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三三章
沈長寧這段時間去濱海投標,他周一下午回到本市,周三開高層會議的時候,便接到了張書記親自打來的電話。
“沈總啊。”張書記笑呵呵的,很是客氣,和過去截然不同。
沈長寧也客套寒暄:“張書記,你好你好。”
聽到這位的名字,眾人都不由自主靜謐下來。濱海這單新能源項目是公司拓展的重點,沈世康親自盯着的,誰都不希望出差錯。等沈長寧“嗯嗯”兩聲,嘴角蘊起勝利的笑意,眾人才堪堪舒掉一口氣。
沈長寧掛掉電話,笑意沒收斂,轉頭吩咐坐在身後的余晚:“幫我約季迦葉吃飯,這次得好好謝謝他。”
聽到這個名字,余晚做記錄的筆一頓,她想要說什麼的,最後也只是垂眸,說:“好的。”
散了會,余晚給季迦葉的助理謝佳打電話。
“余小姐。”
謝佳的聲音總是不冷不熱。
余晚道明來意,謝佳翻着季迦葉的行程安排,說:“季董這幾天在外出差,都沒時間呢。”
這人實在太忙,忙得不見蹤影……沉默片刻,余晚問:“那季先生什麼時候方便?”
謝佳這次似乎懶得啰嗦,直接婉拒道:“余小姐,我們季董並不喜歡應酬,這次就不麻煩沈總了。”
“好的。”也只能這樣了。
余晚將這個結果告訴給沈長寧,沈長寧不禁蹙眉。算起來,他來來回回一共邀請了季迦葉四次,那位僅答應過一回,實在是極難請動。
“行了,你去忙吧。”沈長寧吩咐余晚。忽然想到什麼,他又喊住余晚:“上周六你和他出海去了?”
這人消息一向靈通。余晚一滯,沒法否認,只能“嗯”了一聲。
上下打量余晚,視線拂過她手腕上那枚貴成天價的稀有手串,沈長寧意味深長的說:“下回見到他,替我謝一聲。”
“……”余晚臉微紅。
她回自己辦公位。
余晚桌上有銷售部交給沈長寧的上年度銷售報告。
顧菁菁說:“余助,你剛才不在,他們就放在這兒了。”吐了吐舌頭,她又壓低聲說:“都怕被沈總罵。”
今年上半年凌睿效益並不好,他們依舊被辰鑫用低價策略壓着,連續丟了好幾個大單子。這次濱海項目中標,總算提升了士氣。
想到辰鑫,余晚莫名的,就想到那天夜裏的潘梁生。
她問過季迦葉,潘梁生找他什麼事,季迦葉當時只是說工作。這人工作上的事,余晚不好多過問。只是,如今她心裏總是有些微妙。
悄悄顰了顰眉,余晚喊顧菁菁:“菁菁……”
“嗯,余助,有什麼工作安排?”顧菁菁轉過身來。一般事務性的工作,余晚都會交給她。
如今看了看顧菁菁,又看看自己手裏的這份材料,目光落在“辰鑫”兩個字上面,余晚頓了一頓,改口道:“沒什麼,你去忙吧。”
顧菁菁聳了聳肩,又轉回去。
心裏裝着事,余晚面色稍稍凝重。
打開工商局的網站,想調查一些什麼,看到筆記本上公司安裝的監控軟件,余晚又關掉網頁。
她今天沒有加班,直接回家。
餘波那會兒在客廳吃西瓜,見余晚回來,趕緊招呼:“姐,快過來吃。”西瓜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瓤子通紅,上面冒着絲絲的涼氣,最能解暑。施勝男走過去拍他的腦袋,罵道:“你姐身體不舒服呢,不能吃涼的!”說著,將涼好的紅棗茶遞給余晚。
