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九章 玉樹后/庭花

第〇九章 玉樹后/庭花

趙毅風來到竹樓時,燈火通明。

思及前日他說要以君子之道來尋他,男子淺笑一瞬,伸手叩門。

謝易牙適時開門,趙毅風行至院中,未曾見到櫻花樹下的人,劍眉一皺,看着謝易牙,“你家公子呢?”

“公子安歇了,殿下請回。”

男子環看竹樓一周,櫻紅紛亂,竹影婆娑,室內燭火躍躍。

“刁孩,又欲誆騙本殿?這屋裏點着燈,你家公子分明沒睡,你且走開。”

謝易牙怎會讓這個陰沉沉的人來攪人好夢,小小的身子攔在趙毅風身前。

“我都說了,我家公子睡了,你怎麼不信?”

趙毅風由上而下俯視謝易牙,忽然大笑,“讓本殿信你,拿點本事來!”話完,不顧謝易牙阻攔,就欲進屋。

謝易牙急的跳腳,公子施針剛睡,怕是沒精力招待,這人要進去打擾他家公子。體貼如謝易牙怎會讓這人進去?

趙毅風忽然感覺腰間一緊,低頭一看,謝易牙的手在他腰間,死死抱住,不願鬆開。

男子淺怒,“你這是作何?不要以為本殿不會對小兒下手。”

“我說了我家公子睡了,你不要打擾他,你不信,易牙無法,只有這樣。”

趙毅風不想對小兒下手,也無意傷他。耐着性子,“你放開!”

“不放!”

“你放不放??!”

謝易牙被他語氣嚇到,還是不欲放手。

“易牙,讓殿下進來。”江玉樹的聲音適時出現。

謝易牙氣急敗壞的看着趙毅風,急的跺腳,“公子,你怎麼可以把他放進去,他不安好心。”

“你說誰不安好心?信不信本殿活剝了你?”

謝易牙小臉皺成一團,只吐出幾個“你……你……”就沒了后話。

趙毅風笑着進來內室,一臉得意。

“殿下很得意?易牙只是孩子,您非要和他計較嗎?”

趙毅風賭氣般,“是他處處看本殿不順眼,本殿不想和他為難。”

江玉樹哭笑不得,“他才多大?殿下非要和一個孩子計較,有意思嗎?”

趙毅風無賴一笑,得意道:“有意思!”

江玉樹搖頭,他開始頭疼,頭疼的厲害。

這個皇家貴胄打不得,罵不得,說不得,看似冷傲,實則麵皮厚。

這是江玉樹慢慢發現的,更讓江玉樹吃驚的是這位殿下似乎只願意在他面前無賴。

趙毅風自覺找地方坐了,看向眼前的人,身子一緊,眸光凝滯。

他眉間櫻紅竟變成淡淡的淺紅,隱隱不存在,臉色慘白,人似是有氣無力。

“清玉眉間櫻紅……淡了。”

江玉樹竭力扯出一絲淺笑,點了下頭。

趙毅風仔細看才知道江玉樹手裏擺着一幅棋局。

“清玉知道本殿會來?”

男子溫和一笑,許是才從藥草的沐浴中出來,未乾的發散落在肩后,讓人放鬆。

“殿下文韜武略,今日棋局比斗如何?”

“好!試試。”

謝易牙進來沒好氣的朝趙毅風吐了吐舌頭,開始擺弄棋局,端茶上水。

“殿下執紅子,綠子?”

“紅子。”

紅色,生命綻放的顏色。

“好!”

淡然一聲。

“殿下輸了用什麼做賠?”

趙毅風劍眉一皺,詫異道:“清玉怎會知道本殿一定會輸?”

男子淺笑,篤定道:“直覺!”

趙毅風朗笑一聲,“清玉就如此篤定?是輸是贏皆是未知,清玉未免誇大?”

“是嗎?”男子反問,剔透的聲音,很輕,可是有殺氣,帶着冷。

“殿下看棋!”

“卒二進一,欲過河。”

“炮一橫五,轟卒。”

“炮二橫五,對峙。”

“卒五進一,楚河。”

“車三進五,將卒。”

“炮二將卒,吃;炮一將卒,吃!”

“相四進三,吃炮。”

“車三走六,吃相。”

“炮三隔一,將帥!”

