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186】記得把時間空出來
喬漾掰着手指數了一下,從那天到現在的時間並不長。
她突然想起傅珈羽說的那句找了好幾年了,喬漾心裏咯噔一下,突然沉甸甸地壓了很多東西。
所有的答案似乎都浮在了水面上,可是偏生在這所有的真相之上,又蓋了一層層的光,讓人看不清摸不透。
她試探性地提到一個人:“那個人......是傅煜辰?償”
傅遲寒放在她耳側的手指移下來,改為握在她的腰間,然後稍微一用力,喬漾就被抱了起來。
“不是傅煜辰。”
他明顯是不想多說,這種事情說的越多,喬漾心裏面壓的就越重。
本來喬家如果沒出事,他是不打算出現在喬漾面前的。
畢竟這潭水,已經又深又渾。
喬漾那麼乾淨的一個人,本來就不應該陷進來。
所以喬漾開始提到離婚的時候,他居然也莫名鬆了一口氣。
或許這樣分開也挺好,他嘴邊淺淺地挑起,眼角眉梢似乎都掛着笑意。
“喬漾,找個時間,我們去民政局把婚離了吧。”
他的語氣很淡,就連說這種話都是輕描淡寫的。
喬漾下意識地抬了下眼,他的手就搭在她的腰上,明明是這麼親密的姿勢,結果卻談論了這麼一個破壞氣氛的話題。
離婚......這兩個字曾經無數次出現在喬漾的腦海里,甚至在兩個小時以前,還從她的嘴裏說出來過......
但是這和從傅遲寒嘴裏說出是不一樣的。
哪裏都不一樣。
喬漾覺得胸口更悶了,她微垂着頭,眼皮卻又往上抬着。
睡衣被傅遲寒整理的乾淨整潔,連上面不小心粘的幾根頭髮絲都被他捻了下去。
傅遲寒是個細緻的人,至少對於喬漾來說是這樣。
她和傅遲寒在一起這麼長時間,從最開始到現在,大大小小的事情她自己都已經數不清了......
唯一能記得的就是,無論什麼時候,她都不用那麼提心弔膽。
人的安全感,來的就是這麼自然,卻又無比的深沉。
喬漾雙手垂在身側,指甲在掌心掐了一下,然後才扯了下唇,“好啊。”
“其實我們傅家,之前是沒人離過婚的。”
傅遲寒把她放下來,眼角依舊微微上挑,暈開了一抹難見的溫柔,“早點休息,下月30號吧,記得把時間空出來。”
喬漾眉頭輕擰,心裏一股股地往外冒着酸水,卻是悶悶地“嗯”了一聲。
......
喬正南的身體狀況越來越不好了,到了十一月中旬的時候,幾乎已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喬漾去醫院看他的時候,他已經瘦得像是只剩了一把骨頭。
很瘦很瘦,喬漾看一眼都覺得心疼。
喬正南不能說話,喬漾就坐在床邊陪他。
她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說了喬雲燝,說了安榕,唯獨省略了傅家的每一個字。
喬正南的意識越來越不清楚,經常喬漾說著說著他就睡著了。
學校那邊她已經申請了休學一學期,每天就是從醫院再到江南別苑。
除了偶爾還會和傅遲寒一起回傅家,見見傅家人做個面子活。
喬漾覺得累,有的時候賴在床上就不想再起來。
起來就又要面對那麼多事情,她甚至難以想像,真的到了30號那天,她要以什麼表情來面對傅遲寒。
臨近月底的時候,喬漾在醫院陪喬正南說話說到很晚。
醫院的病房裏亮着燈,她不知道外面什麼情況,只是再一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病房上的喬正南緊閉着眼睛,喬漾臉上的表情突然一下子垮下來,確認了他還有呼吸就推門出了醫院。
外面的街道上帶着很朦朧的霧氣,似乎把路燈光分割成一塊一塊的,照在地面上,可視度極低。
