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 葉卿嵐回朝
葉卿芳接過那本小札看了起來,不由得大為吃驚:“這……這些都是?”
“是我今日命人暗中記錄下來的。”葉卿清低頭抿了一口杯中的茶,臉上儘是冷意。
原想着之前看中的姑娘就算有些小心計,也還可以不計較,可是沒想到太令她失望了!
今日以徐子衿為首,有好幾個她覺得不錯的姑娘都曾派着人暗中記錄下她們的一舉一動,甚至連臉上的表情都未曾放過。
在她面前的時候可能會偽裝,但總有露出馬腳的時候。
竟沒想到區區兩隻簪子就讓這麼多人現了原形。
其實今日之前,她的確對徐子衿動了心思的。城陽侯府打的是什麼主意她心中自然是一清二楚,可想想也覺得並未有什麼不妥,之所以抬頭嫁女,不就是想讓婆家幫襯着些么!而且,徐茂楊的確也有幾分本事,否則也入不了內閣。
但是,徐子衿今日的行為……說不上好還是不好。相對於心狠手辣、尋釁滋事的另外三人來說,她僅僅只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袖手旁觀而已,想必連她自己都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那麼大吧!
可是,聰明或許是有幾分,這性子卻不是個能擔得起大事的,比之她的母親徐夫人可謂是相差甚遠。或許,還是年紀太輕了些吧!
雖然沒有徹底地對徐子衿失望,但顯然想法已經不像之前那麼熱絡了。
至於另外三個至於核心中間的姑娘,若要葉卿清來說:
於馨莽撞無腦、欺善怕惡,是白蓮嫿手中的一桿槍;
而白蓮嫿則是打着柔弱的幌子,站在背後出謀劃策,事情發生了卻能讓自己不沾染一點兒血腥;
但是這二人都不足畏懼,最厲害的只怕還是這李玉婉,她就像一條吐着蛇信子隨時蟄伏、挑準時機就會蹦起來咬人一口的毒蛇。
一擊,必致命!
原本,今日她對利用李玉婉一事還存着幾分愧疚之心。可現在看來,也幸好她用她做了筏子。
否則,以後還不知道會掀起怎麼的波瀾呢!
葉卿芳將那本小札從頭到尾仔細地看了一遍,眉頭越皺越深,沒想到那些表面看起來文弱知禮的大家小姐,竟然沒幾個是簡單的。心思之深、手段之狠,看起來完全不像才十幾歲的小姑娘。
她忍不住心中還有些感嘆,想來她還算是頗得上天眷顧的幸運兒。當年裝病躲在榮國府後院,因禍得福,沒有摻雜到各種陰謀算計中,後來嫁給林思睿在葉卿清的相助下也算是沒有經歷太多波折。至於成親后……更是一帆風順。
這些年的安逸讓她似乎都忘了身處深宅大院之中,沒有爭鬥,似乎才是不正常。
“大姐姐既然知道於馨的臉是被李玉婉故意毀掉了,剛剛為何不說出來?”葉卿芳覺得李玉婉的做法還是太偏激太狠辣了些,就算是要報仇,也沒必要將一個女孩子的臉給毀了呀!
於馨如今正值花嫁之齡,這麼一來,這一輩子可算是毀了。
剛剛她也去看過於馨的傷勢,臉上密密麻麻地小點,以後就算是恢復了一些,只怕也還會是坑坑窪窪的。
葉卿清將手中的杯盞放到了桌上,拿帕子輕輕地拭了拭嘴角,笑着打趣道:“看來表哥這些年待你是極好的!”
若非林思睿的寵愛,葉卿芳怎麼可能還維持着一如當年那般的純潔心性呢!其實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的,橫豎林思睿能護得住她。
聽到葉卿清提起林思睿,即便如今已經是四個孩子的母親了,葉卿芳的臉上還是忍不住爬上了一抹嬌羞,淺笑着點點頭肯定道:“他自然是對我極好的!”
成親已經快六年了,如今又有了四個兒子,可他看着她的眼光、和她說話的語氣,還是一如當年那般深情溫柔。
葉卿清彎了彎嘴角,繼續剛剛的話題:“李玉婉的做法固然不妥,可到底也是於馨先惹上她的。說來,這兩人誰都脫不了罪責。而且,既然是她們之間的事,便讓她們自己私下去解決便行了。”
她可不是順天府的府尹,專門為那些不平之事做主。
只不過今日一事之後,白蓮嫿、李玉婉、於馨以及那些跟去找麻煩的女孩兒已經徹底被她劃掉了資格。
至於其她人……看看再說吧!
