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和平談判
凌樂離開蘇妍的房間，關上門的時候心裏也有些微微的驚訝於蘇妍的安靜，但不過一秒便淡然了，她不鬧自己樂得省心。凌樂回到母親病房的時候，房裏還是空無一人，看來還在觀察。他嘆了口氣，轉身去了吸煙室。
深夜的醫院安靜而沉默，偌大的吸煙室只有他一個人。這種時刻，凌樂才有空閑思考起昨天顧玖在電話里說的那些話。雖然儘力避免去回憶跟麥小岑有關的片段，卻越逃避回憶越刻骨。然而在香煙的麻痹下，似乎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痛苦。凌樂一抖煙盒又點上一根，抽了好幾口心裏鬱結的情緒才放鬆了一些。
玖說自己是杯溫水蘇妍才敢不放手，如果是岩漿她就怕了。到底是什麼意思……自己對蘇妍太好了？太遷就了？凌樂仔細地反思回憶了一陣，沒有啊。他一直避免與蘇妍過多的單獨相處，就算一起住在家裏也是分開的，頂多早上一起吃個早飯，晚上回家說個早點休息。一個大活人在眼前，自己總不能視而不見吧。早飯也不可能不吃啊……哦……飯。凌樂的思緒又跑偏了，這不能怪他，一整天滴水未進，到現在早就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此時一想到跟吃有關的事情就撐不住了。凌樂抽完最後一口站起身來，決定先填飽肚子再說。畢竟今晚肯定要守着老媽到天亮，沒能量怎麼行。他推開吸煙室的門，往醫院門口走。
雖然已經很晚了，但是醫院外面的夜市永遠不缺吃的。畢竟經常會有家屬為了看護病人要徹夜在醫院度過，難免肚餓，所以這裏的小攤生意都不差。凌樂左看右轉了一陣，最後挑了個餛飩攤子坐下了。
“小夥子要吃什麼？”和藹的老闆娘迎上來，一面擦着凌樂的桌子一面問。
“嗯……一碗餛鈍，不對，兩碗吧。”凌樂估摸了一下一碗肯定不夠。
“好咧很快就好哈！”
“麻煩您了。”凌樂對老闆娘點頭笑了笑，目送她轉身忙活，自己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視線不知不覺定在了右前方那一桌情侶身上。
女人剛要坐下把手放到桌面上，男人一把抬起她的手，從紙巾盒裏抽了張紙仔細地擦拭着她面前的桌面，一面還絮絮叨叨：“你別急等我先擦一下，這桌子油着呢。”
女人笑得眉眼彎彎，順從地不動彈，只是笑嘻嘻地誇他：“你今天怎麼這麼貼心呢。”
“你陪我照顧咱媽一天了，本該回去休息的。那麼累了，我就擦個桌子哪兒貼心了。”男人仔細擦完桌子，小心翼翼地把女人的手放在桌面上，嘆了口氣，“苦了你了。”
“你也知道那是咱媽呀。我當然要照顧啦。再說了，有你陪着我不累。”
“我老婆真好！”男人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感嘆着“我真有福氣……”
換作從前，凌樂只會覺得這兩人矯情得不行。他也不可能關注人家說了什麼。而現在……
他好羨慕。
印象里自己只和麥小岑在外吃過一次飯。自己也替她擦了桌子，一開始氣氛很好兩人也很開心，不過後來……蘇妍的短訊打亂了所有，等自己回過神來，麥小岑早就已經不見了。如果當初混蛋的自己知道以後，自己會愛她那麼深。一定會不顧一切把她佔為己有，一定不會讓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
可是如果有什麼用呢。
凌樂突然覺得眼眶一熱。
“小夥子，你的餛鈍好了！”
“啊，好的，謝謝！”
