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一章

51.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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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沈斯亮他也沒想到和寧小誠結婚的是蔣曉魯,在他印象里,小誠和曉魯這姑娘壓根也沒什麼交集,這怎麼好端端的,說婚就婚了?

新婚小夫妻,一個穿着襯衫西褲,一個穿着大方的黑白相間的連衣裙,曉魯平常最愛的是那些顏色濃烈的Chanel,能看出來,今天她為了和小誠相配,特地換了一身他喜歡的Ferragamo。

他領着霍皙跟門口迎賓那倆人開了兩句玩笑,沈斯亮最會裝相,顯得一點也不意外,跟曉魯握了握手,問寧小誠:“我這……得管她叫嫂子了吧?”

寧小誠一隻手摟在曉魯腰上,淺笑:“還沒辦事兒呢,回頭有你改口的時候。”

曉魯很爽脆:“斯亮哥,你管我叫嫂子,到時候你和霍皙結婚了,我跟她得怎麼論?”

沈斯亮誇她:“要不說打小兒我就喜歡曉魯,嘴甜,會辦事兒。”

“快滾吧。”寧小誠虛虛踢了他一腳,沈斯亮笑着湊上前,在小誠耳邊低低道:“你倆證兒呢?別不是找這機會訛哥們兒禮錢吧?”

寧小誠沒應,拍拍沈斯亮後背:“先進去吧,裏頭第二桌。”

沈斯亮牽着霍皙進屋找他們那桌坐。寧小誠的答謝宴,辦的有點資本主義的逼格,是個中式傳統的菜館,裝修很精緻,一個廂房開了三桌,一桌他們這些發小,一桌倆人工作上的同事,一桌彼此關係親近的同學,中間屏風虛擋着,看似在一塊,其實誰也不耽誤誰。

純木的筷子墊着翡翠的小架,白瓷三碟上描的中式十二花樣,客人每人一盞滾沸了的龍井,一落座,自有穿着旗袍的服務生遞上銀盆洗手。

霍皙笑嘻嘻問沈斯亮:“像不像林黛玉進賈府那頭一頓兒?”

沈斯亮從服務員手裏接過毛巾,示意自己來,也笑:“小誠就愛這一套,說什麼咱也得配合配合,給他長長臉。”說完,沈斯亮一隻胳膊搭在椅背上,回頭問人家服務員:“有菜單嗎?”

菜單遞上來,沈斯亮翻過來興緻缺缺瞅了一眼,指着圖片一本正經:“先燉倆佛跳牆吃着,大晚上都餓肚子來的,快點上。”

霍皙在底下踢他:“損不損啊你。”

沈斯亮合上菜單:“再來倆海鮮泡飯,不對,來仨。”

“一會兒蓓蓓來了肯定餓,她也愛吃這個。”沈斯亮壞笑:“不能帶你白來一趟啊,得吃飽了。”

說話間,武楊就晃進來了,也是剛從團里下班出來,來不及三脫三換,一身清爽便裝,雖然簡單,但照往常一件作戰背心一雙就能出門的打扮也算是好好捯飭自己了。

他坐在沈斯亮旁邊,跟霍皙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直眉楞眼的問:“啥情況?”

沈斯亮看看他那條牛仔褲,吹了聲口哨:“行啊,知道買新衣裳了?”

“以前勸你換條褲衩都得等半年。”

“甭他媽寒磣我,咱乾淨着呢。”武楊罵他:“今天下午小誠給我打電話讓我來吃飯,我說有訓練走不開,他就不樂意,說什麼都得來,還千叮嚀萬囑咐讓我穿的像個人似的,給我嚇壞了,剛才上樓看見曉魯嚇我一跳,真的假的?”

沈斯亮點點頭,從煙盒裏碰出兩根煙,一支遞給武楊:“真的,上午倆人領的證兒。”

武楊接過來,拿着打火機半天沒緩過神兒:“你別說,認識這麼多年,頭一回感覺自己不認識他。”說完,武楊蠻不是滋味兒的叼着煙感慨:“孫子怎麼就把自己嫁了呢,說好等我結婚給我當伴郎的……”

沈斯亮坐在武楊旁邊也惆悵抽煙,哥倆一起望天。

霍皙察覺,不聲不響在旁邊,這些男人在外頭看着人五人六的,其實心裏都像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只不過,從小時候那種誰搶誰玩具的幼稚情感上升到了兄弟之間的彼此珍惜,小誠這次結婚,擱在他們心裏,總是有種淡淡被拋棄的憂傷。

晚上七點準時開局,他們發小兒這一桌都是熟人,不用照顧,都沒等人家東道主來招呼自己就聊開了,吆喝着拼酒的,低聲聊天的,大聲叫板的,那叫一個熱鬧。

寧小誠和曉魯的同事,同學,完全是兩個圈子,兩撥相對陌生的人坐在一起難免需要這對小夫妻更分出精力去招呼,小誠也知道這些朋友省事,不用他留心,於是帶着曉魯是最後來的。