葉卿芳聞言,覺着似乎是有些道理:“還是大姐姐聰明,若非今日想了這麼個法子,只怕到時候還不定得被人矇騙了呢!”
性子上有點兒小問題倒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心思惡毒、手段不純之人,決不可嫁進榮國公府。否則,於葉家來說,只怕不是什麼好事!
坐了一會兒,葉卿芳便起身告辭了,畢竟府里那四個小子一個比一個讓人頭疼。回頭要是再闖了什麼禍,又得好好挨一頓批!
……*……*……
這一天盡和那些夫人們來回周旋了,後來又是於馨的事。葉卿清覺得這種交際之事竟是比一般的動腦子還要累得多,一天下來,只覺得渾身乏力。
回了卿園之後,如梅本準備給葉卿清捏一下肩膀放鬆放鬆,可葉卿清看到齊子皓倚在軟榻上也不知是真睡還是在假寐,揮揮手便吩咐其她人先行退了下去。
走了過去,只見窗外的一抹夕陽打到他瓷白的臉上,氤氳出來的淡黃色光芒像是給他整個人踱上了一層厚重而又神秘的色彩。
真的睡著了?想起今日他難得休沐一天,結果自己卻沒陪他,葉卿清心裏有些愧疚。
自從有了孩子之後,她的心思便分散了很多出去,竟已經很久沒有單獨陪着他一起哪怕是喝喝茶聊天了。
嘴角勾起一抹調皮,葉卿清打算伸手捏上了他的鼻子……可是剛剛觸及,柔軟的小手便被人一把捏住。
男人睜開一雙妙目,纖長濃密的睫羽微顫,嘴角勾起一抹壞笑,另一手從她的后腰處將她禁錮在他的身上:“使壞,嗯?”
葉卿清嬌嗔一聲:“又騙我!”
真是沒意思,每次都被他發現,可是反過來若是齊子皓想整她卻十有*會得手!有武功了不起嗎?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齊子皓一個翻身,將兩人的位置對調了過來,在她嫣紅的唇瓣上狠狠地吮吸了一口:“還沒和你算賬呢!今日把爺一個人丟在卿園裏!”
“誰說的?你今日不是去陪你的兩個大小寶貝玩了一天嗎?”這男人,可是實打實地女兒控,兒子和女兒的待遇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清清,你真幼稚!居然和自己女兒吃醋!”齊子皓嫌棄地哼了一句,“嬌嬌和寶兒都是小寶貝兒,你才是大寶貝兒,這位置永遠是你的!”
葉卿清滿意地勾了勾唇,這還差不多!轉念一想:“那靖霄和靖暉呢?”
齊子皓臉上嫌棄更甚:“提那兩個臭小子做什麼?”
“不帶你這樣偏心的,對兒子和女兒要一視同仁!你再這樣,我下次要生氣!”葉卿清抬手就在他腰上狠狠地扭了一把。
嘶——!這小丫頭,還真是下得去手!
齊子皓報復性地握在她纖細腰肢上的手也加重了一些力氣,佯怒道:“行了行了,沒大沒小了你!誰偏心了?兒子以後得挑起王府的重任,自然是要嚴格管束。女孩兒嘛,天生就該是用來好好疼愛的!我齊子皓的女兒,自然是要被給予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寵愛!”
言語中透着自豪,是一種身為人父的自豪,感染着葉卿清,臉上也隨着他的絕美笑容漾起點點星光。
“你快起來,別壓着我了,我今日都快累死了,身上酸着呢!”葉卿清輕輕地拍了拍他的後背,示意他起身。
齊子皓聞言,抬手掀起了她的衣襟:“哪裏酸了,我看看?”
葉卿清掙扎着坐起身來,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故意佔我便宜的?身上酸能看得到么?”
佔便宜?這就是他的媳婦兒、他的女人,他用得着佔便宜?直接上不就是了!
看着他愈趨危險的目光,葉卿清識趣地摟着他的脖子撒嬌道:“真的酸呢!你幫我捏捏肩膀好不好?”
