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詰問

第94章 .詰問

五天後,腰背部的皰疹已經徹底發出來了,錢瓊深刻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痛|不|欲|生。

那種遊離在皮膚表層與骨頭之間的刺痛,好像被千萬銀針碾壓着神|經似的,恨不得誰來給自己一刀,一了百了!但是,幾分鐘后,那痛苦就像龍|卷|風過境,很快便煙消雲散了,錢瓊這才有了喘息的機會。

可怕的是,晚上睡覺的時候也會被活生生痛醒,只好睡前吃三片止痛藥,再請醫生過來做一次針灸。

從此之後,錢瓊就開始婉拒父母過來探望了。

但是這種敏|感時刻,越是掩藏,越是叫人懷疑。

再加上錢父錢母拿着病症去問朋友,徹底了解到他們心愛|女兒在怎樣受罪,怎麼可能窩在家裏看電視?

錢母進門時,錢瓊還以為是陳權回來了,呻|吟道:“幫我叫下醫生,又開始了。”

說著,豆大的汗珠從臉頰和脊背上滑落下去。

錢母聽了女兒充滿痛苦的聲音,立刻丟下手中的水果跟牛奶衝到床前:“瓊瓊,你很痛嗎?是不是疼得想哭?我全都知道了,你這孩子真是的,瞞着我們不說,更叫我們擔心啊!真是、真是……”

錢母說著說著,自己反而先嗚嗚哭了起來。

錢父站在旁邊,看着女兒被汗水浸|濕的臉,目光閃爍。

錢瓊很想應付兩句,但是實在痛得沒那份心情,只是用全力止住嘴邊的呻|吟。

這時,陳權帶着針灸大夫進來了。

“姐,已經開始疼了嗎?”陳權步伐匆匆進來,見了錢父錢母,只是輕輕點頭,徑直向錢瓊床邊走去。

“今天已經做了兩次了,現在再扎的話,晚上就不能做針灸了,否則效果會越來越淡。”大夫跟陳權確定道。

“沒問題,晚上姐可以吃止痛片,現在就扎吧。”陳權很快決定,把窗帘拉好,“叔叔阿姨,麻煩你們在外面等一下。”

“我留在這裏。”錢母擦了把眼淚,抽抽噎噎地說。

眼看陳權就要去掀錢瓊的衣擺,錢父便退出去帶上了門。

扎針時,錢母一直注意着陳權的一舉一動。

“好了。現在幾點?”醫生很習慣地問陳權。

“三|點四十,我四點十分去找您拔針,一共二十一針。”陳權對答如流。

“好,我先走了。”

“好的,謝謝您!”

陳權把醫生送出門,再進屋時,錢父錢母已經回到了錢瓊的床邊。

“現在感覺怎麼樣?”錢母眼淚汪汪。

“沒事了媽,針灸很有效的。”錢瓊終於得空,勉強掙扎出一個苦笑。

“哎,這受的是什麼罪啊,看看,你身上全是汗,我給你打把毛巾擦擦……”

這時,一捧溫熱的毛巾遞了過去。

“我剛才淘好的,別放涼了。”陳權叮囑道,“臉盆在這邊。”

說完就提起暖水壺出去了,給這一家三口留下足夠的相處空間。

錢母一時顧不上感謝陳權,接過毛巾便幫錢瓊細心擦着臉上的汗水。擦着擦着,手收了回來。

“瓊瓊,明天開始,換媽媽來照顧你吧?”

“怎麼又說回這件事了,你剛才也看見了,陳權把一切都打理得很順。”錢瓊安慰道。

“但是,我沒法眼睜睜看着你難受……這樣吧,我去問問朋友,有什麼好一點的醫生,咱們轉院——”

“媽,淡定點。”錢瓊打斷了錢母的話,“兩家的醫生都說過了,兩周之內絕對康復,現在這個過程是必要的,熬過去就好了。”

“……要是我能替你分擔一半疼痛就好了。”錢母眼看着又要掉眼淚。

“喂,你怎麼了,瓊瓊這不是好好的嗎,幹嘛弄得這麼晦氣。”錢父半責備半勸慰地說,“瓊瓊配合療程就行了,小陳又照應得很好。”

“可是、可是……”

錢瓊看着老媽脆弱的樣子,心想自己跟這個人不愧是母女啊,平時看上去很要強的樣子,實際上淚腺卻很發達,一旦陷入那種情緒,就很容易多愁善感。

“陳權陪着我呢,媽。下周你就能重新看到我生龍活虎地跑去上班咯。”錢瓊勉強笑笑。

“好了,沒看見孩子很累嗎,不要再吵她了。”錢父勸阻道。

“嗯,的確有點。”錢瓊抓緊機會道。

“好,你歇會兒,我給你剝香蕉。”錢母這才想起買來的水果。

吱嘎,門開了,陳權提着水壺進來,給柜子上的杯子裏摻了一股開水,嘗了口,溫度剛好。插上吸管送到錢瓊嘴邊。

錢瓊剛才疼得一身汗,又跟父母說了會兒話,嗓子都要冒煙了,趕緊咕嘟咕嘟喝起來。

吸了幾口,陳權就把杯子拿開了:“慢點喝,扎針呢,還得保持這個姿|勢半小時。潤潤嗓子就行了,過會兒再喝。”

“好。”錢瓊乖乖答應。

二人間再自然不過的神情,朝夕相處產生的默契溢於言表。

陳權又拿紙杯給錢父錢母倒了涼開水,很自家人地取出錢母買來的水果洗了切好,一盤給錢父錢母,一盤送給值班的醫生護|士。

“我的份呢?”錢瓊抗|議。

“放心吧,少不了,否則阿姨會比你先抗|議的!”陳權笑道。

四人又隨便聊了會兒錢瓊的療程,陳權看了下手|機,便去找醫生拔針了。

“真能幹啊。”錢父感慨。

“那是當然!”錢瓊得意地說,巴不得老爸多誇幾句。

“我誇的是小陳,又不是你這個病號!”錢父開玩笑。

“沒關係,誇陳權就是在誇我!”錢瓊說到這,又加了一句,“說明我教|導有方!”

