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喪屍末世1
正值高三,學業最忙碌的時候。郝萌靠着黎落給的麵包和牛奶,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已經飢腸轆轆了。
“去吃飯吧。”剛打了下課鈴,同學們就如同離弦之箭一般沖向食堂。黎落從座位上拉起她,郝萌手裏攥着飯卡,兩人一路小跑來到食堂。
食堂被學生擠得滿滿當當,葷菜3塊一份,素菜一元一份,米飯二毛一兩,還有套餐、單獨的小炒、以及各類麵食,品種還算豐富,不過味道的話,當然講究不了那麼多了。
黎落打了飯回來一看,郝萌已經眼疾手幫她佔了座,而她的餐盤裏,照例打了一份素菜,配二兩米飯。
一份炒白菜佔了餐盤一小格,清湯寡水,表面浮着一層油星,看着就讓人沒什麼胃口。
而郝萌在學校吃的每一頓午飯都是這樣。
黎落坐下后,先是在自己的套餐里夾了好幾筷子的肉菜遞到郝萌碗裏,爾後才開始動筷子。
郝萌彎彎眼,“謝謝。”她向來不會主動找人要什麼,但別人主動給也不會矯情的不要,更何況黎落也不是別人。
當你三天沒吃飯,在飢餓產生幻覺死亡的威脅前,自尊也沒有小命重要。
很早前郝萌就有這樣的覺悟了。
黎落吃了口飯,隨口問道,“你晚上還要去打工?”
“嗯。”
黎落遲疑了下,“……那你完了就早點回去,不要太累了。”
郝萌笑眯眯的答應,“好。再做幾個月基本就存夠學費了。”
兩人繼續吃飯,郝萌吃得津津有味,黎落低頭撥拉着飯粒,忽然有些食不知味。
好友的家境她也是知道的,為了存錢讀大學,郝萌晚上要打工到很晚。
她心疼好友,只能力所能及地在生活中幫助對方。
“多吃點。”
又是一筷子葷菜落到餐盤裏,郝萌埋頭吃飯,嘴角彎起一抹弧度。
一天的課業結束,郝萌連忙趕到餐館打工,一見到她,后廚的人紛紛笑着打招呼,“萌萌來啦”
“吃飯沒,大叔給你留了飯。”
“謝謝!”郝萌笑容甜甜,接過廚師長遞來的一盤有着好幾塊肉片的蓋澆飯,很快吃了個乾淨,接着挽起袖子就開始幹活。
餐廳的人看見她都投來善意的笑容。
女孩嘴甜,長得又可愛,人也勤快,無論是工作人員還是顧客,都還挺喜歡她。
在餐廳忙碌到11點才終於結束,疲憊的郝萌與眾人告別,匆匆回到自己的家,趕着做完作業后就上床睡覺。
這是一天中她最期待的時候。她躺在床上閉上眼,臉上帶着恬靜的笑容,沉入夢裏。
再睜開眼時,已經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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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她叫莉莉安。從出生起就生活在孤兒院,沒有親人沒有父母,什麼也沒有。
孤兒院缺吃少穿,她從小就過着為了一塊麵包和別的小孩廝打的貧苦生活,穿的衣服是外面的好心人捐贈的,從八歲穿到十二歲,短了一大截露出半截手臂和小腿,冬天抱着自己破爛臟污的棉絮冷的瑟瑟發抖,未來暗不見天日的就像冬日的夜。
可是莉莉安並不孤獨。
有一個叫做漢斯的男孩子一直陪伴着她。他長得並不可愛,又瘦又黑,沉默寡言,也不會討院長開心,總是被分去做粗重的體力活。
可是就是這樣的人,卻是在她小時候生了重病奄奄一息,院長不願帶她看病讓她自生自滅時,偷偷背着莉莉安跑到診所,在人家門口硬生生跪了大半夜,哀求人家救她。
那個下着大雪的、和人的心一樣冷的森寒的夜,他用一雙差點凍到截肢的腿,換回了莉莉安的命。
從那以後,兩個人互相依偎着,在這裏艱難地生存下去。
然而隨着年齡的增長,莉莉安出落的越□□亮。院長看她的眼神越發不對。她處處提防小心,和漢斯計劃着,想方設法籌集路費準備離開。誰知某天還是不小心着了道,被故意找茬的院長關了禁閉,漢斯也被提前支開。
待到半夜,大門緊鎖的房間潛進一個人不速之客,黑暗中貪婪好色的醜陋嘴臉,欺身而上的肥胖身軀,讓莉莉安噁心作嘔,一番掙扎摸到了桌上的燭台,毫不猶豫地砸昏了他。
莉莉安喘着氣,驚魂未定,不知道躺在血泊中的人生死如何。
房門被人猛烈地砸響,莉莉安連忙開門,漢斯焦急惶恐的臉印入眼前,“莉莉安!”
