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天理彰

148.天理彰

李永邦唾棄道:“死不悔改。”轉頭喝問瑞秋:“還有你口中的紫鵑,她現下人在何處?!”

紫鵑弓着背顫巍巍的上前,連手指也在發抖,張了張嘴,只發出‘啊啊啊啊’的聲音,皇帝道:“還真是個啞巴,可朕不記得華妃身邊有過啞巴服侍她。”

瑞秋忙道:“紫鵑不是一開始就啞的,她是進了宮之後才啞的,準確的說是謙妃娘娘滑胎之後。因為華妃娘娘的事,紫鵑知道的最多,可她老仗着自己是華妃娘娘的心腹逞威風,好幾次差點說漏了嘴,娘娘便罰她跪碎瓷片,還是綠珠姐姐和大伙兒一起求的情,但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回頭還是一樣嘴上不把門,華妃娘娘唯恐紫鵑連累了自己,就派人給她灌了啞葯,哪知啞葯也不頂用,嗓子廢了,話還是能說,最後只得叫人在重華宮的後院,生生的把她的舌頭給絞了,就怕她把夾竹桃的事給泄露出去。”

眾人聽的心驚,裕嬪嚇得拍胸口,直呼阿彌陀佛:“真是罪過!”

“命也太大了,居然沒活活疼死!”麗妃咋舌。

她們說的每一句,都是在往華妃身上落井下石。

皇帝指着瑞秋問紫鵑道:“她說的——可都是事實?”

紫鵑想到自身,不由悲從中來,兩行眼淚順着臉頰簌簌落下,點頭‘唔唔’兩聲,又比手畫腳了一通,不知想說什麼。

皇帝嘆息道:“可認得字?”

紫鵑躊躇一下,略一頷首,其實她勉強認得幾個,要說真的會寫長篇大論,也不見得。

皇帝命人將筆墨紙硯送到紫鵑面前,紫鵑拿起筆就她知道的事情能寫的都寫出來,不會寫的地方用畫的,皇帝很有耐心的等着。

期間,有人給寶琛遞話,寶琛面露一絲驚訝,旋即轉過頭去和皇帝耳語幾句,皇帝點頭同意,寶琛便悄沒聲的從一邊出去了。

等紫鵑把供認狀寫完並畫押,交上去的時候,皇帝看過,雖然歪歪扭扭的,但大致能看懂,皇帝將那一紙供認狀丟到華妃腳下道:“你自己看看,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要說!這些可都是你自己的人交待的,沒人冤枉你。”

華妃被良妃那一簪子戳的疼歪了嘴,痛苦的直抽氣:“臣妾無話可說,臣妾只是覺得奇怪,綠珠也說了,瑞秋常往來於永壽宮和重華宮之間,怎麼就見的她是我的人呢,而不是身在曹營心在漢?”

“你——!”太后氣的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哀家今日估計是最後一次叫你‘貴妃’了,你糾結黨羽,殘害宮嬪,污衊皇后,還陰謀佈局暗殺陛下,你就是凌遲車裂都不過分。但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打算把哀家也一道扯進去,簡直是如蛇蠍一樣歹毒的女人,見人就咬。”

皇帝看她們狗咬狗,懶得廢話,喊來侍衛,“將貴妃押回重華宮,聽候發落。”

華妃本來面上還裝的硬氣,但聽到凌遲和車裂兩大酷刑,登時嚇得走不動路了,侍衛們只得用手夾住她的腋下,一路拖出去。

只是還沒拖到門口,便見到寶琛從外頭匆匆趕了進來,路過華妃的身旁,一臉的悲愴,華妃猛一抬頭,赫然見到永樂宮外還跪着兩個宮女,她心頭疑竇從生,可轉瞬又想明白了什麼,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太后,眼底意味不明。

太后被她望的心裏也是疑惑,可思來想去,又摸不着頭腦。

寶琛跌跌撞撞的進了大殿,行至皇帝跟前,噗通一聲跪下,滿含着熱淚道:“陛下,師父他……師父他先頭去了。”

“什麼?”皇帝一驚,“福祿他……走了?他不是一直好端端的,怎麼……”

寶琛搖頭道:“奴才也不知道,奴才只曉得師父這幾年來心內鬱結難舒,方才師父託人來叫奴才去見最後一面,要交待奴才幾句,尤其是這樣東西——”寶琛將一塊碎瓷片送到皇帝眼下,道:“師父囑咐奴才一定要交到主子您手上,他說他這一生忠君不二,唯有這件事上愧對了主子您,死後……”寶琛忍着哭道,“死後不入恩濟庄。”

當太監的基本上都是背井離鄉,所以死後都是由皇家養老,統一安葬在皇家建造的恩濟莊裏,對於太監來說,這也是一種恩寵,能進恩濟庄的,必定不是一般的小太監,都是有來頭的。福祿作為未央宮曾經的一把手,進恩濟庄是毫無疑問的事。可他臨終前竟然說不入恩濟庄!皇帝狐疑,他又沒做什麼對不起自己的事,犯得上死後僅有孤墳一座,那麼凄涼嗎?但是隨着視線在瓷片上的掠過,皇帝的臉色越來越沉,呼吸越來越深,他不敢置信,拿起瓷片在眼前瞧了又瞧,半晌,雙頰狠狠的鼓起,眾人心中悚然一驚,這咬牙切齒的模樣,是又要出事的節奏。