“想讓爺伺候你?”提高音調反問。
葉卿清抬眸看了他一眼,嘟囔道:“不行嗎?”伺候她怎麼了?
“樂意之至!”齊子皓咧開嘴角,不再繃著臉故意嚇唬她了。
這伺候的事兒他可謂是輕車熟路了,哪裏就會不願意了!
齊子皓的手法純熟,一番按捏下來,力道正好,葉卿清只覺得血液流暢得更加痛快,所有的不適彷彿都逐漸從身體裏消失。
“不是本王說你,你弟弟的婚事用得着你這麼費勁心思么?到時候選一個家世不差、人品也尚可的直接上門提親不就是了?”齊子皓邊技巧嫻熟地按捏着,邊不滿地抱怨道。
弄得這麼累,有必要麼?
葉卿清笑了笑,狀似無意地道:“哦?那為何當初王爺不選一個家世不差、人品也尚可的娶回來呢?”
“那怎麼行?本王又不喜歡那些人!”齊子皓下意識地反駁道,話說出口才覺得不妥。
果然,繞到了葉卿清身前,看着她臉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齊子皓陰着臉咕噥了一句:“你陰我?”
“哪敢?”葉卿清再一次樓上了他的脖子,貼到了他的胸前,仰着頭眨巴着眼睛看向他,“既然王爺都說了要找一個喜歡的,我自然也不能一意孤行地擅自替卿嵐做決定不是?只能先將這些家世合適的姑娘都先摸摸底,到時候若是卿嵐中意誰也才好做決定啊!”
齊子皓深深地看着她,好半天才泄憤似的在她唇上狠狠地啃了一口:“說不過你!”
最好趕快將葉卿嵐給推出去,省得到時候還要天天讓他的小丫頭將心思分出去!
“你討厭!”葉卿清捂着自己的唇瓣,抬起眼哀怨地抗議,“咬這麼用力,回頭明日裏消不掉不是要叫人看笑話了!”
任是誰一看到唇上的印記只怕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了,明天怎麼見人啊!
齊子皓卻是笑出了聲,雙手自腋下將她抱起,讓她的雙腿纏在他的腰上,狠狠地在她的小屁股上打了幾下,往床榻上走去,滿臉皆是邪肆:“就要咬你怎麼了?你能把我怎樣?不僅要咬你的小嘴唇兒,哪哪都不會放過,讓你今天將我一個人丟下來!”
“臭流氓!”調笑聲漸起……
……*……*……
自定王府回去之後,白蓮嫿心中舒了一口氣。
還好,今日於馨沒有多說些什麼,只是說她自己看不慣李玉婉得了賞賜這才找她麻煩的。否則……以定王妃的精明,肯定會知道這事兒是她在背後攛掇的!
只是……也不知道李玉婉的話定王妃有沒有相信,若是信了的話,豈不就是認為她在說謊了?
白蓮嫿有些懊惱,她不該出頭的!不,是不該給李玉婉留有還手的機會!
至於於馨,是她自己要出頭的,可不關她的事兒!
白夫人倒是沒有多想,總之她的嫿嫿肯定沒做錯什麼事兒。那個李玉婉,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居然還妄想着攀上定王妃和榮國公府,還膽敢污衊她女兒!
不行,回頭這事兒必須得和老爺商量一下,不能讓女兒白白吃了虧!
白夫人一回家便將今日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和白崇正說了一遍。原想着他一定會和自己一樣憤慨,想着替女兒出頭的,結果,卻沒想白崇正的態度與她想像中的截然相反。
“蠢婦!”白崇正聽完之後,怒拍了一下桌子,指着白夫人就罵了起來。
白夫人不解,心裏又有些委屈,她怎麼就蠢了!
“頭髮長見識短的婦人!”白崇正恨鐵不成鋼地又補充了一句。
隨後看了看低着頭站在一旁的白蓮嫿。這個女兒不管是樣貌還是才學,向來都是讓他驕傲的。
只除了品行和心思……所以之前他才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想進宮的想法。自以為自己有多聰明,但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也就能騙騙年齡相仿的小姑娘了。
今天這事到底事實如何暫且不論,但她一開始就不該牽扯進去!現在只怕已經給了定王妃一個不好的印象了,這樁婚事,懸了!
白崇正有些不耐地在屋子裏來回踱了幾步,而後吩咐道:“明日裏你親自帶着嫿兒備一些薄禮,上定王府為今日的事情道歉去!”