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餛鈍擺在他面前，升騰的熱氣熏着凌樂的眼睛，氤氳的水汽彷彿下一秒就要從睫毛上墜落進碗裏。他抬起頭，吸了吸鼻子，復又低下頭抓起勺子大口大口吃起餛鈍。儘管是盛夏的夜。凌樂此刻卻覺得分外寒冷，所以迫切地需要滾燙的食物來安慰自己。空了一天的胃被一點一點填滿，溫暖的食物入口好像真的讓他的身體都變得暖和了一點，冰涼的心也跟着有了些許溫度。
原來胃填滿了，心就不會那麼空，這個道理是真的。
兩個大碗很快見底。凌樂覺得自己的情緒也跟着好了點，起身結了賬返回母親的病房。這一次房間裏不是空無一人了，凌睿已經被送回，此刻正在安靜地睡着，掛着的輸液瓶往下一點一點滲着液體。凌樂輕手輕腳地走上前去，見液體滴落的速度有些快，怕母親不舒服，將輸液速度調慢了些，然後走到一旁的陪護沙發上坐下來，打開一旁的小燈，隨手抽了一本旁邊架子上的雜誌開始看。凌睿的病房不同於別的病人，裏面簡直像個小型客廳，茶几沙發書架電視地毯，甚至壁畫。不知道的人打開門還以為這是在酒店，除了那張標誌性的白色病床，哪點像醫院啊。
凌樂知道母親對居住環境很挑剔，她住院了這麼久，肯定容忍不了醫院一貫的白牆肅靜，這樣也好。離天亮還有很久，自己也不至於太無聊。凌樂一面看書，時不時掃一眼輸液瓶子的進度，不過這麼一大瓶，沒天亮之前肯定掛不完。牆上的鐘一分一秒地走，凌樂翻着手裏的書，只覺得眼皮有些打架。他晃了晃腦袋想清醒一些，不過眼皮卻越來越沉。最後是什麼時候睡着的，他也不記得了。不過因為睡的時候也沒有調整姿勢，凌樂沒睡多久就醒了。一動脖子，瞬間覺得一股熱血直衝大腦，媽的筋扭了……該死的落枕。
“醒了？”
嗯？凌樂艱難地轉着脖子，見凌睿已經醒了，而一邊牆上的掛鐘，時間不過七點。
“老媽你不再睡會嗎？感覺怎麼樣？”凌樂見她氣色還不錯，心下稍安。
“誰讓你決定手術的？我說過了我不做。你現在是長大了翅膀硬了我的話都不聽了是吧？”凌睿緊緊皺着眉頭，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教訓。
凌樂笑了笑：“反正已經切除了。你現在後悔也沒用啊。”
“混賬東西！”凌睿氣得想丟東西過去，卻發現手邊沒有任何一個稱手的物品。
凌樂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脖子，感覺好了一些。他走到凌睿旁邊坐下，心平氣和地開口：“老媽你的病本來就不能再拖了。手術是遲早的。你知道有多危險嗎，嚴重了也是會沒命的。您都比我大那麼多歲數了。不會這麼任性吧。這可是在玩命。”
“……哪有那麼嚴重，可以藥物控制的。”凌睿見他態度這麼好，語氣也軟下來。
“是，本來是沒有那麼嚴重。可誰讓您一直拖着不出院呢？還不配合治療？那能不嚴重嗎？”凌樂淡淡接話。
凌睿一愣，沒有說話。
“您不就是想約束我。不想管公司嗎。所以讓蘇妍盯着我，所以拖着不出院，對不對？”凌樂一臉平靜，“當然，最大原因是你不想我去找麥小岑。”
凌樂嘆了口氣：“我答應您。”
凌睿有些訝然地看着凌樂，似乎不相信自己一貫倔得要死的兒子知道自己住院真相之後，居然還能選擇妥協。
“您放心，在您出院之前，我哪裏都不會去。”
“我出院之後呢？”凌睿懷疑地問。
“一樣，哪裏都不會去。”凌樂說得很自然，神情如常。凌睿看不出他撒謊的痕迹，自己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自己也看不穿了嗎。
良久。凌睿終於是嘆了口氣：“你也累了一夜。回去休息吧。”
“那我先回去了。晚點再來看您。”凌樂站起身來，轉頭往外走。
“兒子。”
“嗯？”
“你怪我嗎？”
“不怪，”凌樂笑得陽光燦爛，“您是我媽，我怎麼會怪您呢。”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