他見她無事終於安心,待進門后看到半裸着的男人,沾血的燭台,遲疑了下,用衣服擦乾淨燭台上她的手指印,然後握緊燭台,毫不猶豫地將地上的男人徹底砸死。
兩人都知道,如果一旦院長醒來,以他睚眥必較的小人性格,一定不會放過他們。倒不如……斬草除根。
“誰在那裏!”
禁閉室的聲響驚動了其他人,“快走!”兩人驚醒,染血的手緊緊相握,像是斷翼的鳥兒一般,互相依偎攙扶着,□□的雙足踩在潔白的雪地上,奔跑着逃出了這座生活了十六年,如同牢籠的孤兒院。
當終於平安時,莉莉安喘息着,靠入他懷中低喃,“從今以後,我只有你了。”
漢斯愣住,然後用力地吻住她,“我會對你好的、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一遍一遍,翻來覆去,木訥如他,只能說出發自肺腑的誓言。
漫天的星光倒映在他眼中,無比璀璨明亮。他擁吻着她,冰冷的雙唇抑制不住激動的輕顫。
從孤兒院出來之後,兩人過了一段很開心的日子。
雖然居無定所只能流浪,但從沒覺得生活凄苦。沒有學歷找不到好工作,又沒有身份證明,只能打零工度日,還要被通緝,到處東躲西藏。可兩人還是在很多城市留下足跡,以及甜蜜的回憶。
窮困潦倒的時候,兩個人分吃一個漢堡。他把肉留給她,自己只吃單薄的麵包片;壞掉的蘋果,他吃掉腐爛的部分,把完好的留給她;只能容一個人躺下的木板床,他席地而卧,把溫暖留給她……
他愛她,心疼她,視她如命。
儘管日子過的清苦,莉莉安卻覺得從未有過的甜如蜜。
漢斯去做木工,有了手藝兩人的生活總算改善了點,漢斯還積攢了點錢,幾年後在一個偏遠的郊區買下了自己的房子。
房子是很小的面積,佈置簡陋,周圍也是荒無人煙,但兩人很滿足。
“莉莉安,我終於給了你家了。”男人擁抱着她,不住親吻。
“是的,漢斯,我好幸福。”莉安眼中噙着淚水,綻放的笑容如玫瑰嬌艷。
她靠在漢斯的肩頭,因此對方沒有看到,她眼底的茫然。
只是不知道,這一次的幸福,又能維持多久呢?
而某一天,回家的漢斯不小心在路上被狗咬了一口,因為傷口不大,為了省錢他沒去醫院,並且偷偷隱瞞下來,沒有告訴給莉莉安。
當晚,本來睡熟的莉莉安忽然從夢中驚醒,黑夜沉寂,一片寂靜,摸到身旁冰冷的床鋪,她心中莫名地湧上不詳的預感。
“漢斯?”她低喚着,摸索着牆壁開了燈,起來找尋丈夫。
“唔”
衛生間裏隱約傳來壓抑隱忍的悶哼,漢斯高大的身影拱起,捂住嘴不停的咳嗽,很難受的樣子。
“漢斯!你怎麼了!”莉莉安連忙敲門,試圖擰鎖,可裏面竟然被反鎖了,漢斯聽到她的聲音,連忙回道,聲音沙啞又怪異,“寶貝兒,不用擔心,我只是--”
“噗”話音未完,下一秒,一道噴濺的血跡撲面而來,灑在門玻璃上,映的莉莉安視野一片血紅,隨即裏面的身影重重倒下。
“漢……斯?”莉莉安瞳孔驟然緊縮,久違的恐懼襲來,她咬着牙左右一看,撿起拖把,把手柄那一頭猛地對準玻璃送過去!
