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由於蘇淺第二天還有通告，本來需要兩天才能拍完的廣告片硬是壓縮到了一天時間，收工時又已經接近凌晨一點。回到酒店蘇淺從浴室里出來頭髮都沒有擦乾就倒在了床上睡了個天昏地暗。
第二天照樣清晨五點半就起了床，收拾行李離開拍攝地趕往另一個城市，的士上睡，飛機上睡，高鐵上繼續睡，自從新專輯開售後，蘇淺練就了一項在哪兒都能睡着的本領，一逮到時間就瘋狂補眠。
對於任何一個炙手可熱的當紅明星來講，蘇淺現在的日程只能算是正常的工作量，甚至可以說是比較輕鬆的了，畢竟行程中還有時間可以補眠。要知道很多當紅藝人，尤其多棲明星，為了擠出時間上各種各樣的通告時常連覺都不能睡，上完通告馬上又去片場拍戲，中途休息就抓緊時間看劇本，背台詞，揣摩劇情，說不定拍完戲沒睡幾個小時又要開始出席各種各樣的活動了，辛苦可想而知。
用尹烈的話來講就是，現在僅僅是個開始。
第一張音樂專輯推出之後，原本只跟蘇淺簽了兩年代言約的阮氏集團提出提前續約請求，價格談攏后，顧清琉很爽快地答應了，蘇淺的代言費在原有的基礎上增加了兩倍，但這個價格對阮氏來講已經算是賺到了。
阮氏近幾年已經晉陞世界頂級影音品牌，在代言人的選用上相當嚴格謹慎。之所以會提前續約蘇淺完全是因為看中了對方的內外在形象完全符合自己品牌的定位：“青春”、“時尚”、“優雅”、“高質”，還有就是蘇淺的潛在價值，用專業眼光不難預測，蘇淺不久之後必定成為廣告界的寵兒，與其等到那時候，對方的身價水漲船高再與其續約，不如先下手為強。
如果說先前簽約蘇淺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顧清琉的引薦，如今的續約卻完全是阮氏單方面的決定，甚至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阮少瀾私下還陪顧清琉去了幾場飯局，替他擋了不少酒。
今天蘇淺來到某地就是為了參加該品牌的新店開幕典禮，因為是國內首家形象體驗店，阮氏集團到場的都是重量級人物，除了身為大中華區總經理的阮少瀾外，他的父親全球總裁兼行政總裁阮震，以及他所帶領的數十名高管也來到了現場，其中有好幾個是外國人，好在蘇淺英語口語足夠流利，才能毫無障礙地與他們進行交流。
當然，除了品牌管理者，現場也來了不少粉絲，警戒線外人山人海，很多都是從昨晚就已經守在那裏了的，蘇淺剛從安全通道出來就聽到一陣震耳欲聾的尖叫聲，放眼望去，黑壓壓的一片，人頭攢動，“旗幟”高舉，呼聲一陣高過一陣，現場一片混亂。
儘管從宣傳新專輯以來他就經歷了無數次這樣的場面，但無論如何都無法習以為常。面對粉絲狂熱的吶喊、尖叫以及大膽的表白，蘇淺有些不知所措，每次都是呆愣片刻，才反應過來要跟粉絲們打招呼，招手、點頭、微笑，一切稱得上是公式化。但對於粉絲們來講是他們靜候一夜，苦苦等來的結果，蘇淺不由有些心酸，難得不似平常匆匆一瞥過後，逃也似的“躲”進會場，而是大膽地面對人群，對他們說道：“辛苦了，謝謝你們，注意安全！”
擔心粉絲聽不見，他大聲地又重複了一遍，現場頓時爆出一陣尖叫，那聲音比先前有過之而無不及，簡直能把樓頂給掀飛，本就情緒高漲的人群頻頻暴動，現場十多位保安用盡了全力才能防止人群突破警戒線。
蘇淺看到有些粉絲甚至都哭了，眼眶也跟着微微有些發紅，這些人跟他素不相識，卻是他的衣食父母，一直無私地奉獻着，默默追隨與守候，而他自己卻無法給他們任何物質上的回報。
其實他不知道，大部分粉絲因為他的鋼琴，他的歌認識了他，然後從喜歡他的音樂到喜歡他這個人，到了最後僅僅因為是他這個人而喜歡他的音樂，他的一切。比起他在台上光芒四射的樣子，粉絲們更喜歡各種幕後花絮中貼近現實他的，喜歡看他真實的笑容，努力的樣子，因為他開心而開心，因為他受傷而覺得心疼，也許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粉絲對偶像的愛，註定是趟有去無回的單程列車，但他們也甘之如殆。
開幕典禮結束后，早就察覺到蘇淺情緒不對的尹烈上了車后便溫聲道：“是不是覺得很累？”
“還好。”蘇淺拿出手機，破天荒地打開了新浪微博，登錄了自己一個月都不上一次的賬號。
尹烈微微有些詫異，看着他一條一條認真地看着自己粉絲在自己微博下的流言，還主動發了一條微博：今天大家都辛苦了，謝謝你們，請一定要注意安全，拜託了。
尹烈怔了怔，突然明白了他為何會情緒低落，不禁啞然失笑：“你呀……”
“怎麼了？”蘇淺抬起頭來看着他。
“因為無法回報粉絲的喜歡而覺得愧疚？”尹烈伸手按上他的頭頂。
蘇淺臉“刷”的一下就紅了，有種被勘破心事的窘迫感：“很傻嗎？”
“不傻，你很好，比很多人都好。”尹烈由衷道。
突如其來的誇獎讓蘇淺變得更加無所適從：“我只是做我該做的而已。”
“嗯，不過這種好不適用於娛樂圈。”
蘇淺猛地低下了頭，尹烈揉了揉他的頭髮：“我還沒說完，不是怪你的意思，而是這種好完全沒有意義。因為別的明星不管是不是真心都會在公眾場合向粉絲示好，就跟你在微博發的一樣，別人未必覺得你是真心。”
“那要怎麼做才會有意義？”蘇淺低聲道，“感覺沒有什麼可以為他們做的。”
“你什麼都不用做，像現在這樣。”
“？”
