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縫了
方華傷的很重,胸口有三道爪子劃過的痕迹,從肩膀到腰下,皮肉外翻,深可見骨。
方容呼吸一窒,“今天救我的是你對不對?”
滴!滴滴!
一滴滴滾燙的液體掉了下來,方容情難自控。
方華沒有說話,他伸出沒有受傷的手,給方容擦擦眼淚,“你怎麼哭了?”
眼淚對他來說是陌生的,滾燙的液體燙的他不知所措,更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方容?
“我沒哭。”方容揉揉眼睛,從旁邊的抽屜里拿出應急的藥箱,因為飼養員的工作特殊,他多多少少會有點摩擦,藥箱是必不可少的,家裏備了很多。
“你躺好,我給你上藥。”方華傷的太重太重,有一條胳膊被牙齒颳走了一塊肉,他到底還是太小,沒有戰鬥經驗,對付其他野獸很吃虧。
但是他一直不聲不響的承受下來,就像一個懂事又乖巧的孩子,最惹人憐愛。
“有點疼,你要忍着點。”因為獸人的破壞力有點強,方容怕他承受不住,破壞這裏的傢具,所以特別提醒。
方華很乖的躺在被窩裏,露出光溜溜的上身,他很瘦很白,皮膚細嫩光滑,就像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一樣,還帶着粉紅的顏色,鎖骨小巧漂亮,渾圓的肩輕輕顫抖。
方容倒上酒精,給傷口消毒,外翻的肉中間冒出泡沫,他一遍一遍的用酒精棉擦。
因為要清理的徹底,免不得要用點力,翻開兩邊的肉往裏面擦,碰到肉肯定會疼,方華受不了了就會抓緊兩邊的床單,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但是他始終不吭不響,任方容擺佈,乖的讓人心酸。
那傷口實在太大,橫跨在他幼小的胸膛上,從右肩膀一直到左邊腰間,血流了很多,需要縫合。
方容沒有專業知識,方華的情況又不能送到醫院處理,如果送出去立馬就會被人帶走。
“怎麼辦?你流的血太多了,還有一些壞死的肉要切掉。”他手足無措。
方華拖的太久,再加上獸人的爪子裏有毒,傷口化膿,有一些腐肉壞掉,再加上為了不讓傷口流血,方華擠壓了傷口,壞死的肉面積更大,輕易處理不來。
方容用打火機烤水果刀,給水果刀消毒,他心臟狂跳,慌的手忙腳亂,臨到頭來又退縮,“怎麼辦?我不敢。”
反倒是方華安慰似的握住他的手,操控他的手,一寸一寸的切在自己胸膛上,整個過程中他疼的狠了就咬緊牙關,用力擠壓方容的手,獸人力量大,方容一直默默忍受。
等所有腐肉切除,他渾身濕透,銀色的捲髮貼緊了額頭,鼻尖小小的聳動,無力再舉起刀。
“幫幫我。”他望着方容,充滿希望,信任。
方容滿手是血,汗從額頭一直滴到脖頸,他也不敢擦,全心全意都在那一道道的傷口上,那些都是因為他才受傷的,如果不是為了他,方華就不會……
現在反而是他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又哭又鬧,需要方華這個真正的孩子安慰,操刀。
方容鼻子一酸,更多的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幾乎模糊了雙眼,只能隱隱約約看到一頭銀髮的方華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沒有安慰,沒有撫摸,他就那麼看着,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沒有哭,我真的沒有哭。”方容被他看到不好意思,趕緊把眼淚擦乾淨,順手拿了桌上的針和線,那針孔格外的細,他穿了幾次都穿不進去,還是方華握住他的手,穩住他心中的慌亂,才把針線穿上,縫起那猙獰的傷口。
等三道傷口都縫好,兩人都虛脫一樣趴在床上,過了好一會兒才有力氣爬起來。
方容收拾了醫療工具,又用紗布一層一層的把他包起來,就像包一個粽子。因為傷在胸膛上,包紮的時候要繞過他整個背,每一次繞的時候都免不了離他很近。
方容可以輕而易舉的聞到他身上的汗味和腥味,汗味是疼的狠了出的汗,腥味是剛包紮好又冒出來的血。
意外的,他覺得那味道挺好聞,夾雜着酒精的味道,還帶着少年的清新,青春期的荷爾蒙?
說起來,方華這個年紀按照獸人的算法已經算是半大的少年,再長兩年就可以娶妻生子,可惜他的生活因為從小被圈養在籠子裏而改變,,乍一下出來,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接下來的打算。
方容沒有矯情的問他是不是傷好之後就會走,他只在乎現在,現在方華至少在這裏。
被子上滴的全是酒精和血,方容有心想換,但是想到方華今天應該很累了,所以就沒換。
方華很懂事,他往裏面睡睡,讓出一個位子給方容。
方容卻怕壓到他的傷口不肯睡,“你睡吧,我還不困。”他給自己找了個借口,“我還有日記要寫,寫完就睡,你先睡吧。”
也許是真的困了,方華拉起他的被子,放在鼻子下深深嗅了一下,滿足的睡了過去,沒有野獸該有的警惕,也沒有陌生環境該有的戒備,他似乎對這裏很安心,睡的很香,睡夢中都還帶着微笑。
銀髮在微弱的枱燈下微微發光,歪着的腦袋意外的顯得可愛,方華五官精緻,立體,在燈光下更顯分明,就像一個半透明的水晶娃娃,一絲一毫都完美無瑕。
“方華,你一定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方容在日記里這樣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