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太上皇是刺客
“草紙,他奶奶的怎麼沒有草紙……”
“他奶奶的,本王的腿都蹲酸了……”
“來人啦!給本王速速送草紙來……”
“腿好酸啊……誰來給本王送草紙,重重有賞……”
渠陽王的聲音大,雨聲也大,雷鳴聲更大。
再加上此茅房不是一般的茅房,而是皇宮裏逼格最高的茅房,平日裏也只有皇帝,太后,王爺之流能上,所以來的人甚少
他扯破了喉嚨也沒人聽見。
他越喊越喪失了耐心,正打算不擦屁股直接提褲子走人,卻聽到一個細細的聲音傳來。
“茅房裏有人在喊要草紙么?”
“有有有!”渠陽王兩眼冒星,激動的恨不能立馬握住那聲音主人的手。
雪中送炭啊!
他忙不迭的又加了一句:“速速把草紙拿來,本王重重有賞。”
“哦,奴才馬上就送來。”
渠陽王舒了一口長氣,心安意得蹲在毛坑上等待草紙的出現。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渠陽王一抬頭就看見一個黑影閃至面前,那黑影竟是矇著面的,多年的從軍生涯告訴他,危險!很危險!
右眼一跳,蹲的發麻的腿顫了顫,額頭青筋已暴疊起。
他想憑他的內力打死這個蒙面人沒多大問題,壞就壞在他蹲茅坑蹲久了腿麻木掉了,況且他又喝多了酒,身體本來就不甚平衡,此時若魯莽使出內力肯定會跌進屎坑裏。
想想委實噁心。
他漲紅雙目怒斥一聲:“你究竟是誰,竟敢前來找死?”
那人輕笑了一聲:“找屎的不是我,是王爺你。”
“好個大膽的——”
渠陽王未罵完,眼前忽飄過一陣淡白輕粉,恍惚間他就看見那個蒙面人操起了一根大棒槌!
“他奶奶的……敢陰本王,本王殺……”
他的聲音漸次低了下去。
“撲通——”
他光個屁股臉朝下摔了個狗吃屎。
“哈哈……太上皇,琉璃,我成功了,成功了……”那人聲音夾着一種莫名的興奮,“你們可以進來了。”
褚玉操了預先準備好的大棒槌興抖抖的拉着琉璃跑進茅房,本來她是準備親自撒葯的,無奈她的身形解像度實在太高,不是蒙面就能遮住的,所以她退而求其次的命小福子打了先鋒。
琉璃到底是個未見過大世面的小丫頭,在報仇行動中一直處於惴惴不安,緊張害怕的哆嗦狀態之中,可一想到太上皇是為了她而復仇,她立刻就滿血復活。
剛一進茅房,琉璃就看到一對白森森肉感十足的屁股瓣子,琉璃立刻羞燥的捂住了眼睛。
褚玉提着棒槌嬉笑一笑道:“這人臉黑屁股倒白,還不如直接拿屁股當臉了,這樣還好看些。”
“噗……”小福子笑出聲來,揮揮手道,“那他的臉不要臭死人啦!”
“太上皇,奴婢……”琉璃還羞的耳朵根子發熱,依舊捂住眼睛道,“奴婢身為一個女子不能看男人的……男人的……”
屁股二字,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嗨喲,小姑娘害羞了。”褚玉嘻嘻一笑,又命小福子道,“小福子,把那塊大黑布罩把他的屁股蓋上。”
“奴才遵命。”小福子屁顛顛的跑過去將渠陽王兜頭兜屁股的遮了個完全。
褚玉摩拳擦掌“呸”的一聲往手裏吐了一點微沫的口水,揮起棒槌就往渠陽王走去,還不忘回頭吩咐道:“琉璃,還愣着做什麼,上啊!”
琉璃心裏還是有些抖豁,牙齒打着顫扯着紅腫的嘴角有些疼,這一疼她更是顫抖:“太……太上皇,真……真能打啊!”