“道歉?”白夫人不解,“今天這事兒又不是我們嫿嫿挑起來的,為何我們要去道歉?沒得讓人覺得我們心虛呢!”
白崇正不想和這蠢婦解釋那麼多,冷冰冰地道:“你明日若是不去,就等着被着拿休書回娘家吧!”
說完便一甩袖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白夫人徹底懵了!休書?回娘家?不過就是兩個姑娘之間爭風吃醋挑起來的事兒,怎麼這把火就燒到了她頭上來了?
顧不得多想,白夫人急急忙忙地拉起了白蓮嫿的手:“嫿嫿,你說你爹他剛剛那是什麼意思啊?開玩笑的吧?怎麼可能為了這麼一件小事兒就要休了我啊!”
好在白夫人還有點兒理智,否則這會兒只怕早就大吵大鬧了起來!
白蓮嫿哪裏知道啊!不過她也想知道定王妃究竟是怎麼想的,於是便勸了一句:“娘,爹那是嚇唬你的呢!明日裏你就按照他的吩咐做就是了!女兒陪你一起去!”
白夫人有些呆愣地點了點頭。
只不過,白夫人與白蓮嫿兩人雖然翌日一早就帶着禮物去了定王府,可是卻並沒有見到葉卿清的面。
出來接待的是她身邊的如蘭:“白夫人、白小姐,奴婢是王妃娘娘身邊的大丫鬟如蘭。我家王妃今日一大早便帶着郡主和世子去了忠國公府,只怕晌午之前是不會回來了。您若是有事,只管和奴婢說便是了,回頭奴婢定會代為轉達的。”
如蘭態度恭敬、禮數有度,挑不出一絲毛病。
白夫人微微蹙眉,而後很快揚起了一套親和的笑容:“如蘭姑娘客氣了,今日我帶着嫿嫿是想為昨日的事情專門登門道歉一番的。要是昨日嫿嫿能及時從中調和,也就不會給定王府添麻煩了!”
如蘭聽完,笑了笑:“夫人說的哪裏話!白小姐定然也不會想到事情會這樣的,這番話回頭奴婢一定會轉告給我家王妃的!”
不知是不是錯覺還是因為心虛,白蓮嫿總覺得這個叫如蘭的丫鬟話裏有話,可這件事再計較下去對她也沒有好處。於是便一直在一旁笑着不說話,只讓白夫人與如蘭在那周旋。
回了白府之後,白崇正立馬將白夫人與白蓮嫿喊了過去,臉色急切:“怎麼樣?定王妃怎麼說?”
白夫人搖了搖頭:“我們今日沒見到定王妃。”
“她不肯見你們?”音色微變。
“不是,王妃不在府里,去了忠國公府。”
“那禮物手下了沒有?”
“收下了。”
聞言,白崇正這才舒了一口氣。肯收禮物,事情或許還有轉圜餘地。
雖然他如今已貴為太子少傅,可在朝中畢竟根基淺薄,還得為自己的幾個兒子打算,必須得找一門貴重的姻親。葉家,是最好的選擇,若是可以,他還是希望能盡量爭取到!
可是,還沒等他徹底放下心來,門外便傳來了小廝的稟報聲:“老爺,定王府有人前來。”
白崇正眼中一亮:“快請!”
只是,在看到那人身後抬着的一大箱回禮之時,白崇正的老臉狠狠地抽搐了起來。
人都走了,還未還未回過神來。
倒是白夫人看着這些比她們送出去的不知貴重多少的禮物,手裏摸着那些比嬰兒肌膚還要柔軟順滑的錦緞,臉上喜不勝收,得意不已地道:“看來王妃對嫿嫿定是十分滿意,瞧瞧這些東西,可比昨日裏給李玉婉的那對簪子不知要強到哪裏去了!”
白蓮嫿雖然沒有說話,可眼中對這些綾羅綢緞還有首飾珠寶的滿意程度絲毫不亞於白夫人,那閃爍着的光芒,肉眼可見。
“砰——”地一聲,白崇正將手裏的被子狠狠地擲到了地上,同時也將母女二人的思緒拉了回來。
“怎麼了?”白夫人覺得這男人從昨兒晚上開始就有些神神叨叨的,莫不是中邪了?