玻璃稀里嘩啦碎了一地,露出半截缺口,莉安連忙探手進去,摸索着打開被反鎖的門。
門終於打開,入目所及,皆是一片殷紅。
牆壁上、地上都是噴濺的大量血液,還夾雜着血沫內臟等東西,而漢斯趴在地上,生死未知!
莉莉安撲過去,費力地翻過漢斯,他臉色灰白如紙,眼窩凹陷,莉安顫抖的手摸上他的胸口和鼻子,心中頓時冰冷。
沒有呼吸沒有心跳……
她閉了閉眼壓抑住奪眶而出的淚水,連忙按着漢斯的胸口做人工呼吸,沒按幾下,漢斯手腳抽搐了下,竟然漸漸有了動靜!
“漢斯!”莉莉安驚喜呼喚,捧着對方的腦袋,正欲激動擁吻從死亡邊緣回來的愛人,死而復活的漢斯在這時慢慢睜開眼--
那雙眼失去了湛藍的瞳仁,眼裏只有眼白和猩紅的血絲,機械地在眼眶裏轉動着。
“嚎”他喉嚨里發出模糊不清的喑啞低吼,皮膚如紙般乾涸貼在骨頭上,只是剛才這麼一下的功夫,一個大活人就形銷骨立,面目恐怖。
莉莉安不可置信,下一秒,漢斯雙手彎曲成爪,整個人嚎叫着向她撲了過來!
猝不及防之下,莉莉安被對方壓到身下,她睜大的眼清楚看到,對方猩紅大口張開,牙齒流着口水,正要一口咬上她的肩膀!
電光火石間,莉莉安想起了以前看過的一部電影,裏面也是一個充滿喪屍的世界。
她心中絕望而麻木,原來,漢斯變成了喪屍。
腥臭的氣息撲面而來,近在咫尺。她閉上眼,心中一片平靜,甚至摟緊了身上冰冷僵硬的軀體。
這樣也好,他死了,她也不會獨活於世。說好了一輩子在一起,少一分一秒也不行。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遲遲沒有到來。
她睜開眼,看到漢斯熟悉而又陌生的臉徘徊在面前,他埋首在她肩膀,低嚎着,發出令人顫慄的磨牙聲,口水混合著血水已經打濕了她的衣領,它白色的瞳仁佈滿猙獰的血絲,眼球劇烈顫抖着,然而遲遲沒有一口咬下。
心底彷彿有一簇希望的火苗重新點燃,莉莉安淚盈於睫,捧着那張灰白如同死人的臉,喃喃自語,“漢斯,你即使變成喪屍,也還是愛着我,不願意傷我的,對吧。”
已經變成喪屍的漢斯吼着,手指死死抓住莉莉安的肩膀,力量大的彷彿要鉗碎骨頭,嘴巴開開合合,牙齒咬緊,臉頰的肌肉抽搐着,彷彿掙扎着什麼,每當要咬下去時有股力量讓他生生錯開。
於是徒勞了半晌,它似乎對面前這個沒法吃的人失去了興趣,蹣跚搖晃着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向外走。
莉莉安抹去淚水,快速地奔回房間。她聽到窗外傳來零星的槍聲和呼救聲,心中一緊,第一個念頭便是,無論如何不能讓人發現漢斯已經屍變了。
事不遲疑,她立刻收拾衣物,又把廚房裏的食物全部裝好。本來想給漢斯換套衣服,可它雖然沒法吃她,但力氣很大根本不容近身,莉莉安只得給他披上外套遮掩血跡,又拿了騎摩托的頭盔給漢斯繫上,這才趁着深夜,把漢斯帶出來,費了好大功夫才把人藏在汽車的後備廂。
“坐好了,漢斯。”
莉莉安雙手緊握方向盤,聽到後面不住傳來的錘打和低吼,神情堅定。
“我不會丟下你的,連死亡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汽車如離弦之箭一般射出,在深夜的夜幕下飛快地行駛着,朝着前途艱難的遠方……
這個世界即將變為人間地獄,而莉莉安不在乎。只要漢斯在身邊,她就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