“琉璃,想想渠陽王是怎麼讓人扇你大嘴巴子的。”小福子適時提醒,欲點爆琉璃心中還未能爆發的小宇宙。
琉璃依舊畏懼,褚玉乾脆直接跑回來一把拉過琉璃:“再不報仇就沒機會了,趕緊下手。”
琉璃摸了一下“撲通撲通”跳的厲害的小心臟,終還是下定決心揮舞起手中的大棒槌。
噼啪……
卟……
嘭……
一聲接一聲,一陣接一陣,棒槌如雨點般的落在渠陽王的身上。
三人越打越興奮,各自都將袖子摞的老高。
“爽不爽?”褚玉打到興奮處不由問道。
“哈哈,好爽。”小福子打的精奮無比,只要一想到這個該死的渣人差點害死太上皇,他就氣憤的恨不能將渠陽王打成一坨大便。
“好了,你爽完了可以出去把門了。”褚玉雖打的過癮,到底未失理智。
小福子領命而去,琉璃打的額上汗晶晶亮,應聲道:“真想不到打人還能爽,打……我打死你……”
兩人又奮力打了一會子,就聽把門的小福子低低叫喚道:“太上皇,太上皇,有人過來了……”
褚玉和琉璃二人少不得收了大棒槌跑了出來,褚玉站在茅房的台階上踮腳展眼一望,雨霧中果然有幾個人影急急而來。
因着雨大,褚玉實在看不清來人是誰,她趕緊帶着琉璃和小福子抄到茅房後頭溜之大吉。
褚玉扔掉作案兇器前腳剛回到冷月殿梨落堂,人還未坐定,就聽到門外的小太監扯着脖子叫了一聲:“皇上駕到!”
“完了,完了……”琉璃大驚失色,張惶的搓手踱腳來回走着,“肯定叫皇上知道了,這下完蛋了,這可是死罪啊!”
“此事與太上皇無干,都是奴婢乾的。”琉璃像下定了什麼大決心似的,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褚玉面前。
褚玉趕緊去扶她,拿了一塊大毛巾正走向褚玉的紫燕一個機靈趕緊道:“琉璃,還不趕緊去換身衣服,皇上若看見了更說不清了。”
“哦。”琉璃懵了一懵,方反應過來自個落湯雞似的就是個罪證,趕緊說了句,“奴婢告退。”
褚玉點了點頭,她雖也有些驚,但倒還算淡定,只是皇帝冒着大雨來得這樣巧,肯定是為了渠陽王的事,到底是誰走漏了風聲,讓他來得這樣快。
她正迷惑,紫燕就體貼萬分的答疑解惑了。
“太上皇,都怪奴婢一時多嘴,奴婢擔心你吃虧,正急的沒法追螢姑姑就回來了,姑姑一急去找皇上了。”
褚玉恍然剛悟,朱景禛已經一腳踏入,腳上一雙赤舃已被雨水浸透,落足時發出微可聽聞的噗嗤聲。
雨濕衣衫的褚玉望着朱景禛呵呵一聲乾笑:“今兒刮什麼風把皇上你吹我這兒來了?”
朱景禛從頭到腳俱已全濕,他臉上滾着水珠,顏色很不好,帶着一種病態的蒼白,他不耐的揮一揮手,紫燕趕緊退去,堂內獨留他與褚玉二人。
他從上到下靜靜的打量褚玉,打量完畢,冷笑一聲道:“豆豆,如今你的膽子益發大了。”
……
“啪嗒!”
糊着銀紅細紗的窗子被風啪的一下吹開,大風夾雜着雨直灌入屋內,捲起案上摞的整齊的雪浪紙迎風吹散。
紙如白蝶旋舞至半空,飄飄悠悠,四處飄落。
“畫,我的漫畫……”褚玉跳腳就伸手去接,“卧槽,千萬別吹壞了。”
這可是她花了三天時間才完成的巨作,值許多錢呢!
朱景禛見自己的責問和憤怒得不到絲毫回應,蒼白如紙的臉更加蒼白了,他堂堂一國之君說出來的話竟然比不過幾張破紙。
他氣惱的一揮長袖,捲起另一股厲風,厲風生生的把褚玉將要撈到手的雪浪紙撕扯壞了。
褚玉當即心痛的怒喝一聲:“你幹嘛撕壞我的漫畫?”
漫畫是什麼鬼畫?