定王府派人送了禮前來難道不該高興么?發什麼火呢!
白崇正閉了閉眼,終究滿腔怒氣化為了一聲無奈的嘆息:“明日開始,多給嫿兒相看幾戶合適的人家吧!”
“老爺?”
“爹?”
驚呼聲同時響起,看向白崇正的目光解釋不可思議。
還是白夫人反應快一點,上前拉住了白崇正的衣袖:“老爺,你這話是何意?不是說好了要將嫿嫿嫁到榮國公府么?現在王妃又對咱們印象這麼好,嫿嫿這次定是十拿九穩了!”
“無知!”白崇正將衣袖扯了出來,狠狠地瞪了白夫人一眼,“你以為我為何讓你和嫿嫿親自帶着禮物上門賠罪?”
“不就是為了於家那丫頭受傷的事兒嗎?”事實上,白夫人就是沒想清楚好端端地為什麼要賠罪,她們又沒做錯什麼!
白崇正有些煩躁了坐回了主位上,滿臉都是不耐!他怎的娶了一個如此蠢鈍如豬的夫人?難怪嫿兒這麼好的一步讓她帶着給走沒了!
在這之前,誰家的優勢比他們大呀!便是城陽侯府,都比不上他們!
白蓮嫿試着開口:“爹是想試探一下定王妃經過昨日一事對女兒的態度?”
白崇正總算有了些安慰:“不錯!昨日的事情是不是與你有關暫且不論,但你摻合了一腳進去,只怕就已經給了定王妃一個不好的印象了!”
“可是……”白蓮嫿咬着唇,淚水隱隱在眼眶裏打轉,“可是定王妃不是派人送了這麼些東西來么?這不是代表她並沒有生我的氣么!”
白崇正見這女兒現在還不肯認清現實,嗤笑了一聲譏諷道:“沒有生氣?你以為你有資格讓她生氣?定王妃今日對你們避而不見,雖是收下了你們送去的禮物,可轉過頭便送了更貴重的,這說明什麼?說明了在榮國公府娶親一事上,咱們白家已經徹底沒有機會了!”
白夫人見自家女兒如此難受,小心翼翼地僥倖道:“或許是老爺您理解錯了呢!畢竟王妃還沒有開口不是么?”
白崇正冷肅的銳利目光直接就向她掃了過去,直將白夫人看得渾身一顫:“總之,就按我說的做!榮國公府那邊,你們就不要再打那個主意了!”
他還不想為了區區一樁婚事而惹上定王府讓定王記恨於他!
至於定王妃為何沒有明說?
這個蠢婦,沒見識就是沒見識!本來這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兒,難不成還要擺到明面上來不成?定王妃此舉已經給了他們白家天大的面子了,做人要有自知之明。雖然失了這樁婚事有些遺憾,可也還有別的選擇不是么!沒必要為了一棵樹弔死!
可白蓮嫿顯然就是沒有自家父親這般豁達長遠的看法。她獃獃地立在廳中,目光獃滯,看得白夫人心頭憐惜,好一陣心痛!
“嫿嫿,要不咱就聽你爹的吧?這定京城中的好兒郎也不止葉卿嵐一人,咱們肯定能找到比他更好的!更何況,定王妃這般強勢,以後若是榮國公府里的事兒凡事都要插上一手,你豈不是一輩子都要被她壓着受她的氣?”白夫人上前替她擦了擦眼中的淚水,心疼地勸解道。
白蓮嫿眯了眯眸子,眼神堅定,握住了白夫人的胳膊:“娘,我要嫁給葉卿嵐,我一定要嫁給他!定王妃既然沒有明說,咱們就當不知道,娘,你一定要幫我好不好?”
看着女兒眼裏的乞求,白夫人實在不忍拒絕,一把將人抱在了自己的懷裏,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從未有過的狠厲:“嫿嫿,娘的乖女兒,你放心!你爹不幫你,娘幫你,不管用什麼法子,一定會讓你嫁進榮國公府的!”
