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做一匹非同尋常的黑馬
長假結束得有些始料未及。
老林家的綠蔬園明天才正式開張，林濤把整個假期都奉獻給了這間小店。
回到6中，似乎不僅僅是他，所有人都沒能很快從節日裏走出來。
教室里有些哄鬧。
第一二節課是趙紅貴的課，進門的時候甚至能看到趙當家臉上掛着的一絲笑意。
“你看到沒有，貴爺家裏今天肯定有喜事，不會是喜得貴子吧。”
葉飛的話讓林濤有些忍俊不禁，這傢伙的確是口無遮攔，趙紅貴已經三十有六了還得個屁的貴子。
趙紅貴似是心有感應一般，目光狠狠地往葉飛臉上瞪了一眼，這才清了清嗓子開始訓話。
“假放完了，心也要收了，別還以為是在放假，上課！”
一如既往的口吻讓包括林濤在內的1班學生都意識到假期真的已經過完了。
趙紅貴在6中屬於典型的少壯派。
而少壯派往往意味着充足的幹勁，當然還有強硬的手段。
“上課之前，我有個事情要宣佈，東江杯初選的成績已經出來了，我們松平市一共有52個人入選省決賽，我們6中這一次有7個人進入決賽。”
哄！
嘩然聲瞬間就席捲了整個6班。
趙紅貴很滿意這樣的效果。
事實上他也有些驚訝於這樣的數字。
7個！
松平市有近幾十所高中，平均一個學校連2個名額都沒有，往年6中最多的一屆也只有四五個人入選決賽。
7個人入選決賽。
這無疑是6中前所未有的突破。
作文水平的高低跟學校是重點與否其實並不掛鈎，很多優秀的作文選手都是普通高中的學生。
作為省級重點的6中在這方面並沒有太佔優勢。
但是無論如何，7個人的決賽名額還是極大地讓6中的高層吃了一驚甚至有些竊喜。
林濤也很快就猜測到了趙紅貴喜從何來，恐怕這驚喜最終還要落到1班的名額上。
果不其然。
“這一次我們班的蘇芮、吳波和林濤三個人都進入了決賽。”
但是，林濤預料到了開頭，卻並沒有猜到結果，當名字從趙紅貴嘴裏吐出的時候。
林濤愣了一下。
彷佛黑色幽默的鏡頭裏慢上半拍的畫面，只見唇動，沒有一絲聲音。
1班的學生齊刷刷地猛回過頭，目光唰地落到了身上。
似乎在低音轟炸的沉悶之後驟然陷入暴風雨後的平靜中，既不低調，又不高調，恰如其分地保留了一絲6中應有的驕傲。
但是心底的震驚卻不亞於掀起了驚濤駭浪一般。
林濤進決賽了！
他竟然進入決賽了！
真特么的****！
面無表情地將夾在書頁中的決賽通知輕輕抽出放在講桌的右上角，趙紅貴的手指略有節奏地敲擊着桌面，顯得有些心緒不寧。
他的確有些心緒不寧。
這份通知是昨天下午市教育局通知各個參賽學生的班主任去領取的。
拿到這份通知，確切地說，是通知上林濤的名字讓他整整一宿沒睡安穩。
輾轉反側。
翻來覆去。
說到底，還是林濤的意外入選讓他失了神。
第一階段語文考試64分的成績和入選號稱比高考還要難的東江杯決賽，這樣迥然不同的畫面里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林濤。
趙紅貴有些琢磨不透。
竊竊的私語聲開始打破暴風雨過境后留下的片刻寧靜。
林濤在葉飛有些魔怔的目光中起身，徑直走到講台上伸手去抓住那一張寫着奇迹的紙。
使勁一扯，卻紋絲不動。
“趙老師？”
“噢？”
似乎是發現了自己的失神，趙紅貴輕咦了一聲就鬆開壓在講桌上的掌心任由林濤將通知抽走。
眼中莫名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就繼續攤開書本開始上課，彷彿剛才的那一幕與他沒有半點關聯。
周海明略帶着羨慕的目光落到林濤平靜的臉上時，眼角的餘光卻輕輕地瞥了坐在自己左前方的女孩一眼。
女孩淡淡的紅唇微微張開，眼中有些愕然，儘管沒有從林濤的眼中看到一絲僥倖，但是心裏的那份震驚顯然是毋庸置疑的。
其實所有人都在叩問。
64分和決賽的資格，究竟哪一個才是眼前的現實。
10月的松平市仍然被一絲餘熱所籠罩。
6中總是有很多故事在多年後被人懷戀和提起，成為同學聚會上的話題。
像那些怎麼看都看不明白的牆畫，那些斑駁得快看得見泥土的道路，那些必須用紅磚才能架起分界線的兵乓球枱，還有那些沒有籃網只有籃筐的球板。
當然，或許有人偶爾提起，05年的十月，林濤入選了東江杯的決賽。
下學後走在教學樓後方的梧桐樹下，林濤仍能遠遠地看到擠在6中宣傳板前的人潮。
即使隔着重重的人影，他仍然看得到大紅的紙上刻着自己的名字，墨筆如刀。
“請假？你請假幹什麼？”
6班的走廊。
趙紅貴有些皺眉地壓低了語氣。
“趙老師，我家裏有點事情。”
林濤幾乎在瞬間就看穿了趙紅貴的心思，只是他此刻完全沒有跟趙紅貴撒謊的必要。
“國慶節放了七天假什麼事情沒做完還要請假，把你家裏的電話給我，我打電話問問你父母，有什麼事情比孩子上學更重要。”
趙紅貴陡然提高了聲音，自修的學生紛紛抬頭往窗外看了過去。
趙紅貴在6中很有名氣。
即使是那一類走在社會上是慣犯，窩在學校里是小痞子的男生在他面前也要恭恭敬敬地叫一聲趙老師，絲毫不敢有所輕浮。
但在趙紅貴看來。
此刻的林濤就是在挑釁他的權威，作為班主任，他絕不會輕易允許沒有任何理由的請假。
“真有事明天讓你爸媽給我打電話。”
“趙老師，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我沒有必要撒這個謊。”
悉悉索索地從教室里發出一道道聲音。
趙紅貴有些驚訝於林濤的大膽，這個少年的表現遠遠超乎了自己的想像，難道他真的有敢為他人不敢為的勇氣嗎？
他不能把握林濤的心思，但是卻扣住了林濤眼中最執着的那一絲神采。
“期中考試如果考不好我再找你。”
冷冷地撂下一句話，轉身就回了辦公室。
“牛！你真牛！”
葉飛臉上的表情讓林濤頗有些無奈，跟班主任對抗實在不是明智之舉，但是明天的假他又非請不可。
老林家的綠蔬園明天正式開張，他實在是有些不放心老媽江梅一個人操持店面。
看趙紅貴的模樣他就猜到了，恐怕期中考試的成績會成為自己安然無恙的最後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