剛一坐下,就嚷嚷着罰酒。

沈斯亮一隻手拎着酒瓶子一隻手端着杯,不依不饒:“你不喝?你不喝誰喝啊?你剛才沒來,看見沒有,陳泓他們都灌我半斤了。”

今天來圖個熱鬧,小誠也不掃興,爽快應下,連着幹了仨,周圍一片起鬨掌聲。

屏風外頭有不知情的人低聲問:“那桌來的都是誰?新郎官跟他們好像挺近。”

有在寧小誠身邊幹活的人了解他,也趴在人家耳邊道:“我們老大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兒。”

“喏,拎着酒瓶子那個叫沈斯亮,總參搞外事的,還有抽煙那個,武楊,衛戍區的武老虎,都是肩上掛銜的,比親哥們兒都親,從爹那一輩兒就留下的交情。”

嗬,難怪呢,大院子弟,到底是傲氣,

往那兒一坐,不用找話題,什麼都聊得自在,誰也都不放在眼裏。

酒過三巡,武楊瞅着對面那個空座位,罵寧小誠:“蓓蓓今天怎麼沒看見?你結婚你不找她?呸!”

寧小誠啐回去:“甭人家不搭理你就把火撒我身上,蓓蓓今天有訓練,來的晚,跟我打過招呼了。”他放下酒杯,不着痕迹碰了碰沈斯亮後背,跟站在自己旁邊的蔣曉魯耳語一番。

蔣曉魯通情達理點點頭:“要我陪你嗎?”

寧小誠摸了摸她的耳朵:“不用。”

隨即,就不起眼拉開包廂的門出去了。沒過幾秒,沈斯亮也在霍皙耳邊咬了幾句,霍皙鼓着臉,沈斯亮拉開椅子站起來:“你們喝着,我去放個水。”

有人嚷嚷:“別,你一肚子鬼心眼兒,萬一跑了呢?這半瓶酒還等你回來喝呢。”

“跑個屁,我媳婦兒在這壓着我往哪跑?”

大傢伙一看霍皙,覺得也對,便跟他擺擺手:“滾吧滾吧。”

霍皙身邊空出一個位置,不經意對上蔣曉魯的目光,她朝霍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倆人關係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以前見過幾面,但是蔣曉魯那個眼神,霍皙能讀懂幾分。

一半苦澀,一半僥倖。苦澀的是將來,僥倖的是得到。

霍皙朝蔣曉魯也露出貝齒一笑,給她招招手:“曉魯姐,來我這兒坐。”

……

拐出包廂不遠,在走廊盡頭是一大排盆景觀賞的露天陽台,寧小誠不出所料在那兒抽煙解乏,沈斯亮慢悠悠踱過去,靠着欄杆,也不做聲拿出一根煙來抽。

寧小誠從褲兜里摸出一個紅本本,遞給他:“新鮮出爐的,給你開開眼,別回頭跟霍皙領的時候露怯。”

沈斯亮淺淺翻開,照片中印着兩個人的大名,貼着紅底照片,別說,單看這倆人頭碰頭的樣子,還真挺般配。

沈斯亮笑了笑,合上遞給他:“怎麼就是曉魯呢。”

“不跟你撒謊,哥們兒來之前,在路上想了那麼多人,唯獨沒想到是她。”

寧小誠抽着煙:“以前,覺着結婚這事兒至少得談個兩三年,對對方有個深入的了解,你們生活習慣啊,性格啊,都摸透了才能往一塊湊。”

“今天去領證,人家往下烙那個鋼印的時候,我才明白,其實倆人在一起啊,也就是一瞬間的事兒,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之那麼絞盡腦汁的去了解她,去接近她,對她好,最後的結果又怎麼了?”

寧小誠彈了彈煙灰,自嘲一笑:“與其費那無用功,倒不如找一個不費腦子的,相處起來舒服自在的。曉魯好,單純,熱情,有時候一個眼神兒就能讓你高興起來。”

沈斯亮知道,小誠說的彼“她”非“此”她。

他不死心,摟着小誠脖子:“……鬧出人命了?”

小誠笑,笑的蠻傲氣,好像沈斯亮說了個笑話。沈斯亮嘆氣,也對,寧小誠什麼時候跟人鬧出過人命,奉子成婚?不像他。

寧小誠把煙掐滅,眼神悠遠落在腳底下車水馬龍的夜景:“前天我下班回來,路過她家門前,這丫頭跟家裏鬧彆扭被攆出來了,一人兒坐在馬路邊吃雪糕。”

“吃的就咱小時候常吃的七毛錢一根的奶油冰棍,一根接一根的,跟報復社會似的,我問她怎麼了,她說跟妹妹吵起來了,她媽偏心,你也知道,曉魯是她媽帶過去后嫁到人家家裏的,跟妹妹不親,如今要結婚,她媽逼着她這個當姐姐的掏彩禮,張嘴就是兩百萬,曉魯氣急反駁了兩句,她媽就給了她一耳光。”

“她跟我說的時候沒哭也沒惱,最後氣鼓鼓的咬着冰棍桿跟我說,小誠哥,你說我要是能把自己嫁出去就好了,早早的離開那個家,以後就再也沒人欺負她,她媽也再也不偏心了。”

蔣曉魯……

說是住在大院裏,其實跟他們這些人不一樣,畢竟是她媽媽從外面帶進來的,親爹親媽離婚,母親再嫁又生個小的,沒個正兒八經的親人來仰仗撐腰,她那個工作也是表面風光,賺錢雖然多,但並不容易,為了個單子點燈熬油,不知道消耗多少腦細胞。

沈斯亮扯了扯嘴角:“兩百萬……她那家裏可真敢要。”

“然後你就跟曉魯提結婚了?”

