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周老師這話是真正的經驗之談了。

高中生與初中小學生不同，首先，他們在身體上開始快速發育，大部分學生比老師的個子都還要高壯；其次，高中是孩子三觀成型的關鍵時期，這個階段的學生更渴望自主，更渴求平等，更看重面子；可同時他們的思想又還沒有成熟，易衝動不理智沒擔當。這諸多的矛盾就這樣交織融合在所有高中生的體內，或早或遲、或平靜或劇烈地一一爆發。

所以在高一新生剛進校的那一年，班主任的作用就顯得尤其重要。如果這一年他將自己的班級理順了管好了，高二高三就只一心衝擊成績了；可若是管理的一團糟，等到高二高三，學生的地頭蛇思想、叛逆思想、自由散漫思想、戀愛思想等等全面爆發的時候，再想扭轉劣勢就難了。

雖然學校跟林萌萌和馬麗麗都提到過半年後會考慮她們的情況找人接替她們的班主任一事，可考慮不等同於一定，萬一考慮過後覺得她們還能夠繼續兼任班主任呢？萬一教師人數缺口依舊填不上，沒人接替她們呢？最後也只能是胳膊拗不過大腿，七班還得林萌萌自己接着帶啊。

若林萌萌一開始就打着當甩手掌柜的主意對班級管理的事不上心，那麼最後傷透腦筋的極有可能還是她自己；就算真有人接替七班班主任工作了，你轉交給別人的是個好班，和你管理不好被學生給轟走了，結果可能是一樣的嗎？

所以工齡比林萌萌的年齡都還要大很多周老師才會狀似無意，實則苦口婆心地提醒了林萌萌一句。深諳此道的劉老師在旁邊聽了連連點頭，不過她並沒開口多說什麼，同為女性的她想的比周老師更多，她覺得林萌萌也許是那種沒啥事業心的女孩子也說不定，實在當不好班主任，以後當個普通任課教師，然後嫁個好男人，也差不到哪兒去啊。

林萌萌自己聽了也贊同地點點頭，這道理沒人比她更懂了，她在青雲門的時候曾經替師父管教過新人弟子數年，深知一開始不將這些弟子的歪風邪氣壓下去，以後他們修為高了，人脈廣了，法寶多了，惹出來的麻煩也就更棘手了，到頭來替他們擦屁股善後的還是她自己。

三個人都發自內心地認同同一種管理理念，這無形中就拉近了彼此的距離，讓林萌萌以後能更快更好地融入到二中的教師群體中去。而因為各種小心思慢了一步趕到辦公室的馬麗麗等四人就錯過了這個寶貴的信息交流機會。

馬麗麗四人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林萌萌已經下樓到書籍管理處領書去了，因為方向不同，她去的時候並沒碰上他們，不過回辦公室的時候倒是與他們四個擦肩而過。

很明顯，這短暫的一段時間，馬麗麗和三個年輕男老師的關係更近了一步，而林萌萌與他們四個人隱隱成型的小團體則遠了一步。這點距離其實很容易又拉近的，比如說一塊兒吃早中晚三餐之類的，畢竟華人是最容易在餐桌上拉近彼此的關係的。

可事不湊巧，林萌萌回到辦公室后不久就接到了標識為“媽媽”打來的電話，她還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媽媽”就是林萌萌母親的意思，趕緊接通了一聽，糟糕，是個壞消息。

原來林萌萌的父親林宗易急性闌尾炎發作痛暈過去了，送醫院后醫生決定馬上手術，林萌萌的媽媽謝蘭英原本不打算把林萌萌叫回去的，覺得是個小手術，而女兒剛去上班沒兩天就請假回來影響有點不好。可萌萌他大伯林宗信卻不同意，說手術無大小，怎麼滴老二家的獨生女林萌萌也得趕來醫院守着。於是謝蘭英立刻就給林萌萌打了電話。

林萌萌也不知道手術是什麼意思，但既然這具肉身的父親都病倒住院就醫了，她這個做人家便宜女兒的也的確應該趕回去看一看。於是諮詢過劉老師和周老師后，她就徑直去向管教學的董忠喜董校長請假去了，劉老師剛剛跟林萌萌仔細解釋過了：“三天以內的假期直接找董校長批，三天以上一個星期以內的得找譚校長批，一個星期以上的就得走一趟教育局了。”

經驗豐富的周老師直接建議他去找董校長請假：“老董人和氣，請假容易批。你先回去三天看看，若是不行你再電話補請；若是沒什麼事了，你就銷假回來，嗯，我估摸着最多三五天的時間高一新生就要軍訓了，所以這前面幾天的課上不上影響都不大，學生彼此不熟，正處在試探階段，一般來說沒什麼情況。可軍訓那一個星期你最好還是守在學校里的好，容易出亂子，代班主任沒你自己上心。”

