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1.第861章 合作三原則
因而看似一切都很完美,奪得了閩城郡議事會的主動權,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也在閩城開始建立。
但仔細一想,步履維艱,到處都是可以跌的粉身碎骨的大坑。
閩郡是樣板,而且還是靠技術壟斷吸着全國市場和海外市場血汗的樣板,要是這裏都不能挺過去資本萌芽的陣痛期,那全國就更別提了。
有關土地問題的爭論到第四天的時候,蘭琪做了《歐洲、亞洲與共和國土地制度之異同》的報告,喬鐵心做了《關於主導權問題》的報告。
陳健也做了《現階段在求同存異的條件下參與新議事會權力構建的底線問題》的報告,算是宣告了自己這一派別的風向:放棄了直接開展激進鬥爭徹底與閩郡新議事會決裂的做法,而是採取重新團結進步同盟其餘黨派在閩郡進行變革的政策。
但是放棄直接激進鬥爭,並不代表放棄鬥爭,其中底線就是墨黨糾察隊存在的合法性必須得到閩郡新議事會的承認。
如果不承認這一點,那麼墨黨將會宣佈不認同閩郡的新議事會,不惜決裂起義深入農村依託閩城對抗所有舊勢力。
槍杆子捏在手中,團結其餘進步同盟黨派並且參與閩郡新議事會的政治鬥爭,同時又保持自己的獨立性,積极參与閩郡的新議事會組建工作,不放棄任何合法手段為僱工爭取利益的機會。
促進閩郡的新議事會達成建立“維護郡議事會法令執行的法律警察”組織,由參與郡議事會的各個黨派監督,維護郡議事會法令的執行。由墨黨出面幫助組建,使之成為一支非雇傭軍,而是忠於國人權力機構的……不違背共和國大法規的名義為“法警”的軍隊。
實際上,這就是一支軍隊,而且是一支由郡議事會出錢、名義上屬於郡議事會推選的公職人員領導,但內部肯定會被滲透的千瘡百孔的軍隊。
不管是偽裝成民用航海學堂的軍校、還是考試招收進入“軍校”的途徑,這些年一直在墨黨手中把持着。不敢說每個進入的年輕人都是墨色分子,但灰色分子是必然的,包括上回無政府起義的一些激進年輕人也都是那些學堂里成長起來的。
墨黨的糾察隊不隸屬於此偽裝為法警的軍隊,而是獨立的民間結社組織,平時玩槍也不過是用來學習“打獵”的,誰也沒說不準打獵。而且有龜島這樣的地方,完全可以在那裏進行脫產訓練,反正不在國內組織軍隊就算是鑽了漏洞的灰色地帶。
舊時代下的火繩槍體系下,民間結社根本無法和軍隊對抗,所以也沒有法令說不準結社不準擁有槍,只說私人不準擁有非允許的盔甲。
舊時代的法律上,允許有槍,而不是允許有火繩槍。允許有槍自然包括了允許有燧發槍。如果當初規定的是允許有火繩槍,那麼是否允許有燧發槍就是個新問題,半數討論通過就行,稍微操控一下使使勁就能通過;然而當初法律上規定的是不允許有槍,那麼修訂這個法律甚至變更這個法律就需要超過三分之二以上的人同意,這一點在都城的國人議事大會上可不那麼容易。
舊時代的很多法律有漏洞可鑽,並不完善。
鑽的這個漏洞,就是墨党參與郡屬議事會的底線之一,意思也就是墨黨支持資產階級民主革命,但是就算不擁有主導權,也必須拿到獨立組織的權力。
如果郡屬議事會同意,那麼大家一起聊聊妥協一下,最起碼堅持扶助農工,堅持公平民主自由平等這個大家認同的東西,這樣你們有一天搞事的時候我們幫忙。
如果你們不同意也不妥協,那大家就一拍兩散,我們就退出郡屬議事會,你們資本主義的陣痛我們正好反對,使使勁兒我們就能從分段革命派變到民粹平均派。
開會先討論農村問題,就是讓郡議事會和其餘黨派看到黨內的分歧,也讓他們知道現在墨黨內部在走鋼絲,真惹急了沒有合作的基礎,分分鐘拉隊伍拚死一搏,順帶着讓那些對你們充滿幻想的內部搖擺派徹底激進。
第二條底線,就是在現有的財產加權票權制度下暫時支持郡屬議事會,但是墨黨的議事會成員每年都必須提出權力平等的提案,並隨時有認為此財產加權的郡屬議事會不合理的認同。
也就是說,現在大家合作,我們就採用合法的手段年年提案,你們年年否決沒關係,我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你們合作,我們就得出結論你們還是有可能通過的。
但是有一天大家不合作了,那我們可能就得出了另一種結論,你們不可能通過。既然早就說了這不合理,我們不認為這樣的郡屬議事會是合理合法符合共和傳統的——我們墨色分子認同此郡屬議事會的原因不是此郡屬議事會合理,而是因為此郡屬議事會有可能變得合理,但當這種可能一直不能兌現的時候,我們就會反對。
我們支持的不是此時的郡屬議事會,而是支持此時的郡屬議事會可能帶來的進步后蛻變的真正民主的郡屬議事會,只是此時的郡屬議事會恰好距離未來最近。
