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六十九

第69章 六十九

‘陳從郁’三個字像刀子一樣扎在她最後的防線上。

“殺了她!”從善緊緊抓着封崖的手,“讓我殺了她!”

“從善。”封崖不鬆手,“事情還沒有搞清楚,你別衝動。”

幾個守衛已躍窗而入,林律從樓下上來,踹開房門看着屋子裏的人冷冷道:“微臣林律奉聖上旨意請兩位大人回京。”又看了看牆角瑟瑟發抖的秋娘道:“看來封大人和陳大人已經深入調查了,這位就是秋娘吧?”

秋娘撲過去抱住林律的大腿,急道:“大人救命!”

“你放心,我會秉公辦理。”林律抬了抬手,下令道:“將此人也帶回去。”

從善想攔被封崖按了住。

“不要輕舉妄動。”封崖低低道。

他們在這深夜裏被帶回大理寺,原先那間刑房如今變成了一間卧房一般,阿鸞住在裏面,是聞人尋特意給他添置的。

沒人敢攔她,沒人敢審她,她在這裏如在客棧一般隨意。

從善和封崖被帶進了另一間刑罰中。

從善腦子裏亂糟糟的,她站在那裏想要思考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怎麼也靜不下心,她扣着十指,她一遍一遍跟自己說不能慌不能亂,要冷靜。

林律在一旁審訊秋娘,問她的來歷,她與忍冬的關係,她所知道與忍冬相關的信息。

當秋娘一一答過,當說到九王妃與人私通生下忍冬時林律也是吃了一驚,在問那個人是誰。

“陳從郁”三個字又跳進了從善的耳朵里。

從善幾乎在一瞬脫口而出,“胡說!從郁……陳少爺不是這樣的,他……是個好人!”

秋娘低低哭着道:“我怎敢胡說,陳少爺已死,我怎麼會拿死人造謠,若是大人不信可以找別人來作證。”

“還有誰知道此事?”林律問。

秋娘答道:“當年長公主秘密處理了這件事,只有我和一個叫幽草的丫鬟,還有長公主那些手下我不太清楚,但長公主和九王爺是知道的。”

林律沉吟片刻道:“此案看來沒有那麼簡單了。”他看從善,“牽扯到九王爺和陳少爺的清譽,勢必要查清楚忍冬的身世,還是要多謝陳大人找出了秋娘,之前是我考慮不周,還望兩位大人見諒。”

此事關係重大,林律安置好秋娘,入宮稟明聖上,從善因嫌疑未脫又有聖上口令被限制在刑房之中。

封崖不放心林律,也跟着一塊入宮稟明此事。

這刑房中只剩她一個人,她坐在正中的椅子上拚命的想捋清整個事件。

不是從郁,一定不是從郁,這一定是林瑞陽設計好的圈套……一定哪裏有破綻。

從忍冬死的那一刻開始,這一切的事情就衝著她而來——所有證據指正她殺了忍冬,她不調查清楚就是死路一條。她和封崖逃出京調查此案,順利的從丫鬟口中問出秋娘,又順利的從幽草口中得知秋娘的下落,又再次順利的從秋娘口中問出忍冬的身世。

然後林律就出現了,所有的線索落在他手裏。

這一切都像是有人鋪好的路,等着她走進去,可是……一切太順理成章,忍冬五歲,五六年前從郁十四五歲,長公主發現私通沒有殺了姦夫,因為姦夫身份特殊……十四五歲的陳家少爺,這太合情合理了。

這刑房太靜,靜的她發慌,她一遍一遍告訴自己,不是從郁,不是從郁,她不能自亂陣腳。

她應該去審秋娘,去問幽草,逼問她們是不是林瑞陽設的局,可她被關在這裏,束手待斃。

刑房外傳來腳步聲,身後的門被打開,她扭頭就看見林瑞陽走了進來。

她猛地起身過去,抓住林瑞陽的衣襟問道:“林瑞陽是你對不對?是你指使了幽草和秋娘來陷害從郁對不對?這一切都是你布好的局是不是!”

林瑞陽也不掙扎,只是伸手合上身後的鐵門,低頭看着她,輕笑一聲道:“幽草說得對,陳從郁果然是你的命門,只要動了他你輕而易舉的就崩潰了,你有沒有想過奸|夫真的是你那大哥?”

