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母子再相逢
“小玉,你不懂,曲子雖好聽卻也可以殺人。”師南婆神色開始凝重,“剛剛若不是為師打你一下,你現在就是個死人了。”
褚玉大驚失色有些后怕道:“真有這麼厲害?”
師南婆無比肯定的點點頭道:“真有這厲害。”說完,她眸光似飄到遠處,人也走神的跟着飄了,飄着飄着,她又飄了回來,眼中的飄忽一下子又變得清明起來,無比悲愴的嘆了一聲道,“若是她在,這《攝魂引》一彈出就可以殺人了。”
“那個她?”褚玉好奇心頓起。
“你想知道?”師南婆坐在床上,一雙腳還捧着琴,空下來兩個手閑的無處安放,就開始揉額角,邊揉邊道,“為師倒可以滿足一下你的好奇心。”
“師父,今日的你真是太好了。”褚玉豎起大拇指,眨巴着明亮的眼睛很傻很天真的看着師南婆。
師南婆沉吟道:“為師滿足了你,你也得滿足我一個條件。”
褚玉的心立刻抖了抖:“什麼條件?”
“為師腳彈過了,手又開始癢的想彈琴了,小玉你就……”師南婆嘿嘿一笑,換成手捧了琴。
褚玉重重一抖,急忙乾巴巴的笑道:“師父,我不怎麼想知道,哦,不!是一點兒也不想知道。”頓一頓,咳了一聲心虛道,“不好奇,這個人一向沒什麼好奇心,呵呵……”
“你呀!”師南婆很是失望往褚玉臉上一指,“好聽的曲子能殺人,難聽的曲子也能殺人。”
“既然都能殺人,除了好聽和難聽之外還有何不同?”
師南婆怔怔的望着手中的六弦琴,眼中閃過一瞬的悲哀,哀了半晌,咬牙定定道:“恨他就讓他聽難聽的,愛他就讓他聽好聽的。”
“若愛一個人怎會想他死?”
師南婆頓了下,彷彿悲哀未褪閉上了眼:“小玉,你還小,你不懂,有些愛卻愛到恨不能殺了他。”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褚玉沉吟一聲。
師南婆的心悸了悸,悸完扯了扯隱藏在面具下的嘴角,似乎不想再談愛恨的話題,放下琴,從枕頭底下摸啊摸,摸出一藍一黑兩本琴譜起身下床交到褚玉手上。
“小玉,這是兩本琴譜,藍色的乃為師自創的殺人琴譜,就是難聽的那種,好聽的叫《攝魂引》,至於是所誰所創就不關小玉你的事了,你出宮之後不要荒廢了學業,每日都要研習琴譜。”說著,她伸手握住褚玉的肩,正了眼色道,“為師知道小玉你天資聰穎,琴藝了得,相信你能很快參透這兩本琴譜。”
褚玉低頭翻一翻琴譜,一看到上面蝌蚪似的符號不由的眼角,嘴角齊齊作抽風狀;
滲透個毛線!
她抬起頭很不好意的看着師南婆,老老實實道:“師父,琴譜認得我,我卻不認得它啊!”
“放屁!你連琴譜都不認得如何能彈出那樣美妙的曲子?”
噗……
現代的琴譜和古代的完全不同好伐,她總不能跟師南婆解釋do,er,mi,fa,so,la,xi,do吧!
唉!
