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郁偆第一次懷孕,弄得太醫院是人仰馬翻,這一次太醫一搭上郁偆的脈搏,就摸出了滑脈。
太醫面上的喜色很快隱去,上一次的事情到現在還記憶猶新,他實在是有些怕了,不敢貿然斷言。
“娘娘到此處不久,想是有些水土不服,休養一段時間便好。”太醫估量片刻,保守地道。
郁偆不確信地問道:“水土不服?”
這個診斷,聽來有些可笑,水土不服可不是這個表現。
“那可用服藥。”郁偆將手從脈枕上移開,專心理着衣袖。
太醫雙手虛窩,行禮道:“那倒不用,娘娘靜養數日,若是此症不消,臣再來診治。天色已晚,臣告退……”
“娘娘可要再用些膳食,奴婢這就讓人去膳房取來。”送走太醫,一旁的宮人小聲問道。
郁偆食指抵着鼻尖,煩躁地道:“讓膳房拌些清爽的時蔬,無需放太多調味,簡單一些就好。”
一會兒功夫,幾個宮人抬着食盒魚貫而入,等着菜肴擺放妥當,便有宮人來請郁偆用膳。
郁偆坐定,最先映入眼中的,就是幾道口味各異的涼拌菜肴。除了郁偆特意點的幾道,另還擺着數十道佳肴,分量都不多,但都十分可口。
“有煨了許久的鴿子湯,已讓人撇去上面油膩,娘娘可要用上一碗。”宮人盛了一碗,端到郁偆身前。
郁偆接過小碗,只稍稍聞了聞味兒,便皺着眉將碗放在一旁:“有些腥氣,撤了吧。”
總覺得自己是得了怪病,郁偆有些失落,她明明是一個很愛吃肉的人,怎麼就吃不下了呢……
吃了兩碟子草,有用了些新鮮水果,郁偆再也吃不下任何東西,她甚至有一種感覺,只要再吃半口,她又得吐了。
折騰了半天,郁偆身上頗覺黏膩,洗過身後,卧在涼席上,枕着竹夫人,漸漸睡去。
清晨,郁偆剛一醒來,捂着胸口一翻身,猛地掀開帘子,探出個腦袋,雙手扒着床沿,一陣乾嘔。
這實在是太難受,經過一個晚上的時間,郁偆昨夜吃的食物早已消化殆盡,什麼都吐不出來,只能不斷地乾嘔。
跪侍在兩旁的宮女,一左一右將郁偆扶起來,又有一位宮人端着碗溫熱的山泉水,送到郁偆嘴邊。
擦乾眼下因刺激而流下的淚花,郁偆伏在宮人的肩上,喘息着道:“再去把太醫給我叫來!”
再這樣吐下去,郁偆什麼都不用吃了,直接羽化成仙得了。
郁偆胃口不佳,嚴重的時候,連喝口水都要吐,底下的人為了能讓郁偆多吃幾口,只能挖空了心思。
各種食材製成的菜肴,郁偆一口一口的試着,她要活着總得吃東西,若是一天不吃,兩天不吃,任由身體一天天虛弱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會不會是苦夏?”郁偆自欺欺人道。
太醫苦笑一聲:“娘娘身體康健,從脈象上來看,並非苦夏。”
“既然如此,那我到底為何嘔吐不止?”說話之間,郁偆再次掩面。
太醫依舊沒有一個表態,也不曾開具藥方,只讓郁偆無需緊張,等再過些時候就能好。
隨駕的太醫自然不止一個,太醫所學也有側重,因不知郁偆因何如此,各科太醫都宣了一遍,可這些太醫竟是口徑一致,都說郁偆沒病。
倒是郁偆身邊的嬤嬤,在郁偆耳邊來了一句:“娘娘似乎還不曾來月事。”
有些小事,能有旁人為郁偆記着,郁偆自己也就不上心了。郁偆的月事一直很規律,每個月總會往後推幾天才來。宮人估算着,也就這幾天回來,原以為旅途勞頓推辭幾天也無所謂,可現在想來,倒是頂要緊的。
“哈哈哈哈哈……”郁偆笑人異想天開:“哪有那麼巧的事,許是你多想了,說不定下午就來了。”
郁偆原就是病急亂投醫,這會兒一笑,精神一鬆散,倒是自己想通了。要說郁偆的抗壓能力自然是極強的,能在宮中生活多年,經過風雨,又能活到現在,自然不會被一些小事給打擊到。