江玉樹淺笑溫和,“殿下這棋藝似乎不到家呀……”

“這局不算,你我再來。”趙毅風似是不甘。

“車三進二,暗度陳倉。”

“炮一進五,隔山打牛。”

“馬日走三,釜底抽薪。”

“相四進二,直搗黃龍。”

“仕二進一,四面楚歌。”

“車一走五,聲東擊西。”

“炮四進三,未雨綢繆。”

“馬一走四,偷梁換柱。”

“炮四隔一,馬後炮,將!”

江玉樹手執“帥”子,淡淡道:“殿下又輸了。”

趙毅風拍案,“本殿流年不利,不然怎會連連敗落。”

江玉樹冷聲還口:“殿下學藝不精,還要將責任推給旁的,無恥之極。”

“無恥?本殿何時無恥?誰看到的,速速出來,本殿恭候!”

江玉樹托頭一嘆。

“你我再來。”

男子淺笑點頭。

室內兩人埋頭苦鬥,屋外月兒殘缺。

風輕輕吹,葉輕輕搖。

暖暖的柔光將小樓點亮。

和諧溫馨的氛圍,幸福靜謐時刻。

“再來!”

“再來……”

“再來——”

……

“清玉啊,你都不給讓一下嗎?”趙毅風一臉酸楚。

白衣男子眉眼芳華,衣不染塵,淡淡道:“江某已經讓了殿下四子,是殿下學藝不精,與人無尤。”

趙毅風頹敗,敢情自己是有多差,人家讓了四子還輸的一塌糊塗。

“殿下可還繼續?”

“繼續?本殿對陣十局,一局未贏。”

江玉樹淡定,“江某說了是殿下學藝不精,殿下不信。”

趙毅風一臉哀戚。比斗頹敗后落魄的樣子。

“哎,本殿流年不利啊,流年不利。”

江玉樹譏誚,“殿下心不定,如何取勝?”

趙毅風吃驚,“清玉怎知本殿心不靜?本殿一字未說。”

清雅男子竭力抽了抽身子,使自己坐的穩一點,不讓眼前人發現端倪。

“殿下的棋路,也是殿下的心路。棋路凌亂,沙場狼藉。殿下如何贏得了江某?”

“本殿竟不知自己心亂?”

男子執蕭,碧玉探出,直指“帥”子。

“主帥者,心不亂,八方皆不亂。心亂,天下皆塗炭。殿下需定心!”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棋如人生,沙場點兵。

千軍萬馬,談笑間,滄海易。

趙毅風見江玉樹說中自己心裏所想,也不再陰瞞。

“本殿去查了禮部,誰知?方居那老匹夫似是知道,查到之處乾乾淨淨。本殿的人撲了空。”

清雅男子淺笑,靜默一剎,竭力吸了口氣,穩住心神。

“殿下對江某,行的皆是小人行徑。為何到了禮部尚書,就改用君子行為?”

趙毅風皺眉,這江玉樹還在為前幾次他不請自來,爬他翠竹一事惱他。又在說他對待禮部尚書的事太光明磊落,打草驚蛇。

“清玉還在為前幾次之事懊惱?”

男子淡淡,“江某不敢。殿下也知江某眼睛不便,不似常人。殿下行為江某實在不敢恭維。”

趙毅風走至他身邊,蹲下身,直直盯着清雅男子的眼眸,“清玉,放過如何?”

江玉樹似是沒有料到這個看似冰冷的人會說出這樣的話,一陣呆驚,手上的玉簫一時不查滑落手端。

趙毅風伸手欲挽,卻發現眼前的人長長的睫毛在自己眼中越來清晰,手上的動作不由得慢起來。

“當~~~~~”的一聲,玉簫落地。

他離他那麼近,彼此的呼吸交纏在一起。

江玉樹低身一點,疼痛蔓延開來,有氣無力,手掌錯亂的尋找玉簫。

尋找,錯亂。

沒有章法,玉簫擱淺。

他看不見,尋找這般艱難。

他拾起玉簫,緩緩遞給他。

只聽得他有禮的一句“多謝!”

趙毅風起身回座,自覺地倒了杯茶。

“殿下對禮部尚書不需君子所為,沙場點兵,兵不厭詐。殿下可還記得剛才最後一子?”

“你是說……”

“正如殿下所想,馬後炮!后宅!”

趙毅風豈會不知?這是點透他從后宅入手。男人誰不好美色,一旦有了美色,就有了把柄。

“本殿知曉如何做了。清玉啊,今日的棋下的順暢。”

“殿下也不看看輸了多少寶貝在江某這?”