……*……*……
景豐六年冬月初,定京城醉風樓。
一改前些日子的大雪紛飛,最近幾日難得地艷陽高照,似是專門為迎接某人而高高掛起,要將空氣中的嚴寒統統融化。
葉卿清坐在臨街視角最好的一處包廂里,手裏抱着暖爐,身上也圍着厚厚的狐裘披風,只有一張小臉俏生生地露在了外面。屋子裏燒着地龍,因此寒冬的氣氛感覺得倒是不怎麼明顯。
坐在她對面的是簡裝而行的葉卿渝。
比之前些時候,臉上稍顯豐腴,細看下去,還能看到大氅下明顯隆起的身子。
葉卿清將岸上溫着的梅花酒兀自倒了一杯,笑着打趣道:“我還以為皇上今日定是不准你出來呢!”
葉卿渝順着她的視線輕輕地撫了撫自己的肚子,笑得柔和而又不失俏皮:“可不是不準么!昨晚磨了他好久呢,今早還在那和我耍賴,要不是我假裝生氣,他定是不准我出來!可今日是嵐兒班師回京的風光日子,我怎麼能不來呢!聽說琉璃國也派了人專門前來,算是留在東齊的質子,一會兒嵐兒肯定是極其威風!”
一邊說著,一邊臉上流光溢彩揚着自豪的光芒。
他們葉家,總算又一次以為赫赫戰功而站到了京城世家之巔,而非靠着所謂的裙帶關係!
葉卿清看了看她頗大的肚子,微微蹙眉:“你這如今有八個月了吧?可怎麼看着像是就要臨盆了呢?可別到時候又是揣着雙胎!”
雖然一次生兩個或者三個的確是大吉之兆,但其中兇險程度,可想而知。
葉卿渝努了努嘴:“這次浩南找精通此方面的大夫前來提前把過脈,說是照脈象來看,應當只有一個。而且,雖然大了些,可好在胎位正,生產的時候當是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
“那就好!”葉卿清稍微放心了些。
雖說之前渝兒已經給皇室添了一子兩女,可到底皇子的血脈還是薄了些,這胎要是再能誕下一個皇子,也能讓那些記吃不記打、又蠢蠢欲動打算讓皇上充裕後宮的人閉上嘴。
葉卿渝似是猜到了自家姐姐在想些什麼,毫不在意地道:“對於那些總是不死心的人,我都習慣了!前幾日還有那大膽的想要趁着我有孕的機會勾引皇上呢,正好我的手也閑了許久了,不動動手也太對不起那姑娘的一番心思了!”
瞧那小舞跳的,只怕是練了好久,專程在宴會上等着這個機會呢!
葉卿清掩帕低笑,不過渝兒的態度和手段倒是讓她徹底放下了心來。
有時候,男女之間不是說雙方感情深厚就一定能無波無浪的。享受了既有的高貴身份,自然就該承擔相應的波折挑釁。可以想見,只要齊浩南在皇位上一天,就總會有不安好心的人覬覦着那空置的後宮之位。所以,只有葉卿渝手段夠硬才能更好地配合齊浩南將那些人一一擊退。
聞着屋子裏梅花酒的香氣,葉卿渝肚子裏的饞蟲有些犯了:“姐夫這酒樓里的酒都這麼香么?勾得我心裏都痒痒的呢!”
“那你就聞聞就好了,要是讓皇上知道了你想喝酒準是得立馬將你抓進宮去!”葉卿清揶揄道。
葉卿渝哼了一聲:“我才不怕他呢!”
說著,包廂的門被推了開來,四個孩子一起涌了過來。
因為齊靖霄和小太子齊彥澤都已經開始上書房了,所以這會兒都沒有一起帶出來。
“母妃!”齊靜沅聞着香氣就奔了過來,“哇,梅花酒!嬌嬌也要喝!”
“不行!”葉卿清沉着臉直接拒絕。
小孩子怎麼能喝酒!都怪齊子皓那個沒有原則的!自從他前些時候拿筷子蘸了一點兒梅花酒喂到了齊靜沅嘴裏,這小姑娘就跟上了癮似的!別以為她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時候,齊子皓總是拗不過女兒,偷偷給她弄一點兒,還總是狡辯說一點點沒事!
一見到葉卿清的疾言厲色,齊靜沅立馬撅着小嘴垂下了頭去,悶悶不樂地對着葉卿渝行了個禮:“見過皇嬸!”
“嬌嬌乖!你母妃都是為了你好,小孩子喝了酒長大都會變得很醜的!”葉卿渝摸了摸她的大腦袋,靈機一動。
葉卿清立馬就給了葉卿渝一個“你真了解她”的讚賞目光。
果然,齊靜沅立馬就抬起頭,眼中帶着詢問:“母妃,是真的嗎?”
