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太上皇好大口氣
朱景禛嘴角浮起一個譏誚的笑意:“太上皇好大的口氣。”
“我沒口氣,你才有口氣,你們全家都有口氣。”褚玉笨重的身子懶怠動彈,脫口便罵。
朱景禛挑眉看了一眼帳中人,思緒忽回到久遠的從前,尤還記得小時的她追着自己喊阿狸叔叔。
那時的她雖然驕縱卻也是天真爛漫的小孩,他記得很清楚,五歲時她從高高的棗樹上落下正好砸在他身上。
他受了重傷,為表歉意她日日來看他。
她對他說:“阿狸叔叔,別害怕,我定會對你負責到底,就算你落下個殘疾,我也願意嫁你。”
“你沒有腰,我不要。”
八歲時的她興奮的撲倒他說:“阿狸叔叔,我有腰了,我可以嫁給你了吧?”
“你臉是大餅,我不要。”
到了她十歲的年紀,她抱着滾燙的烤紅薯討好的遞給她,她咽着口水對他說:“阿狸叔叔,聽說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這是我親自烤的紅薯,很好吃的。”
“我不要,你自己吃。”
“不!我不吃,吃了會變胖,你瞧瞧,我腰變細了,臉變小了,你可以娶我了。”
“你是男的,我不要。”
“嗚嗚……我不是男的,不是……”
紅薯摔落在地被踩成爛泥巴,她捂着臉哭的跑遠了。
其實他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的性子變得越來越乖張,她的身子變得越來越滾圓。
他和她漸行漸遠,直到形同陌路。
她再未喚過他一聲阿狸叔叔。
兩年前先帝駕崩,當時的他征戰漠南,儷妃隻手遮天聯合外戚扶植十四歲的七“皇子”朱玉登基為帝,儷妃成為容德太后。
從此,朱玉開始了長達兩年的暴政。
他花了整整兩年時間肅清容德太后和朱玉的權勢,登上帝位。
如今,她於他而言已無任何意義,他想得到的不過是她手中的那枚傳國玉璽。
可不知為何,在聽到她再喊他一聲阿狸叔叔時,他心內忽然一陣酸澀。
他有些惱怒,這個淫蕩的女人到這會子還要耍手段,他上前一步,一把扯下薄如蟬翼的紗帳,傾身揪住她單薄的衣領想將她揪起,無奈她實在太重,他竟揪她不起。
朱景禛瞳仁幽深,黑如點漆,隱着森然不耐的怒火:“朱玉,把玉璽交出來,朕饒你不死!”
“咕嚕……咕嚕……”褚玉的肚子不合時宜的叫了起來。
她任他緊緊揪着自己的衣襟,單伸出肉嘟嘟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慢悠悠道:“我餓了,你終歸要給人填飽肚子再說。”
朱景禛愕然,在迎上她那對霧蒙蒙的長羽睫之後,他心一軟,怒火褪去,臉上再無半點情緒:“李德勝,傳晚膳。”
“奴才遵旨。”
“我甚是懷念烤紅薯的味道,讓尚食局烤些紅薯送來。”頓了頓又道,“我人胖食量大,再多做一些糕點,燙一壺小酒送來。”
李德勝一愣,朱景禛眼中暗光流轉,隱着一股難以言述的複雜神色,微閃即逝,平靜道:“就依太上皇所言。”
褚玉想吃紅薯完全是心中怨念。
她本是服裝設計院的學生,因她自小獨立,進入大學后便不願伸手跟家裏要一分錢,所有學費都是她兼職賺來。
一年前,她兼職成為一名分手師,成功幫一百名情侶和夫妻分手和離婚,就在那一天晚,她完成第一百單。
那是個又冷又餓的冬夜,她一出地鐵站就看到一位賣烤紅薯的大爺,於是她買了紅薯。
香噴噴的紅薯勾出她肚子裏所有的饞蟲,她吞着口水深深吸鼻聞了一下,綠燈亮起,她穿越斑馬線。
一陣刺耳的剎車聲響起,她被撞飛,手中的紅薯也一併撞飛,醒來時,她已穿越到不知是哪朝哪代的異世,鼻尖依舊縈繞着那烤紅薯的香氣。
