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041章

接到阿孝電話的時候，阿亮正抱着阿孝的結他走進他們樂隊的練習室里。

“嗯，你的結他我們幫你拿回了，不過你小子可真夠個性的，一着急連命根子都忘了。你這樣將來登台的時候，有人扔你臭雞蛋，你可怎麼辦？”

“我叫他們滾蛋！”電話里傳來阿孝霸道的吼聲。

“行，你小子夠囂張夠霸氣，米學長以後一定會好好教育你的。”

阿亮又跟阿孝聊了幾句，就掛了電話。他這才發現練習室里，所有人都在聽阿孝跟他打電話，也包括坐在架子鼓前里發獃的阿直，和保持一貫冷靜的米學長。

還是銀龍第一個人開口說道：“我就說君君不行吧？你們這些傢伙都把她當小妹妹看，都寵着她縱容她。說什麼她跟隨樂隊6年了不容易。可鬧出這種事來，阿孝要知道這是君君做得，指不定怎麼收拾她呢，就阿孝這火山暴脾氣，什麼做不出來呀？”

“你夠了，銀龍，還是先消停點吧。”阿亮說著就對他使了個眼色，然後看向架子鼓前面沉默不語的阿直。

事情發生之後，阿直始終沒說一句話。甚至，夏夏說出幕後主使人是君君的時候，阿直雖然是一副被打擊得快要倒下去的樣子，卻也沒說一句話。

米學長顧及阿直最後的顏面，也一句話都沒有說。

這麼多年下來，他們樂隊之所以接受君君的存在，與其說這是因為君君是米學長最忠誠最堅貞的腦殘粉，倒不如說是因為君君一直以來都是阿直的女神。

阿直是米學長在阿孝之前發掘出來的天才。

無與倫比的音樂天賦，以及對音樂的執着熱愛。讓阿直成了鏡子樂隊最棒的鼓手，阿直曾經說只有敲鼓的時候，才能證明我是活着的。

的確，在沒有被米學長發掘之前，阿直在學校里就是個膽小的書獃子，有點自閉，平時在班裏不會與任何人交流，偶爾會被別的同學欺負嘲笑。

高一的時候，君君跟阿直同班。君君高中一入學就因為文藝演出成了校花，那時候，她還是個很有正義感的女孩子。

在阿直被壞小子欺負的時候，君君曾經袒護過阿直。

阿直就一直偷偷暗戀着君君。樂隊的哥哥們後來也是看出了阿直的心思，所以才接受了君君這個特別的粉絲。

大家也都知道君君很迷戀米學長，不是那種一時衝動的喜歡，而是不顧一切地瘋狂追隨。

這份感情本來應該演變過度成真摯的兄妹情誼，只是一切都在米學長女朋友出國之後，變得失控起來。

君君就像是變成了另一個人，她無論如何都想趁機取代米學長女朋友的位置。

米學長從沒回應過她，君君卻越來越過分，也越來越瘋狂。她不喜歡任何女生接近米學長。她總是說那個女孩是故意勾引米學長的。

曾經很有正義感的女孩，為了她所執着的愛變成了加害者。

銀龍覺得已經到了無法繼續坐視不理的地步了，他乾脆站起來，走到了架子鼓前面。

“阿直，夠了，你真的已經夠了。”

回應他的是一陣激昂又憤怒的鼓點。

“不然，你就去找君君跟她表白。不然，你就徹底放棄君君吧！君君從來沒有喜歡過你，你沒發現她已經變成當初你最討厭的那種人了么？陸蓁蓁卻代替了當初你那個位置。”

這次的鼓點變得越來激烈，帶着一種說不出的憤怒。

銀龍說這話的確太過分了，刺激到了阿直心裏最脆弱的那個角落。阿亮忍不住拉住了他。

“好了，銀龍，你不要再說下去了。阿直心裏都明白？”

“他明白？他明白什麼？他一直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一直都在把自己當成小可憐，他還是當初那個校園暴力受害者。”