“你胡說!從郁沒有私通九王妃。”她像是肯定的在說,又像是在確認,“林瑞陽,從郁沒有私通九王妃,是不是?秋娘是你的人,你可以隨便指使她撒個謊。”

“你想知道嗎?”林瑞陽伏在她耳側低低的道:“你知道我要什麼,你只要點點頭我就可以讓真相大白。”

從善心中怒火一寸寸燒着,她抬手一巴掌打在林瑞陽臉上。

林瑞陽側了側頭沒有動,片刻后揉着臉又笑了,“我不着急,我可以等着你慢慢崩潰再來求我。”他看着從善,滿懷惡意的道:“這條線索是你查出來的,奸|夫是你那個完美的從郁大哥,你一定很吃驚對不對?我還可以告訴你,後面你還有更吃驚的。”他撥開從善的手,“我們來看看你可以撐到什麼時候向我求饒。”他拉開鐵門,轉身出去。

從善站在那裏一步都沒有動,她慌的厲害,像是有人告訴她頭頂懸着一把刀,但她不知道那刀什麼時候會落下,每一刻都膽戰心驚。

她猛地抬頭對門口的守衛道:“我要見封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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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崖匆匆而來時她正坐在椅子裏發獃,封崖走過去,她驚的一顫,抬頭看見了封崖。

“你放心,我已經將你不在場的證據稟報給了聖上,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脫身了。”封崖道。

從善伸手抓住了他,低低道:“封崖,去審秋娘,她是被林瑞陽指使的,你抓了秀姐,秋娘就一定會說實話的。”

封崖蹙了眉頭道:“秀姐已經被帶回了長公主是府中。”

從善的心就沉到了底,“那去找幽草!她一定也是知情的,一定能逼問出真相。”

“若是那樣你的身份就要暴露了。”封崖道:“當年的幽草知情,她如今頂了你的名字是陳從善,她若是被逼你了,泄露你的身份……況且她如今還在相國府中。”

她坐在那裏抓着把手不講話,無路可走,沒有生路,她若是驚動溫江雪讓幽草身份暴露,她自己……也就保不住了,溫江雪那麼恨她,恨之入骨,若是知道她欺瞞了他,一定不會放過她。

封崖抓了抓她的肩膀,她肩膀緊繃的厲害,“你放心,明日先救你出來我們再解決這些。”

從善不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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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時從善聽到刑房外一陣陣的腳步聲,和長公主的聲音,長公主情緒激動,不知在說些什麼,隔太遠她聽不清。

她站在鐵門前等着,等着那把刀落下。

沒過多久,封崖過來放她出來,卻是神色凝重。

從善問他如何了。

他只說,讓從善先回暗部休息,這個案子聖上已經不讓她再插手了。

封崖讓丁丁送她回暗部。

這是要將她隔離嗎?

她站在那裏剛想追問封崖,就見薛雪從那審訊司里走了出來,看見兩人臉色沉了一下,過來對封崖道:“我有話對你說,你過來一下。”

從善一把抓住了薛雪,問道:“什麼話?與案子有關?我不能聽的?”

薛雪看了一眼封崖不講話。

“封崖,你知道此案對我很重要。”她盯着封崖,“不要隱瞞我。”

封崖不知該如何答她。

審訊司里一個小丫鬟就扶着憔悴的長公主出了來。

長公主看到了她,扶着丫鬟一步步走過來,盯着她,故意與薛雪道:“薛大人,林大人提出的滴骨驗親之法還請你儘快實施,好還林家清白。”

從善身子一僵,猛地看薛雪,“滴骨驗親?什麼滴骨驗親?滴誰的骨驗什麼親?”

薛雪欲言又止。

長公主先道:“滴陳從郁的骨,好驗證忍冬究竟是不是他與碧珂的女兒。既然你要壞我兒子清譽,執意要證明忍冬不是我兒子的親生女兒,又找來秋娘,找出私通的姦夫,那我就如你所願。”

那一句話像是悶雷滾滾劈過她的腦子,她呼吸都亂了,“陳從郁已死多年……”

“那就將他的屍骨請出來。”長公主道:“我們已經稟明聖上,陳家唯一當家的大小姐陳從善也已經同意了,這樣證實一下對我林家和你們陳府都有好處,緩各自的清白。”

這就是林瑞陽說的驚喜……開墳掘墓,要將從郁挖出來。

“我不同意!”她呼吸都亂了。

“你?一個私生子,輪得到你同意嗎?”長公主冷笑一聲對薛雪道:“還請薛大人不要再耽誤時間。”扶着丫鬟離開。

從善站在那裏四肢發僵,她猛地將薛雪推在牆上,抓着他的衣襟道:“我不同意滴骨驗親,你若是敢動從郁的身子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薛雪看着她,嘆了一口氣,“我也不同意,封崖也不同意,可是聖上同意了,陳家同意了,如今林大人和林瑞陽已經帶人去陳從郁的墳前了……”

