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爽約
十號舉辦《孤女記》的開機儀式,男主“慕少秋”一角請的是當今正紅的小生余意,重要的女二號“宣詠琳”由魅晨影視公司的一姐鳳彩兒擔任,開機儀式定在“黃帝廣場”,共邀請西南數十位媒體,其中包括最有影響力的兩家娛記報刊。
桌椅在廣場上都準備好了,到場有座位的人面前自有人安排點心和茶水,首先進行的第一項是由文字材料的負責人對劇本內容進行簡單的概述,再邀請導演上台發言。
寧蝶和林萊玉一塊坐黃包車趕來,寧蝶穿的是淺粉色碎花連衣裙配上粉色開衫,有淺粉百褶的收腰設計,短髮上斜戴一款水晶的菱形發卡,嬌嫩的顏色讓其白凈的臉蛋嫩似春水,柔態萬分;林萊玉則是大膽的時髦風格,把垂下的長捲髮打理成手推波浪紋髮式,身上是紫灰色旗袍配上雪青色披肩。
兩人下車時自然是吸引目光無數。
李盛帶她們到檯子後面入座,今日天氣明媚得不像是開春的季節,天空碧藍,若再多一些樹的綠影,恰好比夏天了。
寧蝶和林萊玉便坐着聊天,左一會李盛讓人把稿子給寧蝶送來讓背熟,既然是開機儀式,免不了有媒體對寧蝶出演女主角姚守玥的追問,因魅晨這招牌在西南的影響力,媒體事先需要提問的問題都經過李盛審查,再準備一份標準的答案。
稍坐一會,輪到導演鄧家輝上台,這幾年西南的男人們無不效仿西式的打扮,哪怕再不習慣西服,有身份的人也是愛穿中山裝的,然鄧導演只喜歡中式的長衫和馬褂,開春時天冷便多戴一頂瓜皮帽。
前台時不時有掌聲傳到後面,下一個環節是主要演員發言的環節,後台處突然一陣騷亂,寧蝶偏頭,李盛在幾步外和別人交代什麼,語氣激烈。
寧蝶道:“這是怎麼了?”
林萊玉坐不住了,“我去瞧瞧。”
她打聽一圈回來,面色有些難看,“鳳彩兒今日稱病,不來。”
寧蝶只是名義上的女主角,劇本裏面鳳彩兒的戲份相當重,更何況明眼人都知道,這部戲壓大軸的還是鳳彩兒。
“那余意呢?”遲遲不見男主角的扮演者,寧蝶有不好的預感。
“說是昨天受涼,現在人躺在醫院,高燒。”林萊玉用帕子扇風,吹凉心中火氣,“看來小報里說鳳彩兒和余意關係匪淺的消息不假,連生病都趕趟兒。”
寧蝶自知林萊玉的意思,小心地對她道:“隔牆有耳,這些閑話就不要講了。”
“他們若真有誠意,哪怕是病得只剩一口氣也得來,現在李盛先生急得團團轉,哪有開機儀式重要主角不在場的道理,缺一算好,這可是缺一雙!”林萊玉面含譏笑,喝了一盞茶工夫,輪到她們上台,李盛在她們上台前叮囑,盡量少說話,眼下是多說多錯。
演員發言這環節勉強撐住,接下來是投資人去上面和媒體打交道的時間。
《孤女記》是關於女人的大戲,裏面男配角少,飾演男二號“鄭修”的也是位當紅小生,姓艾,單一個華字,不過性格沉悶,和寧蝶她們碰面僅僅只是點頭,微笑都吝嗇。
提問環節很快到來,事先有李盛備好的稿子,前面寧蝶算能應付,而今天鳳彩兒和余意不在,娛記的記者肯定不會放過這個重大的事件,在電影圈混得久的記者不會去觸魅晨的霉頭,可初生牛犢是不怕虎,新入行的男記者率先犀利地提問:
“請問寧小姐,今日鳳彩兒和余意兩位重要演員皆不在,是對你飾演‘姚守玥’一角表示抗議和不滿嗎?”
這不是草稿里寫有的問題,寧蝶稍微愣神,很快回答:“他們生病了,今日不能到場,我也感到非常遺憾。”
“鳳彩兒是業界出名的敬業,真的只是生病而缺席這麼簡單嗎?”
“寧小姐,聽說你是西師大學堂的學生,你放棄學業選擇拍電影嗎?”
“寧小姐,傳言你和學校一名男子走得非常親近,請問你是有訂婚嗎?”
“寧小姐,訂婚的女子出來拋頭露面,是否有得到夫家允許?”
從幾米開外突然冒出十幾位記者,衝著台上一頓亂拍,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顯然有備而來,刺眼的閃光燈陣陣,那個開頭提問的男記者心裏開始害怕,他只是想得到頭條,沒料到自己會成為砸場的導火索。
和他同報刊的長輩語重心長地道:“小崽子,你闖禍了!”