和古人交流果然有森森的代溝。
“師父,我……”
“好了,時間不多了,與其廢話不如把時間放在教你琴譜上。”師南婆奪過兩本琴譜開始對褚玉進行了填鴨式教育。
好在褚玉拚命回憶了朱玉腦海里殘存的對樂譜那點星點微末的知識,雖不能完全明白師南婆所說,但到底也能理解個七七八八。
理解歸理解,褚玉還是想能早點離開,她還趕着去下一家朱景禛那裏取錢呢,早知道先前就在御書房外多等一會了,這下好了,她今晚斷是取不到錢了。
師南婆此人是個夜貓子,一到了晚上精神頭十足,若不教她學琴也就罷了,一旦教起她來那叫個精神抖擻,不把你抖擻的散架她絕逼會一直抖擻下去。
通常情況下,白天若師南婆不派人來傳召她,她是萬不敢找抽的跑去琴音閣,誰知道師南婆大白天的會不會在睡覺,一旦誰敢在白天打擾到她休息,好傢夥!不彈琴虐死你絕不甘休。
所以她只敢選擇晚上來找師南婆,她本想來早點,無奈要參加小十二和合碩的婚禮,還有那個莫名其妙的季承運屁巔巔的老纏着她不放。
不過那個季承運長得倒甚合她心意,天真可愛到爆,簡直要把她萌化了,她一化就被他纏的久了,所以才來遲了,不想今晚師父竟睡到了剛剛才醒,簡直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她有時候在想,師南婆是不是上了電池的,她雖是個夜貓子,卻不是個普通的夜貓子,夜間不睡也就罷了,白天她有時候還能堅持的不睡。
她彈起琴來那叫個沒日沒夜,彈個三天三夜一點也不成問題,真搞不懂這琴有什麼好彈的。
她蹙着眉時而裝作聽懂的樣子給師南婆點一個頭,時而問出一兩個有建設性意義的問題,時面表示出師南婆精絕琴藝的讚歎,搞的師南婆益發抖擻起來。
其實褚玉很怕師父抖擻,只是不讓師父抖擻一下,她一個不高興就要用手彈琴把你抖擻死。
褚玉甚是憂愁的聽着師南婆不停的在她耳邊叨叨琴譜,叨完一頁又一頁,到最後叨完兩整本琴譜的時候天已大亮,褚玉困的要死卻不敢睡,就差拿兩根火柴棍子插在眼睛中間撐眼皮了。
褚玉盼星星盼月亮的,好不容易,師南婆終於將兩本書一起合上,然後又鄭重的交給了褚玉,拍了拍褚玉的手囑咐道:“小玉啊!為師能教的都已經教了,出門在外你只能靠你自己了。”
褚玉忍着困意將兩本琴譜妥妥噹噹的收入袖子裏頭,痛抹了一把眼淚,其實她也不敢告訴師父,這眼淚是她強忍着哈欠逼出來的。
“多謝師父,徒兒知道了。”褚玉跪了下來,磕了三個大響頭道,“徒兒告辭了。”
“嗯。”師南婆似有傷感之意,沙啞的嗓音裏帶着了濃重的鼻音,彎身扶起褚玉甚是慈藹道,“小玉,出門在外,有錢傍身才好,這麼些年為師也攢了些體已,就送給小玉你吧。”
褚玉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動容的流出了幾滴真心的眼淚,搖頭道:“師父,不用了,我有錢……”
“你有錢是你的錢,為師的錢是為師的錢,為師給你也是為師的心意。”
“嗯,謝謝師父。”褚玉心中一暖又滴下兩滴淚來,兩手緊緊握住了師南婆殘缺而焦皺的手。
“小玉,跟我來。”
師南婆拉着褚玉的手緩緩來到琴音閣配殿的一個小暖閣里,走至小暖閣東邊角的高立櫃方停了下來。
師南婆鬆開了褚玉的手,抬腳站在一個小圓杌上,褚玉生怕她站不穩跌下來,趕緊自覺自愿的幫她扶住圓杌子。
師南婆從立櫃頂上拿下一個四四方方的紅漆雕花的木盒子,打開木盒子從裏面掏出一個同樣樣式的小盒子,又打開小盒子,再從小盒子裏掏出一個小小盒子,然後又從小小盒子裏掏出一個小小小盒子。
褚玉兩眼放光似的盯着小小小盒子,心想:師父藏的這樣鄭重,莫非有珍寶?
