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孔偉喝得有點兒多了,又從小白臉說開去,說起了當年因為一個小白臉拋棄了自己的女人。
他眼淚汪汪地趴在桌子上,望着桌上咕咚咕咚冒熱氣的鍋子:“常老弟,你說哥也有錢,哥人也不錯啊!要說這做飯,哥也不比武兄弟差!不就是長得磕磣點兒嗎?
男人!長相有那麼重要嗎?!”
常躍真心實意的給他夾菜:“說真的,其實挺重要的。”
孔偉一口悶掉杯子裏的酒:“這就是你不對了!常老弟!要哥說,男人!最重要的是那玩意兒!哥跟你說,哥有二十公分!”
常躍一口酒噴出來,一臉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孔偉。
怕是小時候發育不良,孔偉的個頭剛到常躍下巴,長相不佳還有些啤酒肚,怎麼都不像是二十公分。
也許是他不相信的眼神刺激了中年男人酒後脆弱的心靈,孔偉拍案而起:“你不相信我,那我就給你看,你們都看着點兒!”
說著,他就要往下拉褲子,旁邊一言不發的武道忽然一杯水潑他衣服上,他動作才慢了半拍。
常躍被嚇得一激靈:“你注意點兒,有小孩兒在。”
飯桌另一邊,榮凡抬頭漠然地看了他們一眼,繼續低頭吃飯。
常躍終於受不了了,再這樣下去,孔偉難保做出點兒什麼傷風敗俗的事情,他一推碗筷:“算了,我帶你們去一個地方醒醒酒。榮凡,你早點兒上樓睡覺。”
聽說常躍要帶自己去什麼地方,那玩意兒異常偉岸的孔富豪又高興起來,很快從情傷中走出來,陷入對未來的期許中,跌跌撞撞跑得比常躍還快,率先出門了。
常躍糟心地在玄關換鞋,武道給他拿過外套,站在一旁看他,聲音低沉:“你喜歡葉至哲那種長相?”
常躍有些訝異得轉過頭。
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他身邊,比一米七七的常躍還高出小半個頭來。
他鼻樑高挺,膚色偏深,頭髮是短短的板寸,緊貼在頭皮上。這種髮型本身就很考驗男人的長相,在武道的臉上卻愈凸顯出他五官的英俊。
這是種與葉至哲截然不同的英俊,如果說葉至哲是那種男女莫辨的漂亮,那武道的男性特徵就太鮮明了,幾乎到了刺人的地步。
這種迫人的男性氣質,讓人靠近他的時候就會忍不住汗毛倒豎,心生防備,好像突然回到了需要靠武力獲得地盤與異性的遠古時代。
然而這樣野獸般的男人,此時站在常躍的身邊,就像是一隻被馴服了的大狼狗,眉目間有些陰沉的氣質被收斂得好好的。
他就站在那兒,黝黑的眼珠跟着你的行動四處亂轉,好像就在等着你一聲令下就去拚死搏殺。當然了,你要給他塊肉骨頭,他也會很高興地搖尾巴。
常躍被自己這樣的想像逗笑了。
他嚴肅地對武道勾了勾手指,站在鏡子跟前,向他指了指鏡子中自己的面孔。
“你看,我長成這樣還用得着垂涎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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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道的車賣了,孔偉喝醉了,所以最終是武道開孔偉的車出門。
他們都不知道常躍打算帶他們去哪兒,只是在常躍的指揮下去孔偉家拿了香爐和線香。
此人慣常燒香,嚷嚷着常躍終於要皈依我佛了,非要送他一個金鑲玉的,煩得常躍差點兒替佛祖一巴掌把他拍死。
之後在常躍的指揮下,三人七拐八拐地來到離秋桐路挺遠的一個居民區,臨近半夜,整個小區都是靜悄悄的,常躍討厭保安的盤問,帶着另外二人跑去鑽欄杆上的破洞。
武道身手好,從欄杆上直接翻過去,常躍瘦,過得倒也不費力,唯獨孔偉的啤酒肚被卡了一下,最後才被常躍像拔蘿蔔似的拔過去。
他帶着兩人進了一棟筒子樓,上了三層,摸到一戶家門前,那門看上去很舊了,已經生了大面積的銹,也沒有貼春聯,像是很久沒住人了。
常躍摸出一把鑰匙來,一邊開門一邊說:“先和你們提前說好,這房子的產權現在不在我手上,我們現在算是擅闖民宅,如果被發現了,大家各自聽天由命。”
門鎖看上去已經銹跡斑斑了,卻沒想到很好用,防盜門被無聲地推開,露出裏面光潔的淺黃色地板磚來。
常躍一腳邁進去,將燈拉着。
好像只是一間普通的住宅,但是卻比一般家庭的寬敞多了,客廳里沒有任何傢具,只有深色的窗帘拉着,各個房門都是緊閉。
常躍將一個個房間的門推開,發現只有卧室留着一張床,其餘什麼也沒有。
武道蹲下身仔細觀察了一下地磚,起身說:“這裏剛有人打掃過。”
這並沒有讓常躍感到驚訝,他猜到了。