李盛及時出動安保護着寧蝶下台,林萊玉和艾華尾隨其後。
“今日開機儀式有人故意派記者砸場子,你們直接乘我的車,剩下的就交給我和公司處理。”為免那幾位記者追上來,李盛匆匆地說完,讓寧蝶和林萊玉先走。
上車后寧蝶臉色不大好,她擔心開機儀式出這個亂子,明日小報上不知會報道些什麼。
林萊玉牙癢地恨道:“八成是樂星搞得鬼,和薛雪兒的新戲離不開關係,沒想到他們連你的身份都調查清楚了。”
這種公司之間的明爭暗鬥,也不是一次兩次。
寧蝶點點頭,她現在又對《孤女記》的拍攝感到不安。
第二日果真如寧蝶擔心的那般,小報上到處報道某女演員貪慕虛榮,不惜放棄名牌學院出演交際花,不顧社會廉恥,已訂婚卻在外拋頭露面。
某女演員用N的符號代替,不知是不是畏懼魅晨的影響力,沒有公開指明此女拍的是哪部電影。
可是只要經人細細推敲,不難聯想到是魅晨着手要拍的新劇
更讓人頭疼的是,因鳳彩兒沒有出席開機儀式,其粉絲誤以為是她為新人做嫁衣倍感委屈,紛紛鬧到公司樓下示威。
收到消息時,寧蝶正在陽台上納鞋底,陳壕的布鞋破了,她得抽空給他趕着做一雙,太陽曬得人暖和,她臉頰泛紅,坐在躺椅上昏昏欲睡,隔壁家養得圓滾的白貓通過陽台,窩到她腳邊打盹。
林萊玉急着帶話,一瞧她這幅歲月靜好的模樣,倒什麼都說不出了。
聽明她的來意,寧蝶笑道:“你去給李盛先生回電話,說我沒事,這些流言我承受得住,”
林萊玉背着陽台的門,壓低聲音,不放心地道,“蘇阿姨有沒有看見那些報紙?”
“我媽就算看見了也不會聯想到我頭上,”寧蝶把繡花針從鞋底咬出,繼續笑着說道,“明日要進劇組,今晚我過去你房間對台詞。”
林萊玉鬆了一口氣,心想隨他們外面如何鬧騰,她們做好自己的本分事總沒錯。
對比拍《梁祝》拍攝環境的艱苦,因《孤女記》劇本的背景是反應西南的紙醉金迷,演員們都是在西南最豪華和著名的場地進行拍攝。
前日開機儀式的事,劇組的人自動緘默不提,別說鳳彩兒和余意故意擱擔子,他們兩位是魅晨影視的台柱子,只要不捅天大的簍子,誰也沒敢在他們面前說個不是。
導演鄧家輝對寧蝶印象不錯,首先是老友文國親自舉薦,其次寧蝶雖說是得魅晨上頭的親睞,但性子不驕不躁,第一次見面為表誠心甚至默記劇本所有台詞,這種敬業精神,委實討人喜歡。
聽說寧蝶這兩日被報道一些負面新聞,鄧家輝還私下特意寫信安慰了寧蝶幾句。
佈景都安排好了,第一幕戲是通過路人的議論來側面反映出女主角姚守玥在西南交際圈的名氣。
這是位集才華和美貌於一身的奇女子,把男人玩弄於股掌之間,而又始終保持着少女的天真。
第一幕拍完,接下來是寧蝶的戲份。
回歸三年前,姚守玥還只是一名普通的國中女學生,每日為學費和吃飯的開銷苦惱,每每走過琳琅滿目的時裝店,都會露出渴望的眼神。
當她母親病重,她不得不去找小姑子借錢,小姑子安如早年給法國人做情人受到過姚守玥母親的唾棄,後來法國人回國給安如留下一筆錢財,靠這筆錢財安如做起交際圈的買賣,專培養一些出名的交際花,而宣詠琳則是安如培養得最成功的一位。
豪華的西式客廳里,寧蝶跪在飾演安如的美貌婦人面前,把頭垂得低低的,外面正在下雨,劇中的姚守玥是冒着雨過來,而寧蝶身上穿的校服自然要濕透大半。
美貌婦人坐在沙發上用小剪刀修指甲,她道:“要不是你今日來找我,我倒不知我原來還有個親侄女。”
寧蝶咬唇,聲音顫顫的,“小姑子別和我媽置氣,我媽她保守慣了……”
“喲,”婦人笑道,手上的動作停了,歪着頭看着她,“這倒成我小氣,你晚生幾年是沒趕上熱鬧,當初我哥,也就是你爸,指着鼻子罵我自甘下賤給人做小,丟盡娘家人臉面,那罵的話至今我還能倒背如流。”
寧蝶搖晃着身子,泫然欲泣,到底是年紀小,有些固執,不肯再說些軟話。
婦人就任她跪着,這時飾演“宣詠琳”的鳳彩兒從樓上走下來,一襲肉粉色的長裙,站在樓梯中央,趴在樓梯扶手上支着下巴看她們。
這是寧蝶第一次和鳳彩兒碰面,化妝間裏鳳彩兒這邊圍繞的人眾多,寧蝶只隱隱綽綽地看到一個影子,反倒對戲時才真正意義上的見到對方。
她不高,甚至算得上是嬌小,不瘦也不胖,恰到好處的身材,一張鵝蛋臉生得尤為精緻,眼含秋波,唇帶笑意,梳着后攏的燕尾髮式。
“我聽到動靜,還以為是哪位客人來了呢,沒想到來的是一位女學生。”她張唇,聲音懶懶散散,說不出的迷人。
寧蝶靜跪着不動,她聽到攝影機後面有人在嗤笑:
“這真假女主對戲,我看那叫寧蝶的,肯定不是鳳彩兒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