啪嗒——
小小小盒子被打開,師南婆覷着眼睛從裏面撿啊撿,撿出一錠碎銀子鄭重的交到褚玉手上,又鄭重道:“小玉,師父給你的錢雖多,也要省得點花,千萬不可像從前那樣奢靡浪費了。”
“……呃”
褚玉低頭看着手掌心裏躺着的花生米般大小的碎銀子,猛抽了抽嘴角。
……
今日,天氣甚好,有風有太陽,早上的太陽還不那麼熱烈,所以行走在御花園裏很是清涼。
抬着看,天色澄凈如一汪海水,日若金盤。
舉目看,綠樹蔥鬱如綠傘遮頂,花開如夢。
因着皇上早朝未退,褚玉特意放慢了腳步欣賞着皇宮美景,或許,她再也不會踏回這片土地。
她忽然想到徐志摩的那一首詩: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她當然不要帶走雲彩,因為只要有天空就會有雲彩。
她要帶走的是錢和奧特曼,當然如果姑姑琉璃她們願意跟着,她也會一起帶走她們。
一想到錢,她心生隱憂,也不知那個狐狸皇帝會不會兌現承諾多給利息給她,不過狐狸皇帝幫她賠了違約金給季承歡,還賠的十分乾脆利索,這讓她對狐狸皇帝的人品信心倍贈。
她扳起指頭算一算,兩筆分手傭金是三百五十兩,東秦送來的重禮是黃金一千兩,按照狐狸皇帝白紙黑字寫的利息,她在他那裏存了二十天就該有一百五十八點二的利息,算他便宜些就收他一百五十八的利息好了。
再加上她身上的節操君付給她的分手定金五十兩,以及小十二的謝媒費二十兩,精神賠償費一百兩,她足足有一千六百七十八兩黃金。
歐耶!發財了!
她歡喜雀躍的伸手夠一夠頭頂上的碧綠的樹葉,樹葉扯動帶下一陣將落的白色繁花,輕如羽毛的花瓣紛紛而落,落在她的發上,她的臉上,她的身上。
“如果感到快樂你就拍拍手,如果感到快樂你就跺跺腳,如果感到快樂……”她在花雨中興奮的唱了起來,唱了一半,哈哈一笑道,“自由了,我終於要自由了。”
似乎感受到褚玉深切的快樂,服侍在她身側的琉璃和紫燕兩個也是喜氣洋洋的,琉璃笑道:“太上皇今兒這是怎麼了,怎麼高興成這個樣子?”
紫燕笑道:“奴婢估摸着肯定是太上皇的師父答應不再叫太上皇聽琴了,所以太上皇才說要自由了。”
“你兩個懂什麼?”褚玉一臉喜色,吩咐紫燕道,“紫燕,你再跑一趟看看皇帝什麼時候能下朝?”
“太上皇,小福子這一會子都跑了兩三趟了,這一趟還沒回來,你怎麼又讓奴婢去?”紫燕大為不解道。
“紫燕,太上皇叫你去你就去嘛,在這裏打鐵磨牙的做什麼?”琉璃笑道。
紫燕白了白琉璃道:“你說的倒輕巧,我這會子腿酸,不如你去。”
琉璃拍拍胸脯道:“我去就我去。”說完,又對着褚玉笑道,“太上皇,奴婢去可好?”
褚玉這會子心情好什麼都好,連連點頭伸手就在琉璃的小臉上抹了一把道:“好好好。”
琉璃的臉驀然就紅了,嬌羞萬分的跑遠了。
褚玉興緻不減,又繼續唱道:“如果快樂你就……”
“你就怎麼樣啊?”一個清而醇的男音傳來。
褚玉一看,卻是一個年輕的公子哥,一身白衣如雪,一雙妙眸如水,純極清極。
公子哥一笑,恰如天上瑤池之水裏開出一朵白色蓮花來,乾淨純潔的不像話。
“我當是誰,原來是承運啊!”褚玉笑着回答道:“如果快樂你就拍拍手唄!”
季承運十分配合的拍了拍雙手,贊道:“剛雖只聽太上皇唱了幾個字卻覺得甚是好聽,不如太上皇唱歌,我幫你打拍子可好?”
褚玉瞧着他一張娃娃似的萌萌臉蛋,覺得親切無比,忍不住伸手就去捏了一把,笑道:“好呀!”
季承運摸了摸自己的臉蛋,嘻嘻笑道:“太上皇摸歸摸,可千萬不要下死勁捏啊!”
“怎麼,怕把你臉捏壞了?”