他的身形以詭異的姿態一旋,轉眼間將其餘未撕壞的漫畫撈入手中。
褚玉見十幾張漫畫盡數落入朱景禛手中,連忙軟下聲音道:“阿狸叔叔,你小心着點,你身上有水,別弄濕了我的畫。”
狂風肆入,吹得朱景禛手裏的雪浪紙沙沙作響,褚玉生怕畫有個閃失,趕緊去關窗戶,回頭一見,卻見朱景禛正冷冷的盯着她。
冰涼的雨水順着他的髮絲,他的衣衫緩緩滴落,他的臉白到近乎透明,唇緊緊抿着,佈滿血絲的雙眸里隱着將要爆發的憤怒。
她雖然見過朱景禛發火,但從來沒見過火成這樣的他,不僅火他的臉色還很冰冷。
此刻,她方知冰與火的交融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景。
她似乎被他的神情怔住了,整個人懵圈在那裏不敢移動,她心中暗想必是這隻狐狸知道自己剛剛偷襲了渠陽王來尋自己的晦氣了。
她有些心虛,也不知那個被打成屎的渠陽王傷到何種程度,反正打到最後她和琉璃合夥把渠陽王踹到茅坑裏去了,也不知這會不會給屎尿淹死了。
這萬惡的舊社會把她一個講文明*治的好公民硬生生的給逼成了暴力行兇犯,或者是殺人犯也不說定。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問道:“你這麼凶幹嘛?難道出人命了?”
“剛剛沒出,馬上就要出了。”他的聲音冷的如千古不化的寒冰,彷彿帶着某種怨念似的將手中的雪浪紙揉成糊爛的一團。
“你幹嘛毀掉我的畫?”褚玉肉疼煮熟的鴨子——黃金五十兩就這樣功虧一簣的飛了,不僅黃金沒了她還要倒賠上雙倍違約金,這一前一後相差整整個一百五十兩啊!
媽蛋!她賺點錢容易么?這可是她在倍受師父的摧殘下擠出來時間畫的啊!
好吧!她承認一開始她光顧着閑逛打馬吊了,她以為畫一套漫畫小菜一碟不需耗費多少時間,所以前幾日她虛度了不少光陰。
哪曾想到師父會責罰她,讓她沒日沒夜的聽琴,她被摧殘的人不人鬼不鬼,擠時間如擠海綿里的水方才咬牙完成了這套漫畫,現在說毀了就毀了。
她的心一陣陣抽痛!
她一改小心翼翼之態,憤怒的盯着他,他依舊冰冷,凌厲的眉稍斜飛入鬢角,冷冷笑了一聲。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還是這樣一味的好男色。”他將手中擰成團的雪浪紙恨恨的往褚玉身上一砸,冷聲道,“豆豆,你的畫技果然是好,畫起季承歡來張張都惟妙惟肖。”
他的話充滿譏嘲,當中還夾雜着一種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的酸楚和心痛。
不可否認,豆豆的畫極其有趣,那是一種他從未見過,誇張到極致的畫法,偏偏這種畫法還能把季承歡張張都畫的那樣傳神,那樣好看。
他實在不知眼前這位女子的腦袋裏究竟裝了多少稀奇古怪的東西,她就像一本書,一本吸引他想一直翻看下去的書。
他只翻看了前幾頁卻不敢再翻,因為他發現只看幾頁,自己就已經淪陷其中無法自拔了。
不管豆豆身體裏住的是誰的靈魂,可這具身體的身份真真實實是朱玉。
他是她的叔叔,她的他的侄女。
他和她之間註定不可能。
他和她不可能,他也不能容忍她和別人有可能,尤其是這個季承歡,他是豆豆的救命恩人,保不齊豆豆哪日就腦門抽風的以身相許了。
他看着褚玉蹲下身子去撿那揉爛的紙團,心猛一抽。
褚玉緩緩起身,想到自己的辛苦付之東流,又想到這幾日自己所受的委屈,眼淚不爭氣的瞬間就奪眶而出,她的手緊緊握住紙團,凄婉的控訴了一句:“你毀了我的畫,你憑什麼毀了我的畫?”