就像我們保護青澀的桃子並且摘掉上面的蟲子是為了要成熟的桃子,當有一天馬上就要下霜可桃子還沒成熟的時候,我們肯定會選擇把桃子摘下來捂進棉被裏漚熟了。我們效忠的是“熟桃子”這三個字,而不是“保護青桃子”這五個字。
緊跟着第二條底線的第三條底線,和墨黨今後把觸手深入到農村息息相關。
如今墨黨支持郡屬議事會的權力,但是五年後希望改組郡屬議事會,將郡屬議事會的名額重新分配。
閩城的議事會只是閩郡議事會的下一級機構,由閩城議事會推選出國人代表參加郡屬議事會,而不是直接由閩城議事會代替郡屬議事會。
閩城議事會的級別和閩郡其餘縣的級別相同,只不過按照財富和納稅比例,閩城議事會推選的郡議事會成員可以佔據百分之五十的名額,剩下的百分之五十按照人口比例在各個縣均分。
假使五年後的郡屬議事會有四百個名額,那麼其餘縣的議事會必須有二百個名額,閩城的議事會推選出二百個名額,雙方共同組成郡屬的議事會,成為閩郡的自治權力機關、自治立法機關和自治監察機關。
依照閩城之前的變革一樣,在下屬各縣成立新的縣級國人議事代表大會,並由縣級國人議事會代表選出平行於縣令的第二權力機構,在認同國稅和國法的基礎上實現一定程度的自治,並堅決支持共和國之統一和政令施行。
……所有的底線,一共就這麼三條,再多也就沒有了。
諸如說降低勞動時間、提高最低工資、減租減息之類的這些事,都是在此底線下參與郡屬議事會之後再討論的問題,或是黨派內部自己組織罷工和僱工協會的問題,不屬於底線的範疇。
而人人平等、勞動創造財富之類的東西,則屬於雞同鴨講的基礎爭辯。
與現今的議事會尿不到一個壺裏,根本也就不講,那是黨派內部的世界觀,不需要他們的認同,需要的是黨派宣傳。
在規則之內玩,就要為將來不守規則做好準備。
三條底線看似很簡單,但也把持住了三件最重要的事。
獨立的組織和槍杆子、將來翻臉的合理性和邏輯自洽性、在農村開展活動爭取五年後在規則之內的多數代表。
槍杆子,保證了對方不容易那麼翻臉。
以鬥爭求合作,則合作存。沒有槍杆子就沒有合作的基礎,也讓那些敵對勢力翻臉的時候毫無顧慮。之前幾次罷工和請願,對方沒翻臉,不是因為對方是好人或是能講得通道理,而是因為墨黨的代表和那些人拍桌子講道理的時候,身後站着一支有槍有炮有專職軍官和軍艦的糾察隊,以及在大荒城集體農場環境下長大的激進街壘擲彈青年團。打不過三十六個郡的保守守舊勢力和國家機器,但是和這些人講講道理還是足夠的,城外駐紮的三兩千人墨黨根本沒放在心上。
將來翻臉的合理性和邏輯自洽性,保證了將來萬一翻臉的時候內部的一些搖擺派不至於一臉茫然以至於轉不過來彎。
這是內部的事,而內部組織才是力量的源泉。別到時候翻臉的時候,內部一群人迷迷糊糊地心說不是好好地參加郡屬議事會嗎?怎麼又不同意了?是不是咱們自己做的不對或者說不守規矩?到時候再傻呵呵地伸着脖子等着別人來砍,覺得心中有愧。
郡議事會改組和代表數量的事,則確定了墨黨深入農村開展工作的打算。
儘可能在規則之內,爭取到多數人的支持,儘快將勢力伸向農村地區,確保閩郡的多數人都參與到這場變革之中,而又不至於受到反動思想的宣傳成為阻力。爭取十年內將閩郡改造為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的堡壘,讓那些守舊派在閩郡難有立足之地,為將來做好一切準備。
做了關於這三條底線的報告后,絕大多數代表還是同意了陳健的看法,只有極少數的人投了棄權票。
包括激進冒險派在內,也都清楚此時還是有合作的空間的。只要大資本家沒有全面與北方的舊權力家族勢力合流,那就是可以合作的,真到了合流那一天,看似對方的力量加強了,但同樣也把一些搖擺的原進步同盟的左側或是中間黨派和小資產者推到了自己人這邊。
這不是難點,難點在於確定了合作和參與議事會之後的下一步怎麼走?
怎麼才能在佃戶和小土地所有者不反對、不凄慘的情況下,讓他們融入明顯對他們不利的資本主義體系之中,同時又要獲得他們的支持?
還是選擇如七年前舊墨黨分裂為進步同盟的最後一次大會那樣,再次選擇內部分裂清黨,徹底成為一個資產階級改良政黨,支持資本主義改造、團結富農和經營性地主、只在城市開展工會活動、用郡屬收容工廠作為唯一政策保證失業農民不起義就行?
這就是屁股問題,屁股問題很重要,並非是黨派沒事做在扯淡玩或是封建貴族的權力鬥爭。
擺不正那就很容易出現類似“三友實業事件”這樣的奇葩事:某曾經的“革命”黨既要給資方站台,又要給工方站台,自認要代表超階級的全民,結果資工兩邊都痛罵,搖擺了兩年屁事沒解決,到最後還得靠有活力的社會組織杜老闆出面擺平,讓其黨部形同虛設徹底喪失威信……
經此事的年輕黨員肯定每天早晨都先扇自己兩個大嘴巴子,三省其身:今天黨部準備替誰說話?昨天開會的內容還算數嗎?前天的宣傳已經作廢且與昨日相悖,但不能燒了說不準明天還得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