可偏偏這一回的事情,令郁偆的精神不振,有了幾種極為難受的壓迫感。
身為帝王,楊溍自然是成功的,國家在他的手上,正在一點一點的上升。
可同樣是因為身為帝王,楊溍也有在這個時代的缺陷,他不曾將這世間的大多數女人當人看。一個……一個曾經與他同床共枕、耳鬢廝磨的女人,他居然可以……
就算那個女人做了錯事,可也罪不至死。
郁偆自嘲一笑,笑容越加燦爛,直至慘淡,就在前幾天,她還勸自己的女兒不要鑽牛角尖,沒想到她自己也將自己逼到夾角,不願出來。
“你們怎麼愁眉不展的,我都不擔心,你們還擔心什麼?”郁偆又是一笑:“誰去膳房看看,今日午間都有些什麼,若是不和我胃口,我可不會吃。”
“娘娘且放心,奴婢這就去看看。”
其他的先別管,總得先將五臟廟給祭上。
之後幾日,郁偆依舊時不時要吐一下,吐的時候,非得吐得全身都沒了力氣,連走路都要彎腰,才能停下。
出宮之前做好的計劃,全都來不及實現。
郁偆整個人都已經廢了,癱在床上,連表情都是迷茫的。
青鳥小心翼翼走進卧室,坐在床邊的輕手輕腳爬到郁偆身邊,並排着躺好。
郁偆睡得並不深,一點小小的動靜,就使得她睜開了眼。
半眯着眼,郁偆用充滿睡意的聲音道:“怎麼不出玩?今天不是不用上課?”
青鳥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像是生怕驚擾到郁偆一般,湊在郁偆耳邊,輕輕地說道:“不出去玩,幾個姐姐也都在做功課,我留在這裏陪媽。”
郁偆看着眼前的小手,有些無從下手地將她身上的薄被整理了一下,一股暖流淌進郁偆的心裏。
“媽,你繼續睡,繼續睡。我陪你一起睡。”青鳥扭了兩下,緊閉着眼,裝作一副已經睡着的模樣。
郁偆這回做了一個乖媽媽,很是聽女兒話的,繼續睡覺,她實在是太困了,怎麼睡都睡不夠。
天氣悶熱,郁偆睡覺的時候,宮人會在一旁一直打扇,好讓郁偆睡得舒服一些。
可這一覺,郁偆睡得頗不安穩,總覺得一旁送來的風少了一半,讓她有了熱意。
“嗯……”郁偆皺着眉醒來,頭疼得不想起來。
“可算是醒了,我還以為你們這一對懶蟲,要睡到明天才醒。”
郁偆眨了眨眼,這聲音太過熟悉,以至於她想高聲尖叫,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郁偆只想縮回被子裏。
不等郁偆有所反應,楊溍已俯下身,笑道:“既然醒了,怎麼不起來?”
郁偆眼睛突地睜大,捂着嘴飛快地走下床,連鞋子也來不穿,就依着宮人手中端着的水盂,連連作嘔。
楊溍黑着一張臉,看着郁偆失態的模樣。
青鳥失了身邊的溫度,又聽到聲音,一下子坐起身來,四下張望:“怎麼了?怎麼了?”
郁偆沒想到楊溍會來,她現在的狀況,根本就沒辦法侍寢,早就向內侍省的人報備過。郁偆早已不指望,能事先得道通知什麼的,這全天下都是皇帝一個人的,他要想去那裏,哪還用得着事先只會人。
“妾……身體不適,還請陛下恕罪。”眼淚糊了一臉,郁偆整個人都是糾結的。
楊溍的臉更黑了幾分,他確實沒太將郁偆放在心上,前幾天他就已經聽說惠妃病了,今日不過是順道走到此處,偶爾興起過來看看罷了。
至於為何不讓人將郁偆喚醒,不過是因為青鳥也正睡着,楊溍不願驚醒女兒。
這床對於青鳥來說,還有些高,她坐在床邊,小心地下來一隻腳,又下來一隻腳,見父親不看她也不和她說話,便乖乖地站在一邊。
“惠妃既病着,怎麼還和青鳥一塊睡?”楊溍的怒氣有了發泄口。
郁偆將身上僅有的一層睡衣整理好,道:“太醫來診過脈,說妾並沒有生病,只需靜養。”
“那些人都是庸醫嗎!將那些太醫都給我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