董忠喜董校長同時兼任高三一個文科班的歷史老師，他年紀看着比周老師大一點，個子很小，人卻很精神。他聽完林萌萌請假的理由后立刻就批了，只叮囑林萌萌要把請假程序走完了再去外面那唯一的主幹道邊等過路車回縣裏：“別著急，學校的事你就別管了，我讓人給你安排好；你自己路上要注意安全，家裏有什麼困難就給學校給我打電話；三天假不夠的話也給我打電話。過兩天等新生工作結束不怎麼忙了，我再去縣醫院看看你爸。”

林萌萌這才知道董校長居然認識她父親，不過兩人都知道這時不是敘舊的時候，她出了位於頂樓的副校長辦公室后，三兩下就辦好了請假手續，然後就拎着個小包坐過路的客車回家了。

山路上還真是十七八道彎，植被覆蓋情況不錯，可就是灰大，所有車窗都關得緊緊的，但車內開了空調，不熱卻有點悶。

聽車裏其他人說，X縣已經快一個星期沒下過雨了，天氣預報倒是報道過前兩天有暴雨，可一直沒下下來。水泥路兩旁的泥地都晒成了干土沙，車輪一轉就能帶起一陣塵霧。

林萌萌抬眼看了眼高高在上的老天，果然萬里無雲，一碧千里，沒有一絲一毫要下雨的意願，不過以她的修為卻一眼就看出明天的午時三刻這裏將會有一場暴風雨，風雨雖大卻也不至於造成大災，所以林萌萌也就拋開天氣的事不管了。

下車后她憑着肉身的記憶直接找去了縣醫院上了七樓的病房，一看，林爸爸已經動完手術出來了，只不過麻藥還沒過，人還昏睡着。林媽媽，還有個看着跟床上躺着的林爸爸長得有五分相像的五十歲出頭估計是她大伯的男人守在床邊。

“萌萌你回來了啊？你爸沒事，手術很成功。”林媽媽聽見動靜一抬頭就看見站在病房門口的林萌萌，趕緊招呼她過去。

病房裏不止一個床位，林爸爸躺着的是最裏頭那床，萌萌她大伯見老二的閨女回來了，跟她們母女倆說了幾句話，交代了些事情就先回家去了。

林媽媽送走了她大伯后才私下跟萌萌說她爸暈倒后就是她大伯幫忙給送到醫院來的，陪着林媽媽呆了四五個鐘頭：“平時來往的少，沒想到一出事，還是親兄弟頂事，你爸住院后，這上上下下跑腿的事全都是你大伯幫着處理的，水都沒喝上兩口。”

林萌萌點點頭，她以前從來沒在普通人類家庭中生活過，不太懂這些複雜的人際關係。不過她對林爸爸的病倒是略知一二，只是沒想到這種病現在的名字叫“急性闌尾炎”，若是早知道，她只需要配點普通的草藥給林爸喝下去，他體內那截沒用的盲管就會立刻像花草一樣枯萎，自然脫落排出體內了，根本不用遭這趟罪了。

人類的肉體有多脆弱林萌萌是知道的，這活生生地被戳了一刀，副作用再小也得養個三五天才能出院吧？

果然，林媽媽得知林萌萌暫時只請了三天假后就拍拍她的手說：“你爸做的微創，快的話後天就能出院回家休養了，他自己常常自詡為名醫，咱就讓他自己在家配點中藥喝喝很快就會恢復到從前那樣的，你別擔心，三天後你就回學校去吧，別多請假，免得領導對你印象不好。”

林爸爸是三十歲后才自學的醫術，以前在商場裏賣手錶。中醫里的針灸理療他是把好手，但中藥配製嘛只能算剛入門。林萌萌沒反駁林媽媽的話，因為替青雲門招收弟子的事對於她來說畢竟還是最重要的，所以三天後她定然會銷假回學校去；可林爸爸的病她也不能不管，這時聽了林媽媽說讓林爸爸自己在家配中藥喝，她心裏立刻就有主意了。

等林媽媽回家去做飯的時候，林萌萌就藉著給林爸爸拉拉被子的機會向他體內渡了縷靈氣，林爸爸的經脈不通，林萌萌就讓它順着血脈在林爸爸的體內走了遍，權當給林爸爸做了個細緻的全身檢查。

這一查，林萌萌就發現林爸爸除了闌尾炎這個毛病外，血液濃度還有點高，腦部血管有一段堵塞嚴重，心臟也比同齡人機能要差些。不過普通人類上了年紀都有些類似的毛病，更何況......林萌萌瞥了一眼林爸爸的身材，很高卻也很胖，尤其那個大肚子，躺在床上都高高凸起，心想他難怪會有這些毛病了。

最後那縷靈氣林萌萌也沒收回，讓它游移到剛動了手術的傷口附近滲入器官，主動讓那些器官把它給吸收了。

幾乎在靈氣被林爸爸的身體狼吞虎咽地吸收殆盡的同時，林爸爸的雙眼就睜開了，他眼前模模糊糊的，只隱約看見床邊站着個個子不高的人影，憑着父女連心的天性，他直覺那就是自己的寶貝女兒林萌萌，張了張乾涸蒼白的嘴唇幾次，才攢了點力氣虛弱地出聲道：“萌，萌萌，是萌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