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執念深淵
“你在幹嘛？”季韻窩在沙發里看雜誌，眼見顧玖在屋子裏走來走去，不滿地丟過去一個枕頭，“晃來晃去的很煩啦。”
顧玖準確無誤地把抱枕接在懷裏，走到她身邊坐下，季韻這才發現顧玖神色有些凝重，也不開玩笑了：“你從書房出來就怪怪的，是有什麼事嗎？”
“阿樂之前找我，要我聯繫柏叔，說想了解一下凌姨的病理資料。剛才我和柏叔通過電話了。凌姨的情況……很不好。”
“……很不好？”
“嗯。本來只是修養一陣就能痊癒，但是拖了太久，加上凌姨住院期間一直並不是太配合治療，心態也沒有很放鬆。所以越拖越嚴重。現在結石已經佔滿整個膽囊的三分之二，如果不儘快切除，就危險了。”顧玖沉聲說。
“那趕緊手術呀！”季韻也着急了，“你趕緊給凌樂打電話，讓他勸勸啊！”
顧玖搖搖頭皺着眉：“我打過阿樂電話了。關機了。”
“這傢伙怎麼每次關鍵時刻就掉鏈子啊！”季韻無語地翻了個白眼，“那你要不要直接去上海一趟？”
“明天有高層指導會議要開。爺爺不會讓我亂跑的。”顧玖思慮片刻，“我先給他發個簡訊，柏叔回復的分析郵件已經轉到他郵箱了。等晚點看看他開不開機吧。”
“也只能先這樣了……”季韻聽顧玖一說，心情也變得有些低落，“希望他媽媽平安無事。”
顧玖摸摸她的頭髮：“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此時此刻關機的凌樂正站在蘇妍病房裏的落地窗前。回想起一個小時前突發的那一幕他現在心臟還在砰砰跳個不停。
蘇妍是個沒有底線的人，他從來都知道，卻還是沒有料到對方沒有底線到這種程度。比血的恐懼更可怕的是深刻的絕望。他還沒有告訴母親真相，蘇妍已經在向他示威了。而且用的是她的命。凌樂的手止不住的顫抖，他從來沒有直面過死亡，更不曾親眼見過這麼突然的場面。他一點對策都沒有，對方卻已經一環扣一環逼他將軍，該怎麼辦？
蘇妍在病床上慢慢睜開朦朧的眼，轉了轉脖頸，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落地窗前那個熟悉的背影。
“阿樂……”蘇妍輕聲開口。
凌樂循聲轉過頭來，見蘇妍醒了，邁步到床前，卻只是沉默着薄唇緊抿，不知道該回什麼話。
“對不起。”
半響，蘇妍低下頭去，“我……想不到別的辦法了。”
“所以你就連命都不要了？”凌樂寒聲問。
“這是在醫院，不會有事的。”
“所以你就這樣又擺了我一道？”凌樂瞬間握緊了拳頭。這居然又是她算計好的？居然連自殺都可以是算計好的，還有什麼是她不敢做的？
“對不起……我說過不要逼我的。”蘇妍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沒底氣，卻還是固執地說著。
“到底是誰在逼誰！”
“我只想我們好好過，為什麼你就不願意再看我一眼呢。這些年我們不是過得很好嗎。”蘇妍抬起頭來，眼裏滿是不甘和難過，“為什麼不能就這麼安寧下去呢！”
“好嗎？”凌樂看着她的眼睛反問，“獨守空房的感覺好嗎？不被待見的滋味好嗎？這種落差你就那麼享受嗎？你本來應該在多好的未來，去認識比我優秀得多的男人，無憂無慮過完你這一生。你為什麼非得纏着我？為什麼非得是我？”凌樂紅着眼睛，“你知道嗎，這幾年我的煎熬？你口口聲聲說愛我。你愛我？這就是你所謂的愛我！”凌樂指着她手上包着白布的傷口質問着，“我怕了這樣的你了。你早就不是以前那個蘇妍了。我們怎麼可能回得去！”
“你是我的！我認識你比她早，和你一起比她早。愛上你比她早我願意為了你去死，她能嗎！我能接受你所有的拈花惹草，她能嗎！她哪裏都沒我好你為什麼就是要選她！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蘇妍崩潰地哭喊着，“我憑什麼要把你讓給別人！我最好的青春都給了你，你呢！你付出了什麼？你憑什麼不要我！”
“到底怎麼樣你才肯放手。”凌樂閉了閉眼，只覺得情緒煩躁得他想殺人。
“三年前你說要放我走，拿孩子算計我，今天我要說真相，你拿命算計我。我承認我輸了。從前的我也許會跟你玩命，但現在我媽還等着我照顧。公司還等着我處理事務。我不敢死。”凌樂一口氣說完，冷着臉一字一句接着道，“但是下次如果你再用自殺威脅我。我就不管了。”
說完轉身就要走，蘇妍猛地一把拽住他：“……你真的不管我了是嗎。”
凌樂心裏一沉。蘇妍這種絕望冷漠的口吻，幾乎是直覺性地告訴他自己如果說了真的不管，她就會做出什麼事。
走，還是不走？
如果真的是條人命，負得起嗎？
這裏是醫院……不會有事的。
凌樂只覺得腦子裏兩個吵架的念頭掙扎得他心煩意亂，掙扎片刻果斷扭頭開始翻箱倒櫃，尖銳物品扔掉，隱藏危險的東西統統丟了，又抓過蘇妍的手包，一股腦倒開，一眼就看到了那把還沾着血跡的修眉刀。想也不想整個包全部丟進了垃圾桶。確認什麼危險物品都沒有之後，凌樂提起那一袋子“兇器”，最後看了蘇妍一眼：“保重。”
“呵。”蘇妍反而一勾唇角笑了。笑得嘲諷異常。
凌樂還沒反應過來，她突然猛地伸出手拔掉了自己左手的輸液針頭，在凌樂極端驚恐不可思議的眼神里把輸液針頭往自己嘴裏塞去！
“你他媽瘋了！！”凌樂一把奪過她手裏尖銳細小的針頭，拉扯中已經到嘴邊的針管劃破了蘇妍的下唇，蒼白沒有一絲生氣的唇霎時湧出殷紅的血。
“你不是，不管我了嗎？”蘇妍直視着凌樂的眼，那空洞的眼神里除了眼淚毫無一物，如紙一般的臉色配上血紅色的雙唇，整個人妖如鬼魅，“為什麼攔我？”
“做不到不管我，為什麼還要離開我？”蘇妍繼續緩慢地說著，細小的血珠隨着話音，一滴一滴濺落在雪白的床單上。
“沒辦法離開我，為什麼還要折磨我？”
凌樂始終沉默着一言不發，右手緊緊握着那枚針頭，任由它扎破了掌心也似乎毫無覺察。只有劇烈跳動的心臟在提醒着，他的世界有什麼正在瘋狂坍塌，因為蘇妍不要命的侵蝕，在一步一步摧毀他所建築的所有。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