葉卿清點頭:“當然了,你看兩位公主,她們都從來不喝酒,長得多好看!”
齊毓靈性子活潑,一聽葉卿清誇獎她的話立馬臉上就笑開了花。
齊毓雅則比較害羞靦腆,但聽到說自己漂亮,也給葉卿清奉上了一個甜甜的笑容:“謝謝皇伯母!”
“謝謝皇伯母!”齊毓靈也不甘落後。
齊靜沅像是被嚇到了,立馬糾結着絞起了自己的衣裳:“嬌嬌也很好看的,我以後都不喝了!”
末了,像是想到了什麼,雙眼亮晶晶地抬了起來:“長大了再喝!”
葉卿渝頓時笑開了去,葉卿清則是嘴角狠狠地抽了抽,這小丫頭!
齊靖暉酷酷地站在一邊,斜了齊靜沅一眼,笨蛋!
姐妹三人都很少有機會出來,齊靜沅還好些,齊子皓偶爾會帶着她一起上街,齊毓靈和齊毓雅則是讓奶娘抱着,看着下面街上什麼東西都新鮮。若不是葉卿渝不準,一早便鬧着要去街上了。
倒是葉卿清見齊靖暉一直一個人待在一旁,將他拉到了自己的懷裏:“靖暉,你怎麼不跟姐姐們一起玩啊?”
這孩子心思比較敏感,平時有話也不肯說,但葉卿清知道他是極其聰慧的,懂的東西比同齡人都要多。
誰知,齊靖暉絲毫不給面子地將雙手環在胸前,小臉一撇:“我才不要和女孩子一起玩呢!”尤其還全都要讓自己喊姐姐,他還是喜歡和自己妹妹在一起,做哥哥的感覺比較好!
葉卿清頓時一頭黑線涌下,這臭脾氣,以後肯定比他父王還要折騰人!
倒是葉卿渝覺着有趣:“姐姐,你家裏這幾個孩子還真是各有自己的性子!不像彥澤,小小年紀就一本正經地跟個小老頭似的,浩南都說了他小時候也不這樣啊,也不知道是從哪學來的!要是能像靖霄一樣,見到了人就笑,那就好了!”
兩個孩子相差不過一歲,自從前幾個月小太子啟蒙之後,齊靖霄便被送進了宮裏做他的伴讀。葉卿渝對這個小暖男一樣的侄子那是疼到了心坎里。
葉卿清不禁腹誹,依着她看,太子的性子定然就是遺傳了她們那位嚴肅正經的表哥!
“來了來了!”齊靜沅坐到葉卿清身邊,趴到了窗戶上,拍着手叫了起來,“我看到舅舅了!”
葉卿清和葉卿渝聞聲望去。那高坐駿馬之上的銀甲男子,手執一桿銀槍,烏髮以玉冠一絲不苟地緊緊束起。原先俊白皎潔的臉上微微晒黑了些許,但臉上線條更為凌肅,多了一份陽剛之氣,整個人看起來也更加地成熟。
今日這定京城裏葉卿嵐必經的幾條街上茶樓酒肆皆是爆滿,只為能看這得勝歸來的少年英雄一眼。街道兩邊更是擠滿了人,更有甚者,那些膽子較大的姑娘們還會有意將綉着自己名字的綉帕向葉卿嵐拋去。
對此,葉卿嵐嘴角一直揚着淺淡的笑意,手上緊緊地握着馬韁,眼神始終朝着遠方。
“舅舅,舅舅……”經過醉風樓之時,頭上傳來了稚嫩清脆的喊叫聲。
葉卿嵐抬眼望去,視線相交。他最愛的兩個人,眸子裏,滿是對他的驕傲與自豪。
當初,明明眼前有錦衣玉食的華貴生活,依舊選擇不畏艱險、年少參軍,為的就是讓他在乎的人在任何時候、身處何地都能更加有底氣,為的就是不管誰提起葉家都會感嘆葉家滿門忠烈,無愧於赫赫武將世家的稱號!
現在,他知道,他做到了!他最愛的兩個姐姐正含笑迎接着他的榮譽、他的輝煌,他用他的戰績帶領着葉家重新回到了最風光的時刻,為千人讚歎、萬人迎捧!
