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②章

下了飛機，一路走到維也納的機場大門，葉笙還是渾噩的，像是被人當頭打了一棒那樣不真實。

手裏的黑色名片顯得有些沉重，她翻過去，背面是一串銀色的號碼，葉笙猜測，應該是他的手機號碼。

所以他留給自己自己這張名片，是要做什麼呢。

希望她打給他，還是只是客氣一下，讓她存在手機里，和那群也許一輩子都不會打出的電話號碼放在一起。

葉笙嘆了口氣，果然天有不測風雲。

葉笙思考起來，她那時為什麼會跟他分手，無非是家長的阻撓。

她和他在一起時是高中，當初被她爸媽發現她戀愛，差點沒被打個半死，之後又是禁足又是扣除零花錢。她媽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把家裏的座機電話線都拴在腰上帶出去打麻將和跳廣場舞了！她又沒有別的通訊工具，也不能從家裏的六樓商品房跳下去到公共電話上打電話。

於是她小小的初戀，就被扼殺在搖籃里了，和大家說的一樣，沒有什麼好結果。

她爸媽讓她立下保證書，好好高考，絕不在高中時期談戀愛，絕不再跟那個男孩見面，一定要考上一個好的大學。葉笙本着自己是個孝女的原則，又想着她爸媽養她這麼大着實不容易，一番深刻的思想教育下就被同化了。要知道，在她那個生活的小區域中，出了一個大學生，那可是稀罕的很。

聽了爸媽的苦口婆心，葉笙終於沒再跟蘇旻問聯繫。

等她被解禁了，回去學校上學了，蘇旻問也已經轉學了。

可是你要問她，怎麼沒有認出蘇旻問，她也是有一百張嘴巴也講不清啊。

想當初，她葉笙沒啥愛好，就是特別愛看動漫，從CCTV的國產，到引進的外國動漫，她都非常着迷，天天對着電視不撒手。

結果，對着電視，她越湊越近，越湊越近，把眼睛看壞了。

可小時候怕爸媽打呀，她的葉爸葉媽絕對是嚴父嚴母，她就沒敢說，度數不停地加深，帶她去配眼鏡時，她就背下了視力表，謊報了自己的近視度數。

生怕她父母把她唯一看電視的樂趣也剝奪了。

這麼一謊報，就謊報了好幾年，所以她一直是戴着不符合自己度數的眼鏡在四處走着。

多虧了她父母把她生的聰明，從小也沒因為看不清黑板上的字落下功課，還年年三好學生。

而她遇到蘇旻問，就是她永久朦朦朧朧中的一次朦朦朧朧。

說實話，他們兩人談戀愛，自始至終，她就沒看清他的臉。遠處時，她看不清，近處時，她害羞得不敢看，接吻時……那也不需要看啊。

況且這麼些年，她都變了不少，何況蘇旻問。

嗯……所以認不出來也很正常嘛。

葉笙鬆了口氣，現在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稿子啊！

葉笙朝着線人提供的酒店殺了過去，站在索菲特維也納聖史蒂芬教堂酒店前，葉笙嘴角抽了抽，她累死累活，他居然在這裏享福！

她拖着行李走了進去，朝着目標房間號走去，來到房門前，她就按門鈴，一次不行就兩次，直到裏面的人給她開門了。

芮謙一臉驚訝，“葉笙姐！”

他還來不及關門房，葉笙就走了進去。

葉笙將行李一放，脫了外套，迎上去就在芮謙腦門上敲了兩下，“你小子這回跑這裏來享福來啦！稿子呢！”

芮謙玩世不恭的笑笑：“不是享福，是感受音樂的熏陶，有助於我的更新速度。”

葉笙聽着氣不打一出來，又敲了他頭兩下，邊敲還邊念叨：“更新速度，更新速度，更新速度你個頭啊！看我不打死你！”

芮謙跑得快，葉笙也追不上，拿起桌上的水瓶給自己倒了杯水，猛灌了一口。

葉笙放下水杯，指了指芮謙的頭髮，盤問道：“你那頭白毛怎麼回事？”

芮謙捋了捋他的頭髮，竊喜問：“葉笙姐，帥嗎？我這可是在感應時代的潮流！”

葉笙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個小毛孩子，屁點大兒就敢滿世界亂跑，還真是不怕被騙。

“帥你個頭！你明天還不快給我染回來！”

葉笙手插着腰，輕輕捶了捶，天天坐飛機，她這老腰都快斷了，幸虧費用公司負責，要不然看她怎麼弄死面前這小子。

葉笙伸出一隻手，勾了勾手指，冷冷嚴肅說：“稿子。”

芮謙心虛的四處掃眼睛，“嗯……還……”

“你給我說句還沒畫完試試？”葉笙故作微笑。

芮謙：“姐——”

葉笙看他走了過來，一把擰起他的耳朵。

“啊啊啊——痛痛痛——”芮謙嚎叫着。

葉笙教訓：“告訴你，撒嬌是沒有用的。”