朱景禛眼中痛色一閃:“只怕在豆豆你的心中,我毀的不是畫,而是你待季承歡的心血吧?”
“對,你毀的是老子的心血,你賠,你賠……”
褚玉真可謂是個冷靜務實的女子,在理智燃燒殆盡的緊急時刻始終不忘該索賠的一定要索賠,能挽回一點損失是一點。
朱景禛削瘦的肩膀狠狠一震,憤怒而又失望的盯着褚玉鼻涕橫流的臉。
褚玉扯着脖子又叫了一聲:“老子損失了一百五十兩黃金,你賠,你全部都要賠。”說完,又深覺索賠額度不夠,畢竟中國人都喜歡討價還價,若朱景禛還價她豈不要虧了,又追加一句道,“還要賠老子的精神損失費三百兩,打了五折給你也是一百五十兩好了。”
朱景禛悲情的臉孔立刻化作懵圈:“什麼一百五十兩黃金?”
褚玉擤一擤鼻子,氣腔道:“不要以為你裝出一副聽不懂的樣子就不要賠錢了,我與季承歡協議好了今晚戌時交畫,如今我拿什麼交去?”
說到痛處,褚玉更加用力的擤了一把鼻涕,繼續道:“我是個很有契約精神的人,契約好的事斷不會違約,今晚交不出畫來我不僅得不到酬金黃金五十兩,還得倒賠上雙倍違約金,這麼巨大的損失你這個始作俑者怎麼著也該表示表示。”
朱景禛一聽,面色稍霽:“這麼說你與季承歡僅僅只是買方和賣方了?”
“當然,不然你以為還有什麼。”褚玉肯定的點頭,三兩步走到朱景禛面前,叉腰道,“你不要顧左右而言它,先賠錢再說,加上精神損失費一共三百兩黃金。”
褚玉暗忖這隻狐狸肯定不會就範,估計會狠狠殺價,不知道殺到幾折,想着肉又疼了起來,有些後悔應該把價碼開的再高些。
不想,他卻出人意料的很是豪爽的點了點頭,從嘴裏吐出一個“嗯”字。
褚玉不想錢來得這樣容易,難以置信的瞪着他,唯恐聽錯了又掏掏耳朵再問一遍:“你要賠給我三百兩黃金哦?”
“嗯。”他幽幽黑瞳里閃出秋水般的光澤,不厭其煩的又應了一聲,又問道,“豆豆,你什麼時候干起賣畫的行當了?”
褚玉正於歡喜之外又生出沒能把價開的更高的遺憾之中,聽他這樣問心不在焉答道:“哦,我生病了,買畫賺點外快治病而已。”
他一驚,連問道:“你怎麼了,生了什麼病,可曾叫了御醫來瞧?”
褚玉磨一磨牙,從牙縫裏磨出兩個字:“窮——病!”
“……呃。”
她急不可耐的一把拉住朱景禛的衣袖,眯眼笑道:“走走走,阿狸叔叔我跟你一起去取黃金。”
“不急。”朱景禛眼裏牽起一股溫柔,很自然伸手就往褚玉的頭上揉了一把道,“瞧你的頭髮和衣服濕的都能擰出水了,落湯雞似的,還不趕緊換身衣服去。”
褚玉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指着朱景禛道:“我是落湯雞,你就是落湯鴨。”
看着她剛剛還鼻子眼淚糊一臉的臉孔在傾刻之間已笑成了一朵碗口大的花,還是那種特大型的海碗。
大雖大,此刻卻泛着暖玉般的光澤,又圓又潤,潤的恍眼,他竟然有些看痴了。
他一直痴到她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回來整個人方清醒過來,她手裏還抄着一塊大毛巾正要遞給他,他卻輕喚了一聲。
“豆豆……”
“嗯。”
“以後不要……”
“什麼?”
“不要再畫季承歡了……”
“啊?”
“朕不喜歡。”
“……呃。”褚玉臉色暗了暗,鑒於欠錢的是大爺這坑爹的真理,她少不得管住了嘴,扯住毛巾腹誹道,“你不喜歡干我屁事,老娘還要混飯吃呢。”
“你若缺錢……”
“缺缺,我缺……”褚玉一改暗色。
“就找朕……”
“哈……”
“不過要畫就畫朕……”
“嗯啦!”