這間房子的主人,其實應該是常躍的養父母,只是後來因病去世,將房子留給了自己的養子,也就是這身體的原主。
那個時候,原主與應勝江就已經相識,並且當時應勝江還沒有發跡,窮到沒地方住,兩人就在這個地方同居,像夫妻一樣共同生活。他們對外謊稱是兄弟,掩人耳目。
只是後來兩人鬧崩,原主因為缺錢將房子抵押給應勝江,後來又還不起錢,房子就到了應勝江手上。
只是那個王八蛋但凡有一點良心,就不應該糟踐這房子,時常叫人來打掃也算是合情合理。
常躍四處巡視了一圈,最後決定將帶來的香爐擺在客廳正中。
他半跪在地上,認真地將香一根一根點着,正正的插在香爐中。
青煙裊裊,孔偉這個時候早睡死在床上,而武道則在旁邊看着,兩人一齊看着那三根檀香慢慢燃至中段,又慢慢燃至盡頭,香灰折斷,倒在香爐里。
常躍站起身來,身形一晃,武道邁步上來扶了他一把。
“謝謝。”常躍將香爐拾起來,擺在窗台上,“你看這地方怎麼樣?我打算以後在這裏開公司,反正剛開始又要不了多大的地方。”
原主自殺前的日記里寫得很明白,他沒有盡過一天孝,唯一的願望就是有一天能把養父母的房子買回來,但這一天看起來似乎遙遙無期。
因為現在還欠着錢,即使是常躍也沒有辦法說把房子買回來就買回來。
他已經想好了,房子就當是公司的資產,孔偉說了會入股,那就可以以公司的名義從應勝江手裏買回來,等房子棄置不用了,再由常躍買下來就行了。
武道環顧四周:“可以。你想把這兒買下來?”
他之前知道這套房子的存在,但只以為是常躍養父母留給他的遺產,不疑有他。然而剛才常躍的舉動透露出幾分怪異,那樣子看起來可不太像是祭奠父母,反而像是緬懷其他的什麼人。
常躍一曬:“其實這房子在誰手裏我不在意,只要不在應勝江手裏就行了。”
武道:“那我給你……”
“打住打住。”常躍渾身一抖,對武道接下來要說什麼簡直有種神一般的預感。
他發現自從自己重生,就過上了被人包養般的生活,整個人仿若古時候青樓里的頭牌花魁,好像時時都需要武道千金買一笑似的。
然而到現在,花魁一直賣藝不賣身,充其量也就是酒後給親了一下,非常的缺乏敬業精神。
常花魁靠在窗台上,詢問自己的恩客:“武大官人,我們認識多久了,您還記得嗎?”
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三月二號,如今六月份,滿打滿算也就是三個多月。
武大官人是搞地產的,心算能力非常驚人:“九十九天。”
之後他又看了一下手錶:“還有一個小時就是第一百天。”
常躍點點頭,一百天,真是個出其不意的好日子,這日子適合談天也適合說地,尤其適合常躍給初入情網的小夥子上一課。
畢竟自己花了他二十多萬啊,這學費也是夠高了。
常躍:“我問你,你之前跟我說,你對我動過心,那你喜歡我嗎?”
他問得直白,武道一愣,很快回答:“喜歡。”
常躍:“那你以前喜歡過別的什麼人嗎?”
武道想了一下,他從小在大院長大,長大點兒就跟着部隊東奔西跑,後來又進了軍營……
“沒有。”
這回答乾脆得常躍簡直牙疼,他只能循循善誘道:
“你看,你並沒有什麼喜歡人的經驗,就應該多聽一聽前人的建議。
要我說,喜歡其實是個程度很輕的動詞,就像我喜歡抽煙,但是我並不會為了抽煙付出太多。如果這個世界上的煙要一萬塊錢一根,那我是打死都不會抽的。”
常躍覺得自己的舉例簡直異常的生動形象,而且他看見武道好像沒有打斷自己的意思,那就是聽進去了。
他繼續說:“這個世界上多的是年輕小夥子追求漂亮姑娘,但最多也就是看個電影、送花、送禮物。
這個姑娘不收,說不定還要拿東西送給下一個姑娘,這叫物盡其用。
但是你看,你現在把錢都花在我身上,如果我哪天賴賬不還了,你會找我要嗎?”
武道搖頭。
常躍一拍巴掌:“這就是了,你現在把錢都花在我身上,遇見下一個人怎麼辦?難不成還給每個人都花二十萬?你可真夠有錢的。”
武道看着他,說:“不會有下一個的。”
常躍沒說話。
武道又說:“我一輩子只喜歡一個人。”
像狼狗一樣的男人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沒有任何躲閃,就像是說隨便什麼一樣坦誠而平靜,也沒有因為這話的內容而顯得有絲毫的卑微。
常躍就這麼靠在窗台上看他,眼睛一眨不眨的,過了好久才慢慢笑開:“兵哥哥,你這情話說得,還真不像第一次。”
他慢慢地低下頭,不知道想了些什麼,想到最後,低着頭就笑開了,最後笑得樂不可支。
他揮揮手叫武道過去:“你既然喜歡我,那就好好表現,看情況給你獎勵。不過,我不要你花錢,幫我個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