“得了吧,我看是小陳照顧你比較多啊!”錢母已經恢復了精神。

臨走前,錢母把陳權單獨叫去走廊。

“這些天,麻煩你了……”

“怎麼會,這是我的分內事。”陳權不卑不亢。

“我說,你是不是害怕打|針?”錢母突然問,“我看醫生過來扎針的時候,你都特別緊張。”

“我是擔心護|士緊張,手一抖,又要滾針了。”陳權撒了個善意的謊|言。

“那你手上的傷,怎麼回事?”錢母看向陳權手腕上的淤青。

“這個……”陳權把手往身後藏,“沒事。”

“快說吧,我等下就要走了。”錢母口氣很直。

“呃……姐有時候會疼得很,我就讓她、捏我的胳膊——”

錢母聽了,突然長嘆一聲:“你這個樣子,錢瓊怎麼可能不喜歡你。雖然你還小,但是你太懂事了,無論是人情世故,或者講話時的敷衍進退……再加上你這張臉。無論是男是女,都沒法抵|抗吧。”

“——阿姨,我不大懂你的意思。”陳權垂下眼。

“錢瓊跟你不一樣,她對人很信任,戒心又不強,看上去似乎很獨|立,但並不懂得照顧自己。她沒法滿足你的。你們兩根本不相配。”錢母認真而緩慢地勸道,“我說這話也不是想逼你們分開,我覺得你這孩子,對錢瓊還是有感情的,否則也不會為了她做這麼多事。現在,我只是站在中立的角度,幫你們分析將來的路。問題是,你們不是一路人,錢瓊與你並不相配。我很擔心,我只有她一個女兒,我也不是非要她結婚不可,她自己幸福就夠了,但是我又——”錢母發現自己越說越亂,無奈地搖搖頭,“算了,我可能是對你有偏見,你不要放在心上啊,我還需要調整心態。總之,我希望她開開心心的,你明白吧?”

陳權安靜地聽着,沒有回應。

“喂,你會讓她幸福吧?”看陳權不回應,錢母有點慌了,連忙追問道,連自己主張她們二人分手的立場都遺忘了。

“其實,我也不敢確定。”

陳權不去看錢母,垂着腦袋說道。

她聲音很輕,擔心驚動什麼人似的。

“我也不敢確定,能跟姐走到什麼時候——”

“你什麼意思?”錢母厲聲打斷,“你們的感情就這麼脆弱嗎?瓊瓊可是信誓旦旦跟我說,總有一天要帶你去國外結婚的!”

陳權似乎被錢母的語氣敲醒,嘴角一勾,不久便恢復了方才的平穩:“阿姨,你不是不想要我們在一起嗎?怎麼現在反倒成了積極勸和的那個?”

“我、我還不是擔心——”錢母這才發現自己的立場問題,一下子慌了。陳權看了錢母慌張的模樣,覺得跟錢瓊十分相像,不由得笑出聲來,空氣中充滿了輕|松愉悅的味道。

晚上。陳權把追加的床推過來,並在錢瓊身邊,關了燈,躺上去。

錢瓊已經吃了止痛藥,腦袋微微泛着困意,好像水面上的落葉那樣晃晃悠悠。

“哎,今天我爸誇了你好多,恨不得你才是她姑娘呢。”錢瓊慢悠悠道。

“真的?我希望下次叔叔誇我時,能當著我的面說,那樣我還能客氣地推辭一下,更能體現出我的謙虛有禮嘛。”陳權笑着,手伸過去,牽住錢瓊的,“再說了,我跟姐在一起了,不就相當於他的女兒嗎?”

“真會說話。哎,我媽叫你出去,講了些什麼?”

“她叫我要好好珍惜你,一定要讓你幸福。”陳權語氣肉麻。

“呃,說得好像我要出嫁一樣。要嫁也該是你嫁到我們錢家才對。”錢瓊口頭上不服輸。

“好好好,要不要我隨夫姓啊?從此以後我就叫錢權咯。”

“錢權?有錢又有權,這名字天下無敵了。”

“不然換姐跟我的姓,叫陳瓊?多好聽呢。”

“是你的名字太怪吧,哪有父母給女孩子起名叫權|利的權?對了,你家哥|哥姐姐叫什麼啊。”

“陳錢,陳色(shǎi)。”

“色(shǎi)?是那個顏色的色嗎?”

“對啊。”

“真佩服你爹娘的腦迴路,錢權色都齊了。”

“然後我姨姨家也是三個孩子,單名分別叫真、善、美。”

“我看就差叫假醜惡了。”錢瓊忍不住笑出來。

“噓……大半夜的,護|士要來查房的。”

雖然這麼說,但是陳權自己也跟着笑起來。

聊了一會兒,兩人很快就睡著了,雖然分別睡在兩張床|上,但是二人的手卻牽在一起,似乎永遠不會分離。

熬着熬着,苦難而漫長的兩周終於過去,錢瓊準備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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