“至於酬金,朕一個子也不會比那個東秦太子少,對了,你給他什麼價格?”
褚玉意興滿滿,將大毛巾往朱景禛手裏一搭,笑道:“我一張畫本賣五兩黃金,季承歡要了一套十二張共計六十兩黃金,我瞧他小子蠻有誠意再加上他又救過我,我就弄了個套餐優惠價給他,只收五十兩。”
“那你就按原價收我的好了。”朱景禛十分大氣的笑了一笑,也不拿毛巾自擦,直接就往褚玉頭上蓋去。
褚玉有些不習慣的想往後躲,卻是終是咬牙任他蓋了。
生意上門,她要和氣生財,狐狸皇帝這脾氣比小孩兒的臉還變幻多端,莫要一個不小心再惹怒了他,生意做不成還折了本。
朱景禛邊幫她擦頭髮邊道:“豆豆你該知道,我一向是個大方的人,從不對這些小錢斤斤計較。”
褚玉不想朱景禛幫她擦頭髮擦的這樣溫柔,她可以清晰的透過毛巾和髮絲感覺到他修長而冰涼的指尖正柔柔的搓着她的濕發,時不時的還幫她按摩一下頭皮,甚是舒坦。
她心中一動,吸吸鼻子細可聞到他身上有一股帶着濕氣的幽幽香氣,那香氣很淡很淡,卻沁人心脾的好聞。
她的臉不自覺的就紅了紅,趕緊點頭“嗯嗯”兩聲,錦上添花的贊道:“阿狸叔叔你身為帝王有胸懷天下的氣度,怎可能會對小錢斤斤計較呢。”
他笑了笑:“不知豆豆你當皇帝時是不是胸懷天下呢?”
褚玉嘴往下一撇道:“阿狸叔叔,你不要故意揭人瘡疤啊,你明知道我胸懷的不是天下,而是美男。”
“豆豆,如今你大了,也該知道輕重了,不要再一味的想着美男,女孩子嘛,還是矜持些為好……”
褚玉眼往上一翻,眼睛上翻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稜角分明的下巴,她不以為然道:“食色性人,男人喜歡美女,女人當然也能喜歡美男了。”
他幫她擦頭髮的手頓了頓,一種沮喪的心情說來就來,輕閉上眼深呼吸一口氣,沒有說話卻忽然伸手一把搭在她的肩上,認真的看她,濃長的睫毛還沾着水汽在他的眼瞼下投下暗暗陰影。
突然間的靜默加上曖昧的氣氛讓褚玉深覺尷尬,心不由的砰砰跳着。
“豆豆,作為一個女子總不該滿腦子都是美男,再不濟也該培養些高尚的情操……”
……噗
情操,情個屁操!
不要!老子不要跟你談情操。
又聽他絮絮道:“僻如畫畫就很好嘛,當然不能畫除我以外的男人,又僻如彈琴,當然不能把彈琴當作追求男人的手段。”
褚玉想伸手捂住耳朵,手剛抬至平胸口處,卻忽迎上他迷霧般的眸子,他的眸子很黑很黑,深邃到讓她無法觸底,可那樣一雙讓人無法觸底的眸子卻佈滿血絲,佈滿傷痕。
“豆豆,你還小,千萬不能誤入歧途,有些男人未必有你想的那樣好。”
褚玉暗自道:你說的有些男人就是你自己吧。
心中雖作此想,嘴上卻未說只道:“是你說我不小了,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紀了。”
“你娶妻我不阻攔,至於生子那就是你妻子的事了,你若願意當個冤大頭,讓你妻子生個孩子,我不反對。”
冤你媽個大頭!
