楠敗沒了,倒是郝澄,得乾乾淨淨的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