銀龍卻說出了更加過分的話，他甚至乾脆走到了阿直的面前，抓住了阿直的領子。

“到了今天，你都沒有發現么？就連那個瘦瘦小小的陸蓁蓁，都比你這個180的大男人勇敢一百倍。你受了欺負，只會低着頭，默默地躲在角落裏，等着有人來救你。

可是，那個陸蓁蓁呢，她無父無母，根本就沒人來幫她，救她。她的處境不是比你更慘么？

她卻默默地咬着牙，然後等待最好的機會，勇敢地反擊回去。即使阿孝今天不出這個頭，從明天開始，學校里再無人敢欺負陸蓁蓁，說她一句壞話。

仔細想想，這並不是特別值得驕傲的事，反而讓人覺得很辛酸。這不是被逼到沒辦法的弱者的反擊么？所以，阿孝才會那麼生氣，才會那麼心疼。

把人家無父無母的孩子，曾經被騙去相親的悲慘的經歷都拿出來扭曲成閑言碎語，這實在太過分了。

君君她到底有沒有一點良知心了？你們都說她是個有分寸的善良女孩，可實際上，她早就過了界，被嫉妒沖昏了頭了，連一點憐憫心都沒有了。”

銀龍這番話雖然很過分，但是，不可否認就是這麼一個殘酷的事實。他們樂隊的人眼睜睜地看着一個可愛的小粉絲變成了一個可怕的女人。這一切都是他們縱容的後果。

然而，阿直卻一直沒有從過去走出來，他把君君當成自己的英雄。他不在乎君君到底喜歡誰，只要能留在君君身邊，他就感到很開心很有安全感。

今天，在他眼皮底下發生了那麼惡劣的事情。讓阿直想起了，幾年前那個像小怪物一樣被一大幫人圍起來，辱罵毆打的自己。

“你是個傻子！”

“你都不會說話，還念什麼書？”

“學習好有什麼用，傻子就是傻子。”

“我聽說，他媽媽是給人家當小三的，他還吃得這麼好，穿得都是名牌，這可真是丟人。”

“你原本就不應該活在這個世界上……”

如果陸蓁蓁遇到這種事會怎麼樣？她一定會拿起一把刀狠狠地刺過去，就像是他曾經無數次幻想過的那樣。而不是像他那樣，每一次都被動地等着女神來救他。

此時此刻，阿直第一次在不是舞台的地方，摘下了自己鴨舌帽，露出了蒼白的，瘦弱的，沒有血色的臉。

是時候了，他該改變了。

樂隊的哥哥們已經等了他那麼久。這些年給他最多鼓勵的，其實不是君君，而是鏡子樂隊和這些哥哥們。他又怎麼能繼續給他們找麻煩，讓他們傷心？

如果只是勇敢地跨出一步，是不是就能慢慢地讓自己變得勇敢起來？就像陸蓁蓁那個小姑娘一樣。

這一刻，阿直忍不住勇敢地抬起頭，看向對他一向很溫柔很照顧的米學長。

米學長也在看着他，在他們眼神交匯的那一瞬間，米學長似乎懂了阿直的想法，衝著他點了點頭。

很快，一段歡快的鼓點頓時傾瀉而出。阿亮和銀龍也忍不住看向了阿直。

好啊，他們的小兄弟終於要走出那一步了。

過了好一會兒，米學長開口道。“阿亮，你跟君君聯繫一下，讓她來見我吧，是到了該把一切都說清楚的時候了。還有，以後我們樂團活動和行蹤不準團員以任何形式透露給外人，也不得帶親屬參與。這沒問題吧？”

“嗯，沒問題。”銀龍和阿亮異口同聲地答道，與此同時，傳來了一陣激烈歡樂的鼓點。

這一次，鏡子樂隊再次得到了一個共識。

鼓就是阿直生命的全部，也許激烈節奏感很強的鼓，跟阿直沉默軟弱的個性一點都不像。可鼓卻是阿直唯一一個可以表達自己情緒的方式。鼓是他的全部。

——這就是屬於阿直的音樂。

***

那天晚上6點鐘，210宿舍的兩朵花卻徹底鬧開了。

君君質問夏夏：“你為什麼要當著米學長的面說出那些話來？你難道不知道米學長對我來說有多重要麼？你還算是我的好朋友么，夏夏？”