季承運熨一熨面,吐了吐舌頭笑道:“我怕臉壞了嚇着太上皇。”
“我什麼沒見過,怎會被你嚇着?”褚玉不以為然。
“也是,太上皇見多識廣,哪像尋常人那樣容易被嚇着。”
瞧着他忽閃閃的大眼睛,她心中卻又有着某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這種感覺,她昨兒一見季承運就有了,好像她不是第一次見季承運,又好像她跟他認識了好久似的,她怎麼想想也不明白,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一見如故。
“太上皇,你在想什麼呢?”季承運很自然的伸手扯一扯褚玉的衣袖,將頭湊向褚玉討好似的,“太上皇快唱歌吧,我想聽你唱歌,是有好久我都沒有……”
眸光似起了一層水霧,他有些哽咽的說不出來話。
看着他一雙孩子般天真的眼突然流露出這樣悲愴的神色,褚玉再一次的怔住了,電光火石間,一個人就這樣毫無徵兆的闖入她的腦海。
搖搖頭,她表示自己想多了。
明明是天懸地差的兩個人,她硬扯到一起做什麼,況且這兩個人都跟她沒多大關係,她操這份閑心做什麼,可看着他的臉,她總是控制不住的想摸一摸。
唉——
看來,她骨子裏的確是個淫君。
她清了清嗓子,點頭“嗯”了一聲,親密的摸一摸季承運的頭,季承運小狗似的緊貼着她。
紫燕睜着蒙迷的眸子望着這二人,心想:太上皇果然是個淫君,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一個小白臉搞上手了,作為一個女人,一個生在深宮裏的女人,是得好好學學太上皇是如何將男人搞到手的。
說到底,哪個女人不希望能嫁給一個好男人,她是女人,她也想嫁,想嫁的人卻那樣的遙不可及。
唉!她笑青枝痴傻,其實她自己未嘗不痴傻。
她正想着,一聲厲喝突然傳來。
“好你個季承運,一大早就來糾纏太上皇!”
合碩一見太上皇和季承運又是摸頭又貼臉的模樣,眸子裏染了火光,抽出腰間鞭子氣沖沖的跑了過來。
“哎哎哎,合碩你跑慢點哎,早起你還沒用膳呢……”朱景皓手裏端着一個長漆盤子跟在後面喘吁吁的跑着,邊跑邊道,“肉包子,芙蓉糕,綠豆酥,油煎果子……你想吃哪樣啊?”
“我吃你姥姥!”合碩回頭狠狠的瞪了朱景皓一眼。
朱景皓面露難色:“……呃,我姥姥不在了……”
合碩再不搭理朱景皓。
這個男人甚是討厭,明明答應不碰她,卻左碰右碰上碰下碰,把她碰了個徹徹底底。
哼!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當然除了太上皇,因為在她心中太上皇實在算不得一個男人。
她知道太上皇喜歡男色,太上皇這樣親密的對待季承運必然是看上她的男色了。
太上皇曾說過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為零,身為男兒身卻有着一顆女兒心的太上皇想必此刻智商定然為零蛋。
若她被憤怒沖昏了頭腦,跟季承運來硬的,智商為零的太上皇說不定反會跟她鬧個翻臉,這恰恰就中了季承運的美男計外加離間計了。
她深深呼吸一口氣,壓抑着憤怒將鞭子收回腰間,微抬着下巴用一種藐視的姿態看着季承運。
“八弟,昨兒個你來的可夠晚的啊!”合碩揚了揚眉,唇角勾着冷笑,“聽說在來之前,你到雀雲樓嫖小倌去了,還把人家小倌嫖的下不來床。”
“……呃,五姐你自個不也去了雀雲樓,難道只許舟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么?”