褚玉忿然,想到自己都忍了他這麼久了也不在乎再多忍一會,方又咬牙忍了。
然後兩人大眼對小眼盯着彼此。
正當他們盯的熱烈的時候,服侍在外的大太監李德勝扯着脖子叫了一聲:“太后駕到……”
褚玉立感烏鴉越頂。
朱景禛終於不再盯她,收了毛巾淡淡說了一句:“來的倒快。”
褚玉再見太后時卻發現一些日子未見她老了不少,興許是太后操心她這個太上皇操過了頭,三千青絲里再掩不住根根白髮,眼角也爬上了更深的魚尾紋。
若說從前的她拾掇拾掇還勉強能裝個年輕,如今卻是連裝也裝不了了。
她的身後一左一右站着節操君和敏慧公主,節操君滿臉的嚴峻之色,而敏慧公主目光鋒利如剔須刀般的盯着褚玉。
太后眸光微微掃了褚玉兩眼,看向朱景禛道:“皇帝,好巧,你竟也在,你剛剛不是在御書房么?”
“批奏摺累了,出來逛逛。”
“你這一逛倒逛的挺遠。”太後面色沉靜,語調卻又生又澀,“皇上你勤於政事,事必躬親,倫理也是該逛一逛息一息了。”
說話間,太後面帶狐疑,拿手從上到下從朱景禛身上指過,哀嘆道,“只是你也不能把自己弄成這般,你身邊的李德勝也是辦差辦糊塗了,你這幾日你身子本就不大好,如果受了風寒加重病症豈不叫哀家心憂,”聲音凌厲了幾分,“來人啦!還不服侍皇帝換衣。”
李德勝一個機靈,忙閃到了朱景禛身邊,誠惶誠恐道:“皇上,不如先換了衣服再說。”
朱景禛若無其事的搖搖頭道:“這天氣甚熱,朕覺着這樣涼快些。”
呃……
李德勝眉毛皺的連到一處,很是為難的看向太后,潛台詞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這年頭做太監很不容易啊!
“哀家真是白擔心了。”太后臉露愴然和無奈之色,回頭又看了看節操君和敏慧幽幽深嘆道,“你們這些孩子一個個都不讓人省心,哀家為你們操碎了心。”
“母后……”敏慧兩眼立刻就應景的淚光閃爍,“敏慧再不敢讓母后操心了。”說完,又拿眼瞥向節操君和朱景禛,氣弱微微道,“其實皇兄和十一哥都是至孝之人,斷不會有心叫母后操心的。”
節操君無所謂的嬉笑道:“母后,你何苦操這份閑心呢,有空不如學學打馬吊,這是一項很積極有趣的娛樂活動嘛,有益身心……”
健康兩字節操君沒有機會吐出口,就被太后凌厲的眼神瞪的不敢再吱聲了。
“景然,你的事哀家還沒跟你了結,等哀家辦完了正事再跟你算帳。”
朱景然立刻將脖子一縮,乾巴巴的笑道:“母后,辦正事,先辦正事,正事要緊,要緊,呵呵……”
太后臉色突然沉重了起來:“皇宮裏竟然有刺客襲擊了老八,皇帝你可知曉?”
朱景禛作懵呆之狀,連忙問道:“這什麼時候的事,兒子竟不知。”
太后,敏慧公主的眸光齊刷刷的刷向褚玉。
“沒有皇帝你的諭旨,無人敢下令御林軍搜查刺客。”太后眯起雙眼,把褚玉撣了又撣,含沙射影道:“不過有人親眼目睹太上皇鬼鬼祟祟的從南邊那個茅房後頭溜走了。”
褚玉渾身一凜,暗叫不好,剛剛是烏鴉越頂,現在這隻烏鴉又很沒公德心的拉了一坨鳥屎在她頭上。
看來報仇這事做的不甚完美,落下罪證了。
心卻有些虛,嘴上卻更強道:“是哪個狗眼看到的?”