到最後，君君甚至忍不住哭了出來。她長得很美，哭起來梨花帶雨的很招人疼。可惜，此刻卻沒有人來安慰她。

也不知道是誰手快，在學校論壇上轉播了下午發生的事，還拍了照片，有圖有真相。這帖子很快就遭到了瘋狂頂置。

全校同學都在說夏夏在說謊，說她仗着有錢就欺負窮孩子，那身名牌擋不住她的黑心肝和臭嘴。

還說人她是師大心靈最丑的女生，這種人就不該參加校園小姐大賽。

夏夏一時間就成了全民辱罵的對象。

她都鬧成這樣了，到底是為了誰呀？可是，君君這個好朋友不僅沒有半句安慰，反而上來就質問她？

到了現在夏夏感到越來越心灰意冷，看來君君是真的只把她當成跟班了。

“是你沒把我當成好朋友吧？你根本就是把我當槍使，一個不好用就丟了。”

夏夏說到這裏，突然上前扯住了君君的頭髮，趴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你算什麼東西，就這麼看不起我們劉家？還不是因為你爸在工商局混么？一個芝麻大的小官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劉家雖然是做生意的，也不是給你方君君這麼踩的。

牛x的話，你就去告訴你爸爸，大家合作了那麼多年，誰還不知道點秘密。撕破臉，看看到底遭殃的會是誰？”

一向哄着捧着君君的夏夏突然發飆了，雖然沒聽見她們到底說了什麼。宿舍里的女生卻眼睜睜地看着，夏夏揪着君君的頭髮很粗魯地把她丟在床上。

君君的頭髮都被揪下了好幾根，疼得眼睛都紅了。她一臉難以置信地坐起身來。“劉夏夏，你瘋了吧！”

“我是瘋了，腦殘了，才被你這個低賤的小人耍了這麼多年。就你這種臭德行，米學長那樣的身份才看不上你！

這回我的名聲都毀了，你高興了吧？我還告訴你方君君，以後少tm在我面前擺個大小姐的譜，老娘不陪你玩了。”夏夏說完這些話，轉頭就離開了宿舍。

210宿舍里那些女孩子，從前花着劉夏夏的錢，陪着她們兩一起說陸蓁蓁壞話。此時，看到這兩大姐鬧成這樣，都徹底傻了。

大家早就知道劉夏夏家裏很有錢，看着劉夏夏這麼捧着方君君，大概也能猜到方君君家裏可能有權有勢。

至於，方君君死追着的米學長，就是家裏有錢有勢，他本人還有才華。

210宿舍的女孩都是明白人。她們明白討好了方君君和劉夏夏，比為沒錢沒權的陸蓁蓁說句公道話，對自己有好處。所以，這幫人才明裡暗裏一直跟陸蓁蓁作對。

可是，她們萬萬沒想到，沒錢沒權，平時不言不語的陸蓁蓁動起手來，居然那麼狠那麼強硬。

即使她男朋友不出現，陸蓁蓁也能憑一己之力在全校同學面前，把劉夏夏逼得低下頭。

更別提，現在陸蓁蓁還有個瘋狗似的男朋友，那個男朋友還跟米學長攀扯上關係了。

以後，誰還敢欺負陸蓁蓁。就讓方君君自己去瘋，去繼續胡鬧吧？她們都是聰明人，知道該做什麼樣的選擇。

至此，英語0402班又一個宿舍跟陸蓁蓁化解了矛盾，雖然陸蓁蓁根本不在乎她們這幫人。

方君君從劉夏夏一走，就開始趴在床上哭。開始還有人勸她兩句，後來就沒人繼續管她了。

方君君就那樣委屈地哭了大半夜，眼睛哭得又紅又腫。可惜，該憐惜她的人都不在。

劉夏夏乾脆就沒回宿舍住。她家有錢，劉夏夏入學前，家裏就在學校附近給她買了一套房子預備着。

說來可笑，開學的時候，劉夏夏本來是想邀請方君君一起來這套房子住的。

可方君君為了要多看米學長几眼，多跟鏡子樂隊的人打交道卻選擇留宿在學校宿舍么。

朋友么，劉夏夏一狠心也陪她住進了擁擠的宿舍。

現在好了，劉夏夏自己一人住了豪華裝修的大三居。

回家之前，她還在附近的煎餅鋪買了個煎餅。

離開的時候，劉夏夏往玻璃窗里一看，攤煎餅是兩個年輕帥哥，服務員是個愛笑的小帥哥。

這些人大晚上還在揮汗如雨的工作，比有些人都活得真實的多。

咬着煎餅，夏夏的心情突然變得很好。離開的時候，她忍不住念叨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