季承運亮晶晶的眼睛轉了兩圈,因他眼睛天生成的澄凈,就是轉起來也不會覺得他在打什麼鬼主意,反顯出別樣的呆萌來。
他表面上鎮定歸鎮定,心裏確實抹了一把冷汗,他不是季承運,他是黑子君。
真正的季承運確實去雀雲樓嫖小倌,那小倌被他嫖的兩腿打顫,估計沒個十天半個月真下不來床。
小倌腿軟還算是件小事,大事是季承運悲催的把自個嫖死了,也不知是誰那樣恨他,弄死他的手段極其殘忍。
他的整張麵皮被取下掛在樹林的樹枝上飄蕩,這也就罷了,他還成了沒臉沒皮的死太監,全身赤果被扔在了京城郊外的秘林里。
他之所以知道這些,實在是因為他從嶺南回來后入宮無門,正愁苦時,恰巧聽到東秦八皇子季承運來了大楚要入宮參加其姐合碩的大婚。
他想時機到了,他完全可以混入季承運的隊伍里跟着進宮,在跟着過程中,他知道了季承運的不少秘密。
原來他參加大婚是假,來搞死東秦太子季承歡是真。
那還是他易容成季承運身邊的一個小太監時聽到的消息,說季承歡被大楚太上皇砸成了個廢人,整日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
對付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廢人總比對付一個武功高強的人簡單多了。
所以季承運才急着從東秦趕到大楚,精心布下密局預備神不知鬼不覺的讓季承歡死在大楚皇宮,這樣還順便可以挑起大楚和東秦的紛爭。
季承運本來就不贊同大楚和東秦結盟,這下正好可以一石二鳥,誰知他一個鳥都沒石到,反把自個的鳥石沒了,命也石丟了。
說起來季承運也算是個有心計有謀略的皇子,還長了這樣一張騙死人不償的臉,按道理不應該死的這樣簡單這樣快。
可這世間的事往往就是如此簡單如此快。
季承運一死,他的那一副皮相也沒用了,易容這等事自然是拿真的麵皮做最好了,假麵皮說到底仿真性透氣性都差。
他臉上本就傷痕纍纍,戴着那個假麵皮又癢又痛的不舒服,乾脆直接取了那一張麵皮製成了人皮面具戴在自己的臉上。
真皮面具透氣性撐久性都是假的難以比擬的,他終於可以擺脫蘇非的尷尬身份變成另外一個人了,最關鍵的是這個人進宮很容易。
他經歷千辛萬苦來這裏就是為了見母后,上一次,他好不容易入了一回宮,連話都沒來得及跟母后多說就悲劇的被左相叔叔搞到嶺南去了。
他知道容痕是為他的性命考慮,所以他只能聽從他的話去嶺南,只是在嶺南他思母心切,再加上那個人煩名也煩的李月靜時時騷擾,他忍無可忍就跑了。
如今,他終於如願以償的見到母后,他有些害怕母后因為合碩的話對他產生什麼厭惡的想法,畢竟他暫時不打算說破身份,因為他穿來的身份實在無法在皇宮待下去,若讓父皇知道了蘇非跑回皇宮來,還不殺了他。
這一次,就算是容痕想保他也是保不住的。
更何況,他實在怕了那個李月靜,也不知那個女的過去是不是沒見過男人,連見到他這樣被毀了容了男人都要撲上來,真真讓人擔憂她過去是不是在乞丐土匪窩裏待傻了。
安全起見,他暫時還是以季承運的身份待在母後身邊好了,再說了,那個蘇非也不過是個假軀殼,真正的他可是好看的驚天地,泣鬼神呢,
想到過去的容光,他不自覺的就自戀的撩了撩頭髮。
合碩眼裏望毒似的望着他,冷笑道:“我不過是去打個馬吊,你去嫖小倌,這兩者可同日而語嗎?”