敏慧臉色一變,忿忿道:“太上皇,請你嘴巴放乾淨些。”
褚玉訝一訝:“難不成是你的狗……”
節操君“哈”的一聲,立刻截過褚玉的話來,伸手指着敏慧道,“十姐,難不成是你看到的。”
“當然,我親眼所見。”敏慧氣憤的小腳兒一跺,目光炯炯的看向朱景禛道,“皇兄,敏慧的的確確看到了太上皇,那會子八哥剛被刺客襲擊,太上皇就帶着兩個人跑了出來,這時間和地點都對得上,太上皇跟刺客絕對脫不了干係。”
“十姐,這大雨天你看得清么?不會眼花了吧,再說了你不好好在你宮裏息着跑……”節操君很是好奇,不過他的好奇心很快便被太后扼殺。
太后冷着嗓子道:“景然,如今你益發不懂規矩,你皇兄在此,此事該由他定奪,你插個什麼嘴。”
節操君又是一縮脖子一閉嘴。
沒辦法啊!如今他頭上還懸着一把刀呢,他可不敢一再戳母后的鼻子眼去。
就在昨兒晚上,他和十二弟,合碩因缺了太上皇這個棋逢對手的馬吊之友而百無聊賴,後來他聽身邊的一個小太監說京城雀雲樓有個小倌馬吊技能絕佳,戰遍京城無敵手。
這三人對自己的馬吊技能自信無比,都自認為老子馬吊天下第一,一聽京城還有戰遍京城無敵手的馬吊小倌,紛紛表示不服。
抱着必贏的心態三人只帶了吃飯喝酒的錢,雄糾糾氣昂昂的去了雀雲樓,為了避嫌,合碩還特意打扮成男子。
誰知道他們幾個輸的連褲子都扒了,合碩是個女的,他和十二弟當然不好讓別人扒了合碩的褲子,只能他兩個吃點虧,每人多扒了一條褲子,這天氣又熱,他們穿的又薄,到最後兩個人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條褻褲。
合碩感念他二人舍已為人的精神,十分義氣的說先回皇宮拿銀子來贖人,結果講義氣的合碩很不講義氣的一出不復返。
女人果然善變,一點也不可靠。
他和十二弟又餓又凍的被困在雀雲樓酒窖里一整夜,他氣恨的從合碩她祖宗到合碩她本人問侯了一遍,其實他本想問侯一百八十遍,誰知道剛問侯了一遍那個色迷了心竅的小十二弟就維護起合碩來。
他是個有風度的人,斷不會同自己的弟弟計較,於是抑鬱的忍了。
第二日早上,他們竟狗屎運的遇到了熟人,那是八哥身邊一個得力的小太監,小太監一來他們就解了困了,既然有衣服穿又有飯吃,末了,那小太監還十分體貼的照顧到他們內心所受的創傷,扒掉了那個馬吊小倌的褲子。
彌補了內心創傷又吃飽喝足之後,他和十二弟趕緊溜回了皇宮,這一回,他們不再走狗屎運,而是踩到了狗屎,真的狗屎,是太后最寵愛的雪團拉的。
在踩到狗屎的下一刻,他們就被人揪住了,揪住他們的人就是太後身邊的福清和大太監寧公公。
原來他們被人誣告了,誣告他們的人正是東秦太子季承歡,當然還有那個白眼狼合碩公主。
這一對兄妹告他兄弟二人坑蒙拐騙東秦冰清玉潔的合碩公主出宮,為此重病在身的東秦太子被氣的嘔出了血來。
按照對方的說法,合碩公主即時識破了他二人的真面目,大義凜然的訓斥他二人作為皇族子弟不該沉迷於賭博,訓斥完畢又很仁愛的開始說服教育。
只可惜合碩公主的一片仁受之心得不到半點回報,大楚的這兩位王爺頑固不化,合碩公主痛心疾首及時回到宮中,才不至於令一國公主的聲譽受損。
對方還十分大氣的表示:此事涉及兩國邦交,茲事體大,鑒於他二人初犯就不予追究了。
對方的高姿態讓一直處於下風的東秦逮住機會狠狠揚眉吐氣了一把,氣得太后也差點吐血,一早的就準備好了揪住這兩個不爭氣的皇族子弟。
朱景皓膽小,剛被福清揪倒就嚇得暈倒,福清一開始以為他裝暈,誰知他裝的太像,福清心裏沒了底。
雖然太后不大喜歡朱景皓,可架不住皇帝喜歡,福清也不敢大意,趕緊命人把朱景皓扶到了永壽宮接受御醫診治,果然體虛暈厥。
太后不好訓斥一個病號,唯有訓斥節操君,只訓斥了三兩句話就被一個驚天噩耗震呆。
渠陽王被刺客打的渾身是屎!