施勝男小聲對余晚嘀嘀咕咕:“你自己也該注意一些。”周末那天余晚回來,面色蒼白,施勝男都嚇了一跳。
“哦。”余晚耳根微燙,拿着玻璃杯,趕緊溜回屋。
余晚是那天夜裏大姨媽的。
那個時候她剛洗完澡,小腹就突然開始痛,痙攣一樣,痛的她直不起身來。余晚本來就腰酸到不行,整個人都不願動彈,這會兒更加不對勁,余晚便知道不妙。
其實算算時間差不多的,只不過她自己忘了。前一晚折騰太累,這一天又是走路又是吹風,明明腰很酸,晚上還喝了冰過的紅酒,結果鬧得小腹痛如刀絞。
她一手扶着洗手台,一手捂着肚子,額頭上冒汗。余晚一時又慶幸這兒什麼都備着,連女性特殊用品都有。
吹乾頭髮,整理好,她才走出去。
季迦葉那會兒在窗邊抽煙,見她過來,將煙掐滅,他過去抱她。
他親她,難得溫溫柔柔,手往下托起余晚……季迦葉又頓住了。
他看着余晚,面色古怪。
余晚也看着他。
季迦葉問她:“到底哪一回是真的?”他的聲音低沉沙啞,所有一切蓄勢待發。
男人的力道和身體緊緊貼着她,充滿了最原始的荷爾蒙氣息,讓人不由自主面紅心跳。余晚撇開眼,說:“這一次。”
季迦葉:“……”
他深吸一口氣,將懷裏的人摟得更緊了。埋在余晚頸窩裏,季迦葉發泄似的咬了她一口。
特殊情況,是沒法那什麼了。
季迦葉讓人送熱水過來。余晚疼的臉色發白,額頭上還冒汗。這人便將她攬在懷裏。余晚不自在的往旁邊挪,他又將她攬回去:“都這樣了,你還不消停一些?”聲音滿是不快。
季迦葉的脾氣其實並不好,知道余晚騙了他,如今更是惱火。現在是勉強壓着性子和她說話。
余晚僵在他的懷裏。
這人身上涼涼的,帶着暗夜的清爽,繞在鼻尖,余晚覺得好像一切又沒那麼難熬。
只是季迦葉臉一直臭着,非常難看。這幾天也沒消息,估計還在生氣呢,這人就是霸道,需要別人先服軟。
余晚喝了一口湯,打開自己的電腦。
她心裏還惦記潘梁生和季迦葉的事,於是特地回來調查辰鑫的股權結構。
辰鑫原來是一家不太規範的小廠,擴張到現在,一直沒有上市,自然也沒有任何公開的財務報告,所有信息只能在工商局那兒看。
如今,工商局網上顯示辰鑫有兩個持股人。
潘梁生是第一個,第二個則是一家公司——聯派金融。
股權變更時間是在好幾年前。
這家叫“聯派金融”的公司眼生,余晚將名字記在本子上,繼續往下調查。
公司法人她不認識,是一個叫康明的人,而公司經營業務是小額金融。看樣子,是個抵押和借貸的公司。辰鑫這樣的廠,一開始都會靠抵押來籌資金。
這樣的股權結構,乾乾淨淨,沒有任何不對勁。
再仔仔細細順了一遍,余晚覺得自己似乎草木皆兵了。手機機械的在響,余晚從包里摸出來,恰好是季迦葉打來的。
這人臉臭了這麼幾天,如今終於有了動靜。
余晚接起來。
電話那頭,季迦葉喊她:“余晚。”又問:“你今天給謝佳打電話了?”男人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的瞬間,有輕微的不真實感,好像特別遙遠,又帶着季迦葉驕矜的紆尊降貴。彷彿余晚今天主動找過他了,他才不計前嫌的打來電話。
“嗯。”
余晚應了一聲。
季迦葉又嫌棄她:“你不是知道我出差的么?”