趙毅風環看上下,環佩,玉墜,摺扇,皆輸了去。

“能輸給清玉也不枉來此一遭。”

江玉樹一陣臉抽,這無賴的話也只有趙毅風敢說。

清雅男子斜倚椅沿,似是精力不濟,眼眸輕眨,手握玉簫。

“殿下可是要在此過夜?嗯?”

眼前男子臉色慘白,白衣松垮在身,似是累及。

趙毅風明曉,溫聲道:“天色已晚,清玉早些安歇。”

男子撩袍利落離去,嘴角一抹淺笑。

江玉樹眼眸定定的看着他離去的方向。

回應他的只有黑暗無邊。

心,某個地方在慢慢坍塌……

“公子孤寂這麼久,有個人陪陪也不錯。看的出來公子和殿下聊的投機。”落不秋走至江玉樹身邊,輕搭了脈象。

江玉樹收回手腕,神色一冷,冷聲道:“他是皇室中人,走的太近,到最後你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這種心思不能再有。”

落不秋猶豫一瞬,頷首應道:“是,公子。”

“關於禮部查的如何了?我要最快的消息。”

落不秋躬身,“消息已到,是時候了。”

清雅男子輕嗯一聲。

落不秋不解,“大殿下,您為何非要幫趙氏江山,萬一……”

輕嘆一聲,淡莫如水的聲音:“天傾強大,真主人選乃趙毅風,他人皆不可,否則是天下之禍。其餘他國怕是要血流成河。這是沒有選擇的選擇。”

“可是殿下您為何非要助趙家?”

江玉樹溫和淺笑,實則不然,他的臉上有着凌厲,“‘大殿下’三個字永遠不要在天傾出現,否則你我死無葬身之地。我倒希望我永遠是天傾人。”

他凌厲的氣勢讓落不秋知道自己觸碰底線。

為什麼要幫趙毅風的原因江玉樹也數不清楚。

是因為同樣的怕寂寞,同樣的不甘命運,同樣的惺惺相惜吧……

清雅男子虛弱,氣息起伏。

落不秋擔憂,“公子,今日施針苦痛,您早些安歇。”

白衣挽袖在空中劃過一道,他輕嘆一聲,淡淡道:“你先去吧,今日月色一定很美,我再坐一會兒。”

月兒殘缺,似他。

心,空落……

【第一二章月中行偷吻】

五月

皇城巍峨,滿城風雨。

茶樓中

“哎,你們有沒有聽說昨夜萬花樓的事?這事鬧的風風雨雨。”

“什麼事?莫不是又是哪家公子一夜千金抱了美人。”

“去去去,才不是。聽說方心去萬花樓找樂子時把人家姑娘弄死了。”

“早有耳聞,那方心有色心有色膽,把人家姑娘弄死了還不認罪。現在還在府里逍遙呢……”

“狗娘養的,就沒人管管。”

“呸!人家背後有人,家大勢大。我們也只能說說,圖個嘴樂。”

“世風日下,官府是擺設嗎?”

“官府,我說大哥您就別說笑了,官字下方兩張口,人家方心有個好爹。朝廷一品大員,會怕這些?”

“人家有個好爹,萬花樓的姑娘那命在他們眼中不值錢呢。就是個玩樂工具。”

“妓子命也是命,官府就不給說法嗎?”

“說法?人命草芥,能活着就不錯了,還妄圖說法?”

“哼!皇城之內出現這樣的事,那方心還能逍遙。天理何在?”

“行了,別怒了,喝茶口茶水消消氣……樂呵樂呵就行……”

……

茶樓眾人七嘴八舌,說的起興,絲毫沒有留意到窗邊端坐的白衣男子。

江玉樹靜心聽他們議論,手執白玉青花盞,細品千島玉葉。一抹溫和的笑由他嘴角溢出。泠然氣韻,溫和剔透。

殊不知,萬千算計。

眾人說到最後,憤懣不平,拍桌破口大罵有之,憤懣感慨有之。

最後一杯茶歇,白玉青花盞擱。

銀子落桌。

白色身影無聲離去。

眾人興緻雖高,可無意間撇到那抹白色,忽而似曾相識。

那好像是——清玉公子?!!

竭力搖頭,試圖看清。

窗邊,人走,茶涼。

是錯覺嗎?