“啊。”寧小誠淡淡點頭:“我說,要不咱倆乾脆湊一家子吧,我家裏逼我結婚也逼的緊,這下什麼麻煩都解決了。”

不嚴肅,真的是太不嚴肅了。

可是又能怎麼辦,曉魯是個好姑娘,小誠是自己親兄弟,說不合適?倆人連婚都結了,而且看小誠對曉魯,多少是有幾分喜歡的。

沈斯亮也高興他能從過去那點事兒中走出來,要說這男人念舊情雖不是壞事,可好歹,有點耽誤人。

“隨你,你結婚,哥們兒為你高興。”

寧小誠對上沈斯亮的眼睛:“這些天忙活自己都把你給忘了,小航那邊你查的怎麼樣了?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別管了,好好跟曉魯過日子吧,我自己有分寸。”

……

招待結束以後,大家散的散,回家的回家。

沈斯亮喝酒不能開車,霍皙充當司機,倆人一起往家走,沈斯亮把小誠結婚的原因講給霍皙聽。

“就這麼快?”

沈斯亮說:“就這麼快。”

霍皙震驚,心裏五味陳雜,沈斯亮觀察她,皺眉問:“怎麼小誠結婚你這麼低落呢?”他用手惡作劇似的掰她的臉,霍皙疼的直吸氣。

他今晚多喝了酒,手心很熱,呼吸也熱,而且沈斯亮這人有個毛病,一喝酒,鎖骨往下那片皮膚就發紅,一片一片的粉紅,好像不說話都帶着某種暗示。

沈斯亮鬆開她,顯然沒在意,頑劣和她開玩笑:“你們女的,是不是都喜歡小誠那個類型的?”

寧小誠給人的印象,是高山上遙不可及的白雪,是伯牙難覓的知音,就像他們小時候看的電視劇裏面永遠最後出現的高手,那種風度翩翩談笑之間就能把人殺於無形的大俠,這樣的男人有手腕,有風度,有溫度,也招女人喜歡,可往往最是冷情,難投入。

可一旦對誰動了真心,是要讓人傷筋動骨,斷掉四肢百骸的。

他對人的那種好,是能讓你甘願折了自己翅膀永遠窩在他懷裏的,能溺死人的。

霍皙失笑,也跟他開玩笑:“你連小誠哥的醋也吃?”

“沈斯亮同志,沒想到,你還挺愛我的嘛。”

沈斯亮扭過頭看窗外,半天不說話,好像真害羞了,過了好久,他才說:“二朵兒。“

“嗯。”霍皙換擋,慢慢滑入路口。

沈斯亮語氣清醒,一如常態:“咱倆也結婚吧。”

吱嘎——

一腳剎車,沈斯亮沒系安全帶,不受控制往前蹌了一下,霍皙把車急剎在路邊,顯然沒消化過來這個消息。

沈斯亮以為她吃驚,不正經起來:“咱不至於這麼激動吧?”

霍皙低下頭,頭髮遮住她半張臉,沈斯亮以為她是真高興,想伸手抱她,誰知道手還沒跨過去,霍皙就又抬起頭,把車慢慢滑入主幹道,面無波瀾。

“沈斯亮,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

沈斯亮覺出她不對勁,很慢的問:“什麼意思?”

“……我是說。”霍皙頓了頓,很冷靜:“我現在還沒想考慮和你結婚的事兒。”

“你怕……耽誤學習?”沈斯亮皺眉:“還是怕我爸?”

霍皙急忙否認:“不是。”

沈斯亮追問;“那是為什麼?”

霍皙遲疑,扶着方向盤不看他,:“我覺得太快了。”

“快?”

“你覺着咱倆從十八耽誤到你二十五,太快了?”沈斯亮這回是真生氣了。

他很大男子主義,他想不通,自己今年已經三十歲了,一個男人最好的年紀,是巔峰時期,無論是從生理還是心理,何況未來一年他還面臨進修,如果為了工作下基層兩個人很有可能分隔兩地,而且霍皙年齡也不小了,之前她跟自己在一起一直避孕,不想要孩子,沈斯亮以為是兩個人沒結婚,她怕名聲不好聽,他也為她考慮到了。

她為了學業,不想要孩子,那就等一等。

可是結婚呢,什麼也不耽誤,兩個人現在感情尚處於穩定,早點確立關係,不僅僅是他心急,他更想給她一個承諾和保障。

沈斯亮冷然,不動聲色的看着她:“霍皙,你到底怎麼想的。”

兩人的談話似乎進入了一個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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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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