“是啊,打馬吊打來了一個姐夫,打出了一個外甥。”黑子君眸光停留在朱景皓臉上,想到這位十二叔,他無盡的搖頭表示嘆息,嗤笑道,“五姐這馬吊打的還真是效果非凡。”
合碩被噎的白眼直翻。
朱景皓見妻子受挫,趕緊護道:“季承運,話不能這樣說,我與合碩不是打馬吊打出來的,而是打小就有的情份。”
黑子君一雙純真的眼眸眨了眨,恍然笑道:“哦,原來五姐和五姐夫打小就懂得借馬吊明修棧道,暗修陳倉啊!”大拇指一豎,“有遠見,實在有遠見。”
合碩和朱景皓被噎的雙雙倒插眼。
黑子君一說完,還不忘問一問默默從朱景皓端着的碟子裏摸了一個芙蓉糕,默默啃的歡的褚玉一聲。
“太上皇,你說我的話可有道理。”
“嗯……”褚玉嘴裏被食物填了個滿滿當當,只象怔性的嗯了一聲。
她因着趕來找朱景禛,連早飯也未來得及用,直接從琴音閣就出來了,誰知朱景禛今日這個早朝開個沒完沒了,到現在都未能結束,她等的倒餓了。
本來也餓的不是那麼厲害,哪曉得小十二端了一碟子美食跑來,勾的她口水真流,偏偏這個合碩還嬌情的不肯吃,這不明擺着要浪費糧食嘛!
怎麼說,她也是有文化有修養,打小背過古詩的人,一首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背的是滾瓜爛熟,為了不浪費農民伯伯種的每一顆糧食,她少不得要勉強吃了。
“太上皇……”合碩痛心疾首的叫了一聲,伸手指着褚玉道氣結難解,“……你你你,想不到你竟被這小子迷的喪了心智,這小子可真不是個好東西啊!你就是再好男色也不能好這樣的貨色!”
“咳咳咳……”朱景皓趕緊咳了起來,拿手搗一搗合碩的胳膊肘,低低提醒道,“合碩,不要懷疑太上皇的眼光嘛!”
“哼!你懂個屁!”合碩擰緊眉頭駁斥道,“太上皇眼光若好,能這樣香的臭的一起往屋裏拉啊!”
“合碩你別急,我聽人說了太上皇不行,拉回去也白搭,呵呵……”
噗……
褚玉嘴裏的芙蓉糕噴了出來,嗆着了喉嚨又咳了起來,急得黑子君趕緊伸手替褚玉拂背。
哇啦啦,太令人氣憤了……
合碩急的跳腳,她一定要揭開季承運的假面具,叫太上皇好好看一看,省得太上皇被他騙走了身心。
於是,她又抽出了鞭子。
黑子君身姿靈活無比,隨便躲躲就能躲過合碩刷來鞭子。
只是他與太上皇站的太過貼近,他擔心合碩鞭子無眼打到太上皇,他護母心切準備凌空一躍伸手接鞭,哪曉得褚玉也想護他,伸手拉住了他就想往旁躲去。
這一拉黑子君沒躍的起來,鞭子從他的臉頰打過,若是正常的臉頂多落下鞭痕,就如上次朱景皓一樣養養也就好了,連疤痕都不會落下,偏偏他的臉皮是假的。
這張假臉皮是他好不容易才製成的,若弄壞了,他到哪兒再白撿一張臉皮去。
“咦?”褚玉本想檢查一下黑子君的臉有沒有受傷,這一看似乎不對,將眼睛湊到黑子君的臉瞧來又瞧去。
黑子君趕緊捂住了臉,褚玉伸手去掰他的臉:“讓我瞧瞧你的臉。”
“……”黑子君捂住臉的手僵住了,乾笑道,“太上皇,你這樣盯着我不大好吧!”
“我怕你臉掉了,想幫你扶一扶。”褚玉低低道。
“……呃,太上皇……”黑子君正要解釋,那鞭子又抽了過來,他正要接,朱景皓擋在他前頭穩當的接了鞭子。
合碩憤怒的瞪着朱景皓道:“你又接我的鞭子做什麼?”
“合碩,你一大早的……”
朱景皓本想抖個丈夫的威風狠狠教訓合碩兩句,卻又怕傷了她的心,畢竟昨兒晚上合碩又是傷身又是傷心的,他怕她傷過了頭,傷出毛病來,所以改變了說辭,說的格外的柔軟。
“你一大早的不吃早飯,為夫怕你傷了身子,況且如今你懷有身孕,為夫怕你一個激動把孩子激動掉了,呵呵……”
“放屁!哪來的……”
孩子兩個字合碩不敢說出口,她怕一就就在季承運面前露了餡,所以將兩字吞出了肚中,猛地將鞭子一抽,鞭如利刃,從朱景皓手裏划拉出一道長長的血口子。
血,頓時滴落下來。
“你……”
有沒有事?