吵嚷聲起,眾人接着七嘴八舌談論。

馬車內,江玉樹端坐。

耳邊談論聲不絕,皆是談論方心仗着有個禮部尚書的爹,胡作非為,把人家萬花樓的姑娘弄死的事。。

這事像撕開了一道口子,有一個口,就會有更多的洞,也會有更多骯髒。

於是,

方心從前的惡行被翻了個底朝天。

有說他和家裏的姨娘扒灰。

也有說他有戀童,酷愛施虐。

還有說他苛待兄弟庶子不敬長者。

更有甚者說他和家中丫頭小廝廝混。

……

一時間,眾說紛紜。

有人不信,有人詫異,有人哀嘆,有人無關。

一石激起千層浪。

因着萬花樓一事,皇城的酒後談資再次熱鬧。

江玉樹在馬車內靜聽,白衣翩然,泠泠不惹塵。

落不秋不解:“公子既早已算到,為何還要走此一遭?”

玉簫輕挑帘子,男子伸手感受陽光暖暖,骨節分明的手在陽光的照耀下鍍了暖色。

可,不是。

這雙手大力的,不甘的,死死的在握住一些東西。

他閉了閉眼,手中什麼都沒有。

只有風輕輕的從指間溜走。

一聲輕嘆:“一年多前,禮部參了我一本。今次,是時候還了。我做事一向公平。”

淡漠如冰的聲音,寒的落不秋心一涼。

他凝定他溫潤如玉的臉龐。

那張臉上不再是稚氣。

冷然,沉穩。

氣度,溫和。

姿態似菊淡雅,氣韻似蘭清幽。

連落不秋都不得不承認,眼前的男子的確有令女子傾心的氣度,也有令男子願意結交的

氣場。

落不秋心裏一聲嘆:可惜。可惜了……

“公子,在下斗膽,有一事不明。”

江玉樹偏頭一瞬,挑眉,詫異,“落叔有何不解?”

落不秋躬身頷首,小心翼翼,“公子……也快弱冠,何不考慮娶妻?”

他說完,輕輕鬆了口氣,輕拍胸脯。

眼前的男子然有一瞬的沉默。

如玉面龐上儘是落寞。

細如蚊蠅的一聲嘆,連江玉樹自己都未曾察覺。

“娶妻?我不想害人害己,天下好男兒多如是,我這樣……”

後面的話不言而喻。

自己都是艱難,怎會護人家姑娘安然?

落不秋心疼,好奇問他,“公子可有喜歡或者動心的姑娘?”

清雅男子手握玉簫,從頭到尾摸索一道。

他眉睫靜楚,溫恬如水。

“喜歡?”

“是,喜歡……”

“我不會對人說我喜歡你,此時不會,將來……也不會。”

落不秋啞然,見氛圍凝滯,跳轉了話題。

“禮部一事,公子怎麼看?”

“小試牛刀,淺嘗輒止。”

江玉樹輕飄飄的回答讓落不秋摸不着頭腦。

“公子,這是……”

男子輕闔眼眸,閉目養息,聲音淡淡,“不懂,就等。要下雨了,早些回去。”

落不秋摸摸腦袋,他好像有點明白,也好像不明白。

最後,他放棄了苦想。有江玉樹在,他為何要操心朝堂大事呢?

皇城——方府

“不好了,不好了,老爺。”小廝的聲音充斥在府里,驚起一片麻雀。

方居此時正在新進府的小妾屋裏。聽到焦急的聲音,急慌慌提衣出來。

“怎麼了,大清早大喝。沒規矩了嗎?”

小廝跪地,喘氣道:“老爺不好了。”

方居臉一沉:“你老爺我好着呢。”

小廝自覺抽了自己一嘴巴,顫聲回答:“老爺,二少爺惹禍了。前夜把萬花樓的姑娘給玩……玩死了。”

方居本來在美人溫柔下的好心情瞬間消失殆盡,陰黑着臉,“那個畜生,我早就說了讓他收斂,如今倒好,害了人命。”

小廝跪地接著說:“老爺,現在皇城中都傳開了,說二少爺扒灰,戀童,把二少爺的事都抖了出來。”

“什麼?!那個畜生。都不給我省心,他人呢?”

小廝哆嗦,顯然是被方居的怒氣嚇到。“少爺……在……府里……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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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男妃[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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