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好人命不長，禍害活千年
破碗順利地穿過已經腐朽的窗欞子，“光當”一聲摔在院子裏。
外面一片寂靜。
因為剛才用脫了力，林木只覺得背心都是冷汗。可他知道現在不是倒下去的時候，說起來，那二畝水田可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安身立命的本錢，若真被外面的混蛋們奪了去，自己吃飯都成問題。私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誰他媽來打我的主意，我就同他拚命。
死命地邁動軟如麵條的雙腿，林木衝到外屋，一把超起灶台上那把寬大的菜刀，殺氣騰騰地摸到門口。一手扶門，一手舉刀，冷笑：“怎麼著，想來搶人，棒老二都沒你們這麼凶？”棒老二有名棒客，在四川話中實指以搶劫為生的土匪。
話剛說出口，一條長長的唾沫掛到嘴角。林木猙獰的表情立即顯得滑稽起來，他心中慚愧，這具身體還真是次啊，竟然沒辦法控制臉部肌肉，丟人，丟大人啦！
看到林木走出來，眾人都驚呼一聲，齊齊一呆。
素姐驚叫一聲，忙跑過來扶住林木，口中不住埋怨，“你身子剛見好，怎麼就出來了，快回屋躺着去。”
林木掃視四周，院子裏有六七個人，為首三個老人。正中那個傢伙一把白鬍子，滿面都是紅光，向來就是林家族長五叔公。
他冷冷地笑着：“躺，躺什麼躺，再躺着，人家都當我死人了，要來給我辦後事。我呸！”這話說得聲嘶力竭，音調極其詭異。他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但因為那條長長的唾沫掛在嘴角，加上沒有力氣，卻吐到自己胸口上去了。
素姐忙伸手在他嘴上抹了一把。
眾人看到林木狼狽的模樣，都在搖頭，傻子果然是傻子。
五叔公憐憫地看了林木一眼：“傻子快不行了，來兩個人扶他進屋躺着。”
兩個壯漢撲了上來。
“誰他媽敢？”林木手一揮，雪亮的菜刀前划，“哎喲！”一聲，前面那個漢子捂着流血的手腕退了回去。
鄉民畢竟見識少，看到有人流血，都有些畏懼，皆閃到一邊，大喊，“傻子殺人啦，傻子殺人啦！”
“媽的，你們不是盼我死嗎，我先拖兩個墊腳。”林木眼帶血絲，口水四濺。
“來人，快把傻子給我按住。”五叔公正要大喊，那傻子全跌跌撞撞地推開素姐朝他逼來。
老頭子有些發獃：“你要幹什麼，你要幹什麼，我是你叔公！”
林木嘿嘿笑着：“我不是傻子，我是瘋子，瘋子是要殺人的，我管你是誰，殺了再說。”
“啊！”五叔公連連回退，一屁股坐在地上，“住手，住手！”
已經有人去搶靠在屋檐下的鋤頭，只要一拿到手，只怕林木就要被人打死在地。素姐見勢不妙，衝上前去，一把抱住鋤頭柄，大聲哭泣，“不要，不要，叔叔你快住手，他們會打死你的！”
“不會，我死不了。”林木搖搖晃晃地站着，大笑：“我不是傻子，也不是瘋子，我是禍害，禍害活千年。等着吧，你們竟然逼上門來，我要讓你們不得安寧。”
話音剛落，腦袋裏突然“嗡！”地一聲，林木身體一軟，跌到在地上。
五叔公大叫：“傻子死了，傻子死了，快收斂。”
“死你媽的！”林木強笑。
“叔叔，叔叔！”素姐猛地撲到林木身上，“我家叔叔好好的，我家叔叔好好的……不要啊……”
眾人見素姐護着林木，而林木也好好的活着，好象腦筋也比往日清醒。今天的事是他們理虧在先，都大感沒趣，鬧了半天，終於離去。
五叔公臨離開前還恨恨地說：“我看這是迴光返照，傻子活不了幾天了。哼，咱們醜話說到前面，傻子一死，喪事可由不得你這個婦道人家做主。”
等眾人離開，林木也從短暫的暈眩中清醒過來，他看了看身上的素姐，虛弱地說：“嫂子，你壓死我了！”
“啊！”素姐臉一紅，跳起了來，突然驚喜莫名地叫道：“叔叔你清醒過來了，能說話了？”
林木的目光轉為獃滯，他長長地吐了一口熱氣：“餓，我餓！”剛才動作實在太激烈，大腦血糖供應不足，有些懵懂了。該死的重生，快速生長的腦細胞正在瘋狂地朝身體各部位索取養料。
暈，實在是太暈了，暈得沒有任何思考能力。
“叔叔，叔叔別睡。”素姐見林木一臉慘白，呼吸急促，知道事情不妙。忙將林木奮力朝屋中抱去。林木身材本就瘦小，而素姐常年勞動，體力極好，竟像抱小孩子一樣將他抱進屋去。
此刻，林木本感覺十分難過，胸口中煩悶欲吐。可當將腦袋一靠到那飽滿的胸部，聽到那低沉而緩和的心臟跳動聲，卻立即平靜下來。
等進了屋，素姐並沒將林木放在床上，而是將他靠牆放在稻草叢中。手腳麻利地挽了一個草把，添進灶中，火光熊熊而起。素姐鏟了一口冷飯倒進鍋里，續了點水，放了一湯勺鹽。想了想，又從碗櫃中掏出一個黑黝黝的小瓦罐，從裏面颳了點豬油，一咬牙添了進去。
透鼻的香氣傳來，讓本已昏昏欲睡的林木精神一振。
但在這個時候，灶中的火卻熄了。素姐拿起吹火筒，長長吹了一口氣。火還是沒有燃起來，濃煙倒卷，咳嗽聲傳來。素姐被熏得滿面淚水。
林木也淚流滿面，到此時，他已經完全接受了這個嫂子，這個新世界的唯一親人。
嫂子，我知道家裏窮。放心吧，我會好起來的。我會發財，發大財，讓你下半輩子錦衣玉食，榮華富貴。這是我，你的小弟弟，一個男人的承諾。
吃了兩個豬油飯，林木再次睡去。他卻不知道，這點豬油是嫂子留到農忙時補充體力用的。現在是七月，再過一個月，地里的稻子也該收割了。
昏迷當中，吞進胃中的脂肪很快被分解成糖，快速地補充進腦中。這一回，萎縮而乾癟的小腦也開始生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