府里,還有等着他的祖母和娘親……
忽然覺得眼眶微澀,一時間分不清究竟是因為喜悅還是終於有了一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而另一邊,葉卿渝抹着自己的眼角,笑中帶淚:“葉家的列祖列宗若是在天有靈,看到這一幕,定是也能安心了!”
葉卿清也很激動。
她從葉卿嵐敏感自卑的時期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如今,外人只會看到他的輝煌和成就,
終於,不會再有人記得他是妾生子的身份,也終於不會再有任何人對他坐上榮國公一位有置喙的餘地。
因為,葉卿嵐是用他的汗水血水和不屈於人下的意志走到了今天。他是葉家的子孫、是堂堂正正的一代武將、是緊隨齊子皓之後的東齊新一代的不敗戰神,而不再僅僅是葉景陽的兒子!
“快別哭了,今日是值得高興的日子!”
葉卿渝聞言擦起了眼角的淚水:“姐姐說的是,回頭府里只怕還得好好慶祝一番呢!不行,一會兒我也得過去!”
“去什麼去!”齊浩南冷冷的聲音隨着推門聲傳了過來。
“父王!”齊靜沅一看到齊子皓就伸着雙手跑了過去,被他抱在懷裏摟住他的脖子齜着小米牙道,“我剛剛看到舅舅了,他還對我笑呢!”
齊子皓笑着颳了刮她秀氣的小鼻子。
另一邊,葉卿渝微微嘟嘴:“你怎麼來了?嵐兒這會兒不是要進宮參拜么?”
“我來接你!”比之齊子皓,齊浩南一手一個女兒毫不費力,說話的聲音也柔和了很多。
葉卿渝撇嘴:“我好不容易出宮一趟呢!”
“母后聽話,和父皇回去,你肚子裏有弟弟,不能一個人在外面!”齊毓靈忽然小大人般的來了句。
齊浩南嘴角幾不可見地勾了勾,還是女兒好,沒有白疼!
葉卿渝額角青筋狠狠地抽了抽,真是,以前被齊浩南壓着就算了!現在他女兒也跟着他去了同一戰線了,這以後她還有沒有一點兒地位了!
“母后,回去吧!”齊毓雅的聲音軟糯甜美,再加上臉上害羞的笑容讓人有一種不忍拒絕的魔力。
葉卿清笑着道:“渝兒,跟皇上回去吧!孩子要緊,等回頭有的是機會!”
更何況,葉卿渝現在這身份也不宜明目張胆地跟她一起回榮國公府,否則只怕會招來有心人的懷疑與非議。
齊浩南走後,葉卿清不解地望着齊子皓:“你怎麼不進宮啊?”
“好心來送你去榮國公府還不領情!”齊子皓傲嬌地哼了一聲,“反正隊伍慢得很,此次帶着琉璃國的人回來說的不好聽些就是押解,還得在城裏轉一圈呢!”
葉卿清明白了,這算不算是一種造勢?既是借琉璃國的戰敗來向百姓表示大齊的國力強盛,也未乏沒有對相鄰幾國的警告,若是尋釁滋事,就是琉璃國的下場!
“對了,此次琉璃國的質子是誰?”葉卿清記得琉璃國現任的君主,不對,該稱為城主了,他只有蘇維雅一個繼承人。這次來的難不成是旁支?
齊子皓答道:“是蘇維雅!”
“蘇維雅?”她還活着?說來,琉璃國的這場災難,與蘇維雅還真脫不了關係。說來說去,都是深情誤人。
“你那麼驚訝做什麼?”齊子皓瞥了她一眼,滿不在乎地道,“這個女人掀不起什麼風浪。所謂質子,也不過是個形式罷了!就算沒有蘇維雅在我們在手裏,琉璃國也不敢再有什麼異心了!”
不是沒想法,而是沒這個能力!
“只是原本以為她該跟在燕少桓後面才對的!”
“當初燕少桓和蘇維雅兵分兩路。燕少桓來了大齊,而她則帶着人去了北燕蠱惑燕旭趁着燕隨不在的時候謀權奪位。後來,差點死於燕隨的劍下,逃回去之後沒多久卿嵐就拿下了琉璃國!”
葉卿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走吧!先送你去榮國公府!”齊子皓將兩個孩子都抱在了懷裏,帶着葉卿清出了醉風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