然而事關皇家秘聞,皇帝還是定了定心神,閉眼良久,才睜開,一字一頓道:“也請太后回永壽宮歇息吧,宮裏繁瑣事務甚多,就不勞太後事必躬親了。”

太后‘蹭’的從椅子上直起身子:“什麼叫宮裏瑣事?謀逆這樣動搖國本的大事也叫瑣事?你以為哀家很願意來蹚你後宮這趟渾水?哀家雖然在宮裏算不上一言九鼎,但好歹也是大覃的太后,皇帝清理內闈,居然要哀家迴避?!哀家敢說一句,自古以來還沒有太后不能管束後宮的道理。”

皇帝的眼裏彷彿有一團火在燒,直勾勾的盯着太后,大聲道:“好!太后執意呆在這裏,朕豈有不從的道理!橫豎事情攤開來,丟醜的又不是朕。那就謹遵太后的懿旨了,請您與朕和皇后一道捋一捋這後宮千百罪惡的源頭究竟在哪兒。”

言畢,問寶琛:“不是說宮外還有兩個人跪着等召見?”

“是。”寶琛道,“凈樂堂的丁香姑姑,還有…….”他覷了一眼太后,“還有丁香姑姑手底下的一個宮女。”

“宣!”皇帝大手一揮。

俄頃,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宮女帶了一個宮娥進來,兩人都衣着樸素,凈樂堂是個清水衙門,尋常人嫌晦氣都不願到她們那裏去,有時候路過都要繞着走,她們沒有油水撈,衣裳鞋襪都是舊的,縫縫補補,看着十分寒酸。

丁香禮數周全的跪下叩拜,道:“凈樂堂掌事宮女丁香參見太后、陛下、皇後娘娘。祝太后、陛下和皇後娘娘壽康安寧,奴婢和身邊的小丫兒已經沐浴焚香,清理過後才敢來覲見,絕不會污了皇後娘娘的寶地。”

“丁香姑姑說的哪裏話。”皇后臉上猶帶着淚痕,“天底下再沒有比您更菩薩心腸的人了,宮裏頭的人有個什麼長短,不是都得送到您哪兒去,也沒見您挑肥揀瘦。本宮又怎會嫌棄姑姑。姑姑今日來所為何事,有話不妨直說。”

丁香道了聲不敢,示意身後的丫頭也起來吧,那丫頭始終低垂着頭。

從太后這個角度望過去,只是覺得來人的身段和輪廓十分眼熟,可她一時想不起來,直到那小宮女緩緩地抬起頭,囁嚅道:“陛下,奴婢,奴婢鈴鐺兒…..鈴鐺兒參加陛下,皇後娘娘……”視線轉向太后,驀地哆嗦起來,“太太太后。”

太后霎時雙目圓睜,驚呼道:“鈴鐺兒?你是鈴鐺兒?怎麼可能,你還活着?”

丁香姑姑聲音涼涼的:“是啊,鈴鐺兒還活着,太后一定不想見到。”

太后被嗆得啞然,一時間不知如何應對。

謙妃和儀妃對視一眼,麗妃瞧見了,覺得不能叫所有便宜都給她們佔了,忙‘咦’了一聲道:“這鈴鐺兒……不是太後跟前的侍女嗎?臣妾記得有一年,太后滿宮的尋她,結果最後從井裏挖出一具屍體,說那就是鈴鐺兒,可……”麗妃納悶,“那個是鈴鐺兒,眼前這個又是誰?”

鈴鐺兒解釋道:“陛下明鑒,奴婢才是鈴鐺,當時井裏拉上來的不知道是誰,估摸着……是苓子吧。”

“苓子?苓子又是誰?”謙妃問。

“苓子是延禧宮湘嬪的近身婢女。”鈴鐺兒不緊不慢的答道。

謙妃長長的‘哦’了一聲,儀妃等都不言聲,空氣里一陣靜默。

太后突然大喝一聲,指着鈴鐺兒道:“你不是!你不是鈴鐺!你們休要蒙蔽哀家,鈴鐺已經死了,你是哪裏來的冒牌貨?!”

“假冒的?”皇帝氣的笑了,“可朕怎麼記得,鈴鐺是太后的貼身侍婢呢?那一年太后做壽,皇后和儀妃專門為您佈置了兩宜軒,但是太后,甚至不肯讓受傷的皇後到兩宜軒歇一歇腳。朕記得特別清楚。”

“沒錯。”鈴鐺兒為了證明自己,接口道,“陛下為此大發雷霆,罰了奴婢等。”

皇帝轉頭望向太后,道:“怎麼樣,太后,您還要繼續呆在永樂宮,確定不回永壽宮去?”接着,湊近了太后,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道:“還要繼續丟人現眼?!”

太后的腦中一片混亂,沒來得及回答,皇帝已經搶先道:“今日之事到此為止。”皇后道:“是啊,太后也累了,煩請謙妃和儀妃帶着各宮妃嬪們先各自回到住處,本宮這裏沒有大礙了。”

各宮妃嬪都不是傻子,忙起身朝帝後行禮,一一退出了永樂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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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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