褚玉忍住飢餓苦等了將近一個時辰,李德勝才來恭請她去偏殿進食,儘管李德勝十分瞧不上這位太上皇,可瞧着皇帝今日形景,是不打算與太上皇撕破臉,他這做奴才的自然也該依主子臉色行事。
褚玉龐大的身軀捲起一股厲風,雀躍的跑向偏殿,李德勝正欲幫她布食,她大辣辣的一屁股落座,差點不曾將束腰圓杌坐翻。
圓杌深深的嵌進褚玉肥碩的腚下,她將寬大的袖袍一卷,手拿紅薯將外皮一撕,不顧形象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朱景禛臉上依舊沒什麼情緒,心卻泛起了漣漪,揮揮手命李德勝退下。
他居高臨下俯視着正吃的風捲殘雲的褚玉,想到小時候她抱着烤紅薯遞給他時的場景,他內心又升起一股憤怒,這個女人真會耍手段,欲借紅薯勾起他的惻隱之心。
嘴角牽起一抹幽涼的弧度,話語裏透着森冷的寒意:“朱玉,朕勸你別白廢了心思,將……”
褚玉滿口食物,鼓着腮幫子,翻個白眼立刻打斷道:“難道你不知道打饒別人吃東西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朱景禛冷嗖嗖的笑了一聲,突然俯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他的手掌雖大卻不足握住她粗壯的麒麟臂。
就是這種捏了一半的捏法特別顯得疼,像要捏碎了她似的。
“朱玉,你當真不知死!”
“咳……”褚玉好似被紅薯噎住了喉嚨,捶胸猛的咳了一聲,“噗……”的一口,口裏殘渣噴了朱景禛滿臉滿身。
朱景禛徹底黑了臉,萬分嫌惡的瞪了褚玉一眼,沉聲一喝:“來人……”
餘下的字被淹在她寬厚的手掌之中,她的手死死罩在朱景禛的嘴上:“別喊,你就是喊破喉嚨也阻止不了老子吃紅薯。”
朱景禛幽暗的瞳仁隱着冷戾的殺氣,他一把揮開褚玉的手,神色冰冷:“朱玉,朕的耐心有限。”
褚玉見朱景禛動了真怒,眼中氤氳出霧氣,淚珠掛在羽睫之上,她抽泣兩聲,欲作出一個梨花帶雨的模樣。
只可惜這是個顏值當道的世界,沒有丁點顏值,她不是梨花而是豬嚎。
她乾脆換了一種幽涼涼的語氣:“朱景禛,不管你得不得到玉璽,你終是要殺我的是不是?”
“你很聰明,無非是兩種不同死法而已。”
“哦?”褚玉狠拭了一把眼角的淚,問道,“如何不同?”
朱景禛的聲音似冰冷珠玉:“好死和不得好死。”
褚玉眼神一黯淡,果不其然,這個老狐狸最終還是要殺了她,他留她命到現在,又是派容痕施美男計,又是自己親自前來,可見那玉璽有多麼重要。
可那玉璽究竟是在哪兒,她根本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她必須要逃走。
不過依她的體形,翻牆爬窗鑽狗洞之內的實在太不現實,唯一可行的就是光明正大的從宮中走出去。
她想了想,抬頭道:“也罷,朕還是選擇好死吧!朕喜歡做個飽死鬼。”
說話間,她復又坐下自顧自的吃起紅薯來,心思卻是百轉千回,她需得想個萬全的法子。
朱景禛倒還殘留着些許耐心,吩咐李德勝幫他凈了面換了衣服,然後又安靜的坐在褚玉對面,眼裏一派清冷。
褚玉也不知他想些什麼,不露聲色的撣了一眼酒壺,她微咳了一聲:“阿狸叔叔……”
朱景禛並不看她:“叫朕皇上。”
褚玉磨了磨牙,變了臉露出微笑有一搭沒一搭道:“朕身為太上皇終還算是你的長輩,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景禛你如今該年愈二十了吧,國不可一日無後,你該娶個女人充盈後宮了,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