“知道知道知道——”

葉笙手上的力度輕了些，“現在給我畫，畫完就拿着稿子跟我回國。”

“好好好——”

葉笙鬆了手，芮謙揉了揉耳朵，嬉皮笑臉，“姐——你會幫我的喔？”

葉笙無奈嘆口氣，“好了，快畫吧，我幫你貼網點紙。”

在彩漫盛行的今日，芮謙畫得卻是最傳統的黑白漫，這與他的年齡興許有些不符。

他才二十一歲，應該接觸到的彩漫比黑白漫的多，可是當他抬筆開始畫時，他卻告訴她，他喜歡黑白漫，他一定要把黑白漫畫到頂峰。時代在進步，但是有些東西是不能流失的。

他出第一本單行本時，以精細的畫風風靡全亞洲，成為了佼佼者。

在葉笙手下的三個金牌漫畫家，畫的都是黑白漫，每個的風格雖都不一樣，但是都很有名氣，於是葉笙這個編輯的名聲在界內也慢慢響了起來。

另兩個漫畫家年齡大一些，且都是女孩子，葉笙也就少操心些，唯獨芮謙，葉笙是操碎了心。他比自己小了七歲，葉笙幾乎把他當親弟弟照看，還帶他回家吃過飯。

芮謙其實家境非常好，父母都是法政界的知名人士，可也許是因為工作的繁忙，對芮謙的關心較少，所以他變得有些……缺愛？

想着想着，葉笙一笑，她柔聲問：“所以你這回跑到維也納來幹嗎了？”

葉笙還是挺了解芮謙的，雖然他愛亂跑，但每次都是有目的的，比如說去日本是為了看櫻花和富士山，去南非是為了幫助難民。

芮謙害羞一笑：“追女孩子來了。”

葉笙倒有些好奇，這麼些年倒是第一次聽他說有喜歡的女孩，“哦？怎麼認識的？”

芮謙邊畫邊說：“在機場，我對她一見鍾情。”

葉笙淡淡笑道：“一見鍾情就敢跑到維也納來。”

“她要在前面的金.色大廳演奏，拉小提琴很厲害，我要去看。”芮謙說得很是認真。

葉笙靜靜聽着，沒說話。能在維也納金.色大廳演奏的人，可不是普通人，葉笙怕芮謙情根錯種，傷了自己。

畫了半天，葉笙看着芮謙問：“今天吃飯了嗎？”

芮謙搖搖頭，“吃了塊麵包算嗎？”

葉笙微微嘆氣，真是不會照顧自己，她站起來，伸了伸懶腰，又活動了下筋骨，平淡道：“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叫客房服務吧。”

“你不是不愛吃酒店的東西嗎，我出去走一圈，等等就回來。”葉笙拿着錢包，穿上外套說。

芮謙高興點點頭，“嗯。”

出了酒店大門，葉笙四處逛了起來。葉笙環顧四周感慨，不愧是世界之都，古典音樂氣氛濃厚，幾乎隨地都能聽到音樂。路邊有各式各樣演奏樂器街頭藝人，行人還會時不時的停下與他們互動。葉笙在旁看了好一會兒，淡淡笑了，真是個熱情的地方。

站在街道紅綠燈的這頭，葉笙將身上的外套拉攏些，低頭吸了吸鼻子，快到晚上了，空氣中夾雜着些寒流，有些發冷。

等她再度抬頭，對面走來一群西裝革履的中國人，應該是中國人，葉笙猜着。

他們就站在街道的對面，與她一同等着紅綠燈變燈。

沒過會兒，那群人從中間讓開了條道，後面有一人不緊不慢走上前，禮貌的跟前方的人寒暄着。

葉笙推了推眼鏡細看，心頭一緊——

是蘇旻問。

葉笙差點忘了，蘇旻問是跟她一起來的維也納，只是她沒想到，他們居然這麼輕易的就再次見面了。

蘇旻問不再是她在飛機上見着的那副悠閑的模樣，反而穿得非常正式，還打了領帶。他沒有像飛機上那樣戴着眼鏡，露出了乾淨的面容，維也納的夜景昏暗的光線，將他的側臉打的柔和有弛。

等他們寒暄完，蘇旻問抬起頭，目視前方，非常自然地對上了葉笙的視線。

他應該是看見她了，葉笙想。

她有些彆扭，所以先挪開了視線，希望這個紅綠燈快一些調色。

變燈了，行人幾乎是推着她向前走，她習慣性的微微低下頭，準備好與他擦身而過。

等她來到街道的這邊，那個聽得讓人發酥的聲音在她左側響起：“你去哪裏？”

葉笙微愣，側過身，抬起頭。

那群中國人已經在她剛才站的那一邊，往芮謙所住的酒店走去。

而蘇旻問根本就沒過紅綠燈，一直站在原地等她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