合碩看着朱景皓受傷,心雖痛口裏卻問不出來,她依舊不能原諒他昨晚的無恥行徑。
“你什麼你?”褚玉見合碩上來就抽人,心裏來了氣,沉聲一喝,“合碩,你一大早的發什麼瘋,跑出來傷來!”
“……太上皇。”合碩握住鞭子的手一僵又一松,鞭子滑落,她滿是悲情的指着黑子君,滾下淚來,“你為了他,果然不愛我了?”
“……”
“……”
褚玉和捂住臉的黑子君嘴角都抽了抽。
黑子君還想着要修臉皮,嘴角沒抽完就跟褚玉告了辭,褚玉也未加強留,心裏到底疑雲頓起。
她有些尷尬的站在那裏看着了臉色很不好的朱景皓無奈的聳了聳肩。
也不知是他手痛,還是心痛,朱景皓的臉青灰交加,想發作卻又不敢,只拿一雙沉痛的眼看着合碩。
“合碩,有我愛你還不夠么?”
合碩悲從中來,一種受騙和受背叛的雙重滋味湧上心頭,她定定的看着朱景皓,咬牙一字一句。
“你愛我?你還敢說你愛我,昨晚你就是那樣愛我的,愛的我……嗚嗚……”
合碩掩住臉哭的蹲了下來。
朱景皓臉一紅,褚玉挪了挪步子挪到朱景皓面前,伸手指着哭的肩膀聳動的合碩低低問道。
“小十二,老實交待,昨晚你是怎麼愛合碩的?”
“……嗯,嗯嗯啊啊……啊啊嗯嗯……”
朱景皓臉上又紅又窘,拚命的拿手撓頭,嘴裏嗯啊的也不知如何回答,
“哦,都嗯嗯啊啊啦……”褚玉眼裏的笑意曖昧難明,“進展夠快啊,估計一定是你強逼合碩的,不然一大早的她哪來這麼大的氣。”
“太上皇,人家哪敢強逼啊!是……”
“難道你被強逼了?”
“……呃”
朱景皓不知如何回答,急得趕緊跑向合碩,伸手替她拂一拂背溫言勸慰起來。
“合碩,別哭了,再哭把我的心都哭化了,我知道你憋了一肚子氣沒地撒,你要撒氣就打我……”
說著,他突然握住了合碩的手往自己臉上甩了一巴掌。
合碩怔住了,收了眼淚抬起眼眸道:“我不准你再愛我!”
“不,我死也要愛你。”
“……你好無恥。”
“我愛你又怎麼無恥了?”
“……你還說。”合碩氣惱的伸手將朱景皓一推,“你若敢再像昨晚那樣愛我,我就讓你做個太監。”
“我若成了太監,你豈不要守活寡了?”