周日他們出海回來,季迦葉就忙得腳不沾地坐飛機走了。余晚是知情的。這會兒聽他問起來,她臉稍稍發熱,說:“沈總要求的。”
季迦葉哼道:“你就口是心非吧。”
這人總是篤定,余晚握着電話,不說話了。
季迦葉說:“我下周回來。”
他給她報備行程……余晚愣了愣,心尖微微有些軟,她說:“好。”
掛掉電話,余晚看着電腦上林林總總的辰鑫信息,終將電腦闔上。
季迦葉對她不錯,曾幫過她好幾次,也在濱海的項目上傾力幫了凌睿,她不該這樣懷疑的。
*
濱海的項目周三剛剛中標,周四、周五便有了最直接的效果,凌睿股票連續兩個漲停。
周五停牌的時候,沈長寧笑眯眯的對余晚說:“這真是強心劑。”因為丟過幾個大單子,今年公司股價一直低迷,並不算好,如今沈長寧總算鬆了一口氣。
按照中標方案,第一期建設緊接着就要上線,凌睿第一批幾個億資金迅速調進一期。
他們做實業的現金流本身就精貴,這樣一筆數目出去,公司壓力瞬間不小。
許是知道了這樣一大筆現金流的動向,凌睿底下好幾個供貨商不放心,吵着鬧着過來催款。
一進一出,公司壓力就會更大。
偏偏像是連鎖反應,這幾個鬧起來,就有更多的開始鬧,生怕拿不到錢!
沈長寧被這事兒煩的頭暈腦脹,等反應過來,到周三上午開盤,凌睿股價又已經是兩個漲停,今天開盤的勢頭依舊很猛,一路看漲。
看着這樣的盤面,高層會議上,沈長寧忍不住抱怨:“有什麼可鬧的?怕我們沒錢了么?”
“哼,胡鬧!”
突然,沈世康沉着臉在門口呵斥。
沈世康已經很久沒親自來公司了。他平時有任何安排都是喊余晚去別墅,今天這樣突如其來倒是第一次,一時眾人都愣住。
“爸。”沈長寧尷尬起身。
沈世康一臉沉峻,單獨喊他去董事長辦公室,留下眾人面面相覷。
等二人再出來時,對着會議室的所有高層,沈世康直接宣佈凌睿股票停牌。
“停牌?”
眾人嘩然。
“沈董,為什麼?”
有人不解。
看着底下這些人,沈世康只冷着臉罵:“一群蠢貨!有人打算收購公司呢。”
“不可能啊。”眾人詫異,這幾波漲停他們調查過,沒有大的異樣,都是中小股民跟風。又有人問:“沈董,知道是誰么?”
沈世康面容冷峻:“暫時還不知道,對方吃進的不多,做的又仔細,不過,應該很快就會浮出水面。”
一連四個漲停,實在是高調之舉,說明對方其實根本不在乎。
沈世康現在宣佈停牌,等將來一旦復牌,股價必然大跌,幾十幾百億的錢分分鐘在股市裡蒸發掉,就看對方到時候能不能扛住這樣大的跌幅。
如果還要繼續收購,對方必然要準備大量的現金流,沈世康算過,至少還要幾百個億。
現在,誰的手上會有這麼大量的現金?
這麼一想,沈世康面色更加嚴肅。
停牌只能暫緩解壓力,沈家現在所有的現金被牽扯在濱海項目,原始股票回購吃力,增發股票又需要時間……沈世康對沈長寧說:“我已經安排過,你去寧海找單新那邊談新的投資。”
“單新?”沈長寧蹙眉,“直接找季迦葉不就好了?他之前也挺幫忙的。”季迦葉也是他們的合作對象。
想到季迦葉,沈世康眉心越發冷峻:“長寧,我總覺得他不簡單,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與單新的談判一定要保密,不能走漏丁點風聲。”
頓了頓,沈世康提醒道:“這次出差別帶余晚。”
“余晚?”沈長寧詫異。
沈世康面無表情:“她和季迦葉走得近,不知道有沒有問題。”
沈長寧否認:“余晚的性格和職業操守你也知道,她都在咱們身邊這麼久……”
睨了他一眼,沈世康說:“你又知道?”
沈世康最後離開,還是余晚送他下樓。
上車前,沈世康笑着問她:“最近和那個小徐還有來往嗎?”
知道他說的是徐思文,余晚赧笑:“性格不合適,早就分手了。”
沈世康嘆了一聲,語重心長的說:“其實我覺得小徐對你不錯,人挺踏實的,小晚你再考慮考慮。”
余晚不願多談,只客氣微笑道:“謝謝沈董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