“做好你自己就行，不用覺得愧疚，我相信粉絲們比誰都希望你能做好你自己，拿出成績來，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回報，才不枉他們這麼支持你，明白嗎？”見他不說話，尹烈繼續說道，“他們喜歡你未必是件壞事，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你就是他們的信仰，他們精神上的依託，心裏的小太陽，滿滿的正能量，你的一舉一動皆能影響到他們，你努力他們肯定也會跟着努力，為了能與偶像拉近距離。所以，做好你自己，努力成為他們的榜樣，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回報了。”
“我明白了，我會更加努力的。”
“嗯，你已經在做了，所以不用心存愧疚，你從來不會讓我們失望。”
“謝謝你，尹大哥，多虧了有你在身邊，一直開導我，”蘇淺想到他以前的遭遇，心中不禁有些惻然，“以後你有什麼難處，也請一定要告訴我，雖說我未必能幫得上忙，但我一定會儘力而為。”
“嗯，也謝謝你。”
“啊？我有什麼好謝的？”蘇淺臉上有些迷茫。
尹烈笑了笑，沒有說話。
蘇淺等了一會兒都沒等到他的回答，只好靠向車座，揉了揉發酸的眼睛：“尹大哥，我先睡一會兒，有點困。”
“嗯，睡吧，到了叫你。”尹烈的目光很溫柔，看着身邊滿臉倦容的人閉上了眼睛，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小傢伙，能夠成為你的經紀人，我很幸運。至少，再也不用面對下一個“范若溪”了。
而此時，a城，顧清琉正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盯着電腦上的k線圖，突然有人敲響了辦公室的門，他頭也不抬道：“進來。”
“顧總。”進來的是總裁助理趙清。
“說。”
“《傲雪寒梅》那個項目被上邊駁回了。”趙清說著，把一疊資料遞給了他。
顧清琉伸手接過：“我知道了。”
“理由上邊都寫得很清楚了，除非劇本重新改過。”
“改了還有拍的必要嗎？”顧清琉挑了挑眉。
“除非您能說服顧總，集團不批的話我們也沒有辦法，不改的話就只能放棄了。”他所說的“顧總”指的自然是顧氏集團的控制人，顧清琉的父親顧澤輝。
“我知道了。”顧清琉淡聲道，卻沒有直言要放棄。
趙清猜不透他的想法，只好說道：“那，沒什麼事我就先下去了。”
“嗯。”
他走後，顧清琉只是拿起資料隨手翻了幾下便丟到了桌子上，繼續盯着電腦上的k線圖，直至股市收盤，才起身走到了窗邊，撥通了一個人的號碼：“爸。”
“嗯，那部電影不能拍。”知子莫若父，顧清琉一張口顧澤輝就知道他想說什麼了。
“如果能夠獲得康城大獎呢？顧氏傳媒雖然製作了無數部創造票房紀錄的電影，卻沒有一部獲得過這個獎項，我認為歷史是可以創造的，《傲雪寒梅》就是一個機會。”
“能獲獎卻不能公映就沒有意義，獎項不過是虛名，我們是商人，講求的是利益。”
“我覺得未必不能過審，您只是不願去冒這個險而已。”
“如果只是需要小筆資金我可以讓你去試，但這部電影耗資過於巨大，而且這種題材很難找到其他投資者，如果讓顧氏集團單獨去承擔這個風險，我覺得沒有必要，一個錯誤的決策有可能會動搖整個集團的軍心，甚至連股價都會暴跌，我希望你能夠將目光放長遠點。”
“您說的我都明白，只是這部電影我真的籌劃了很久，是經過深思熟慮后才決定要去做的，如果沒有萬全的把握我不會把它提交上去。”
“你所謂的萬全的把握，項目申請書里已經寫得相當清楚，我也認認真真看過了，你的百分之百在我看來不過是拿着大筆資金去進行一場血本無歸的豪賭。”
“那您的意思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拍了？哪怕它具有獲得康城大獎和創造票房神話的潛力？”
“如果你能找到投資商，他們完全不在意得失的話，隨便你。總之顧氏能出的資金不能超過20％，但是我知道，不會有人願意去投資這部電影。”憑他在圈內多年的經驗，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一點。
顧清琉自然也是知道的，否則就不會給他打電話了：“我明白了。”
“是不是覺得很不服氣？”
“您多心了。”
“我能理解你這個年紀急於做出一番事業的心，顧氏傳媒自你接管以來利潤的確也上升了不少，但是，清琉，你到底還是太嫩了。”
顧清琉沒有說話，只是放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攥成了拳頭。
“多向前輩學習，多聽取別人的意見，你的性格過於狂妄，有點剛愎自用了，我希望你能好好反省一下。”
“爸，這件事情我真的是經過……”
“你不用再說了，結果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顧澤輝的聲音里多了幾分嚴厲。
顧清琉一聽他的口氣就知道他已經動了氣，從小到大，父親的脾氣他再也清楚不過，決定了的事情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最終他也只得作罷道：“我明白了。”
“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