“誰說要守活寡,本公主要出去找第二春,第三春……再不濟找太上皇也比你好。”
合碩抬頭就要找褚玉,哪裏還有褚玉的影子,不僅沒有褚玉影子,連季承運的影子都沒有。
褚玉見合碩和朱景皓在單身狗面前秀恩愛,她不想受虐就悄悄撤了,擇了一條隱幽小路緩緩走着,心裏頭卻還想着季承運的事。
想着,她又折返回頭,想從合碩嘴裏套一些有關季承運的話,迎頭卻撞見了下朝而歸的朱景禛。
晨曦下,他對着她露出淡淡一笑。
“豆豆,你三番五次的派人來打探我有沒有下朝,不要告訴我,你想我想的太緊了。”
褚玉被他好看的笑刺到了雙眸,她幾乎覺得從此以後要離開這樣的美男也是一種損失,不過她素來是個積極樂觀,敢於追求新生活的人。
她想,小小皇宮裏都能有這麼多美男,那廣闊的外面美男不是要遍地開花,少了這春還有那春,她不必留戀不必遺憾。
想着,她呵呵笑了兩聲,眨一眨眼睛道:“阿狸叔叔,你想多了,我找你只是想取錢而已。”
“哦?”他望着她,一道陽光透過枝葉打在她濃長的羽睫上,暈出一道華彩,他怔了怔,慢慢問道,“尚未滿一月,難道豆豆你不想要高額利息了。”
褚玉神情一緊,揚揚嘴角笑道:“阿狸叔叔,我說的是按月結算,半月也是月,如今都半個月零六天了,我給你個折扣,少算一天的利息可好?。”
“既然要算,你就跟我回未央宮去算,我們一筆筆都算清楚了。”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冷。
她連連點頭,興沖沖的跟着他一道回了未央宮。
……
知了,知了……
未央宮外偶而傳來一聲兩聲的蟬鳴,叫的人心有些煩燥。
朱景禛屏退眾人,自個正坐在那裏蹙眉看着褚玉。
褚玉埋首坐在案前,手裏拿筆認認真真寫着什麼,其實有多少利息她心裏早已算了個透徹,只是她害怕狐狸皇帝數學不大好,所以一筆筆的算好,在紙上一一寫清楚。
不過半柱香的時間,褚玉已寫好,她兩眼笑眯眯的將紙遞給朱景禛。
朱景禛接過紙,端祥良久,末了冷笑了一聲:“豆豆,你算的可真清楚。”
“當然了,親兄弟還明算帳呢,更何況你我?”
“既然你如此說,那我就與你算個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他將手中的紙隨意往案上一扔,挑眉道,“你這個算法不作數。”
褚玉咯噔一下,伸手就接過飄然落案的紙,拿着紙一臉迷茫與焦慮的看着朱景禛:“怎麼就不作數了?”
“你只算了我欠你的,卻沒算你欠我的?”
他伸手端了案上茶盅,抿了一口,似覺得有些燙,很是不耐的將茶盅往案上一扔,濺出幾滴茶來,帶着幾分怒氣道,“你這樣的算法分明是叫我吃了大虧!”
褚玉見他大有賴帳的節奏,心中一急,白眉赤眼道:“你哪裏吃虧了,你也算個清清楚楚給我瞧瞧?”
“不用算。”朱景禛搖了搖頭,忽然傾身一把握住了褚玉的手腕,“你欠我的實在太多,你就是把自己賣給我也還不起。”
“你想賴帳就直說,何必找這些莫須有的借口!”
褚玉起身掙扎,他不依不饒的跟着起身,二人針鋒相對看着彼此。
寬大的袖子落下,露出一截白藕般的手腕,腕上戴着一隻血色紅豆手串,因她生的太過豐澤,顆顆紅豆好似要嵌入肉里,許是戴的太久不脫下來,紅豆被磨的很光,泛着瑩潤奪目的滴血光澤。
他似乎被這滴血光澤刺痛了雙眼,眼睛裏泛着噬血般的冷戾光澤,握住她手腕的手益發緊了。
“豆豆,不要告訴我你是想拿錢逃跑了?”
“錢是我的,腿在長我身上,我想拿就想,想走就走。”褚玉猛地將手一抽,卻抽不動半點,她吃痛的一甩手叫道,“你放開我!”
“不放!”他冷聲一喝,眉毛呈出幽涼新月般的弧度,“帳不算清楚了,一輩子也不放!”
褚玉見他一副耍無賴的樣子,知道錢八層是要不到了,不僅錢要不到,她或許連走都走不掉。
這麼久的努力轉眼間就要打了水漂,她又氣又急,怒極反笑的詰問一聲。
“什麼金口玉言,什麼君無戲言,都統統是他媽的狗屁!你明明答應過,待我完成兩件分手大事就放我和奧特曼出宮,你明明又和我簽下一紙契約要付我高額利息,如今該我完成的俱已完成,你卻厚顏無恥的統統想要反悔,還說什麼我欠你的,我欠你什麼了?”
“你欠我一個國庫外加東秦的嫁妝。”他唇角牽出一個寂然卻又酸澀的笑,靜靜看着她一張忿忿然的臉,一字一句的問道,“你可還記得,當初我問你,你的命值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