西城已經入了冬,風似乎更涼了,夾雜着絲絲的水汽拍在臉上,將喬漾的臉磨得有些疼。
喬漾伸手在臉上一抹,觸手一片濕涼,再放下手的時候,掌心裏已經多了一片水跡。
她眨了眨眼,分不清臉上是霧氣凝結而成的水珠還是她的眼淚。
街道上的人流和車輛絡繹不絕,很快便有一輛出租車停在她的旁邊。
司機尚未開口攬客,喬漾已經先一步擺了下手。
“我不坐車,謝謝。”
喬漾嘴角輕扯了下,指尖被風吹的有些紅,攥起時碰到掌心也是冰涼一片。
她推開了些距離,往花壇的另一邊走過去。
她微低着頭,走的又急,一不小心就撞到了別人身上。
手心裏握着的手機被撞到地上,喬漾道了聲“對不起”,就要伸手去撿。
那人動作卻比她更快,起身把手機遞給她的時候,清冷的嗓音也同時在喬漾的耳邊響起。
“小喬。”
是段霖越。
喬漾似乎有段時間沒見過他了,即使她每天都出入醫院,也很少見到段霖越。
或者是這半個多月來,一次也沒有,更多的時候是聽醫院裏一些新來時間不久的小護士提起他。
喬漾抬頭笑了一下,“好久不見啊,霖越哥。”
段霖越抿了下唇角,神色有些複雜:“......好久不見。”
喬漾似乎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沒有接他手裏的時間,視線微抬着,嘴唇微啟,卻又不知道說什麼。
她感覺全身都凍僵了,偏偏那些風還不停地透過衣服的縫隙往她身上鑽,然後又一下子竄進了毛孔里。
冰涼涼一片。
段霖越就站在她的對面,兩人距離不過三四十厘米,近的能把對方臉上的神色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對喬漾,更多的是心疼。
和阮紀顏剛開始在一起的時候,喬漾還沒成年。
他更喜歡那時候的喬漾,單純活潑無憂無慮的樣子。
可是也就短短的幾年,她就從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變成了現在這個連情緒都不易顯露出來的女孩子。
這是怎樣的世事善變呢?
他這段時間都不在醫院,喬漾自然也沒能和她碰上。
段霖越低頭看了一眼喬漾,她眼底下方的黑眼圈似乎重了一下,年紀輕輕的還是有着滿臉的膠原蛋白。
片刻后,他才把視線移回到手機上,“......醫院的電話。”
喬漾應了一聲,眼皮重重地一跳,緊皺着眉頭按了接聽。
那邊只用了一句話就能讓她辛苦建立起的心裏防線崩塌——
“喬小姐,喬正南先生現在正在搶救,需要家屬過來簽字。”
喬漾突然慶幸沒有坐出租車回家,這會兒距離醫院也不過幾百米。
跌跌撞撞地跑到醫院的時候,也不過用了五六分鐘的時間。
喬漾跑的急,胸腔里灌入了大片大片的冷空氣,才簽完字就控制不住地咳嗽起來。
段霖越遞過來一杯溫水,“喝點水。”
喬漾沒心情喝,但還是接了過來,只是握在手心裏,就有一種很暖的溫度傳過來。
她的心跳很快,眼睛稍微一抬,就和手術室上方亮着的風正對上。
醫院的走廊這會兒異常的安靜,只有偶爾會經過幾個路過的醫生和護士。
段霖越嘆了口氣,陪她在這邊待了幾分鐘,就立刻被一個護士給叫走了。
喬漾耳邊這會兒完全清凈下來,連輕微的嘆氣聲都沒了。
心裏彷彿一下下得被掏空,只有那種痛入骨髓的心疼針扎一樣,扎的又深又重。
給喬雲燝打過電話之後,每一分鐘都過得異常緩慢。
她以為過了這麼長時間,她早就應該對這些生離死別看了一些,直到現在,才發現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