哦,不對,渾身是傷。
生死未卜!
太后震怒,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刺客怎能膽大包大的在皇宮公然行兇,作出此等惡性案件。
士可忍,孰不可忍。
太後下令撤查,只是雨大線索難尋,好在法網恢恢,疏而不漏,目擊證人敏慧公主不懼犯罪份子打擊報復正義的站出來指證。
於是太后帶着目擊證人敏慧前往冷月殿搜查,節操君雖然還未能縷清整件事情,但他生怕自個的馬吊好友太上皇吃了大虧,更怕母后對太上皇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到時與皇兄決裂。
旁人興許眼瞎看不清,可他看的很清,皇兄在意太上皇。
看着皇帝的臉上越來越暗沉,節操君更加憂心忡忡,這幾日皇兄的脾氣本來就大,他十分憂心皇兄會和母后當眾翻臉。
朱景禛眸色幽涼,微微瞥了一眼敏慧,聲音低沉而冷凝:“敏慧,你剛才的證供說的不甚清晰,朕問你,你是否目擊了太上皇襲擊渠陽王的過程?”
敏慧頭一搖:“並未目擊到過程。”
“那你憑什麼指證太上皇就是刺客?”朱景禛聲音更冷。
敏慧心中一抖,雖然她有九層九的把握太上皇就是刺客,但不知為何在面對這位皇兄時,她總有些害怕,比害怕太后更甚。
但事實就是如此,她不應該害怕,更何況還有太后給她撐腰,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心緒,盡量將自己的臉色擺到最冷靜的樣子。
“皇兄,這是明擺的事實,那樣大的雨,太上皇大老遠的從最北邊的冷月殿跑到最南邊的茅房去做什麼?肯定是因為八哥手下的人打傷了太上皇身邊的宮女,太上皇氣不過尋仇去了。”
“哦?”褚玉淡淡的瞥了敏慧公主一眼,“你所住的凝香殿離那個茅房也不近嘛。”
敏慧被噎了一下,太后適時的從中插話道:“太上皇,你身為一個有嫌疑的案犯就該懂得避嫌,這會子自有皇帝做主,你這麼急做什麼?”套着尖銳護甲的小指輕輕撣了撣濺在衣袖的水珠子,陰陰笑道,“莫非你心虛了?”
“呵呵,太后可真聖明。”褚玉不怒反笑,抄手平靜的看着太后,沉吟道,“只是聖明的太后啊,你說這裏由皇帝做主,你不讓旁人插嘴,那你自個又插個什麼屁嘴……”
太后頓時大怒,節操君趕緊插科打諢道:“太上皇,注意措辭,髒話講不得,要爭取做個講文明講禮貌的人哈。”
褚玉瞪了瞪節操君,想發作又想到自己和節操君在馬吊里處出來的革命情誼,少不得耐了性子,對着不知什麼時候進來默默侍立在側的追螢道:“追螢,你趕緊命人去把《女誡》〈女德〉《女訓》這幾本書找來。”
追螢愣了愣,突然反應過來上次太上皇在御花園給太后說的三從四德,忙恭敬道:“奴婢遵命。”
“豆豆,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熱愛女學了?”朱景禛揉了揉一陣陣發疼的腦仁,又道,“你熱愛也需得尋個好時候,這會子弄書來沒時間看。”
褚玉手往太后臉上一指道:“皇上你誤會了,這幾本書是送給太后回去看的,皇上你有所不知我曾給太後上過一堂生動有趣的女學課,可太后她老人家年紀大了記性不好,把那堂課的精髓三從四德忘了個乾乾淨淨。”
“太上皇,你口出污言辱罵太后……”福清仗着臉老,又是太後身邊最得力的老宮女,冷言出口。
褚玉壓根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又拿手指着福清,嘖嘖道:“皇上你瞧瞧,連太後身邊的狗也敢對着我狂吠了。”說著,臉上便染了幾分傷心和落寞,問朱景禛道:“皇上,究竟是我這個太上皇大,還是太后大呢?”
福清氣個半死,正要回嘴,太后回看了她一眼,她趕緊禁聲,只聽朱景禛淡淡道:“若論身份,還是……太上皇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