她腦子轟的一響,封崖怕她干出什麼傻事,上前一把拉住她,道:“林律是帶了聖旨,請了陳家人一同去開墳,你阻止不了,我們都阻止不了。”

“是。”薛雪忙道:“人死如燈滅,陳少爺早就輪迴轉世,那不過是一具白骨,若是能證明他的清白……”

“薛雪。”封崖讓他閉了嘴。

從善像是什麼也沒聽見,她低下頭愣了半天,再抬起頭時竟是對封崖笑了笑,“薛大人說的對。”她撥開封崖的手,“放心,我什麼都不會幹,我累了,我想回暗部休息。”

封崖不放心她,親自將她送回暗部,看她在房中躺下,閉眼睡着,他才離開。

他輕輕關上門,囑咐長安不要吵醒他就離開了。

那腳步聲越走越遠,直到聽不見,從善睜開眼,眼淚落在錦被裏,落的無聲無息。

她推門出去,長安叫了她一聲,她像是沒聽見,在馬棚里牽出一匹馬,翻身上馬,疾奔而去。

那街道吵鬧,她奔過長街時路過一輛馬車,那馬車慌慌勒馬讓路,她一刻也未停揚鞭策馬,奔過馬車,奔出城門。

馬車裏的人挑簾怒喝:“不要回府,直接去暗部!你在愣什麼!”

那車夫撓了撓頭,“相爺,剛剛過去那個人好像有點眼熟。”

“去暗部!快!”溫江雪在車內一刻也等不了的喝道。

車夫不敢遲疑,揮鞭趕往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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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墳立在郊外陳家的田地前,從郁未成年,早夭不能入祖墳,只能在地頭立墳。

從善趕到時林律和林瑞陽剛祭奠完,幽草跪在墳前捂着臉低低哭着。

林律扶起她,道:“時辰已到,陳大小姐,我們開墳吧。”

幽草點了點頭。

林律便下令,“開墳!”官兵上前挖墳。

“等一下!”從善打馬過去,幾乎是撞開官兵,在墳前急急跳下馬,沒有站穩踉蹌着摔在地上。

馬驚的竄逃開去。

一眾人嚇了一跳,按住那馬就看到臉色蒼白的從善。

“陳楚玉?”林律驚訝。

從善摔在墓前,她伸手扶住墓碑,那碑上刻着從郁的名字,一字一字,墓碑頂上已生了青苔,她手指顫的厲害。

她曾害死了從郁,如今她不能再害的他被開墳掘墓,挖骨驗親,這是在侮辱他。

林瑞陽挑了挑眉,攔下要上前拉開從善的官兵,問道:“陳寺丞突然而來,難道是為了祭奠一下你同父異母的兄長?”

這天陰了下來,沉沉的陰雲壓在頭頂。

從善站起來,走過去,跪在林瑞陽的腳下,顫聲道:“我認罪,是我殺的忍冬,是我故意找來秋娘作偽證陷害九王爺,誣陷九王妃與人私通,都是我,我認罪,我求饒。”

“是嗎?”林瑞陽低頭看着她。

她抬起頭來,一張口眼淚就落了下來,“九王爺……”她聲音實在顫的太厲害,她跪着上前一步,掏出懷裏的一串青玉小珠子,珠子只有米粒大小,是那串林瑞陽給她的信物,“你不是說過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嗎?我求求你放過他……他已經死了,他已經……”她哽的說不出話。

都是她的錯,她害死了從郁,她還害的從郁死不安生,被污衊,被冤枉,全是她的錯,她就不該被原諒,被饒恕,她是個禍星,她十惡不赦。

“林瑞陽……”她顫巍巍的抓住林瑞陽的手,“我求饒了,我真的求饒了,我求求你放過他,不要再糟蹋他了,我聽你的,你想要我做什麼都可以,要殺要剮,我決不再反抗。”

林律要說話,林瑞陽擺手讓他退下。

林瑞陽伸手捏起從善的臉,輕聲道:“再說一次,你要怎樣?”

從善瑟瑟發抖道:“我求饒,我都聽你的。”

“乖,你早該如此。”他伸手摸了摸從善的臉,轉頭對林律道:“陳楚玉已認罪,這案子就結了吧。”

林律蹙着眉道:“可聖上那裏……”

“聖上也不過是想讓陳楚玉死,你就說已驗證他和秋娘誣陷於我,找個人頂替她死了就行。”林瑞陽道:“還需要我教你?”

林律低頭應了一句是。

幽草忙上前道:“恭喜王爺得償所願。”

林瑞陽看她一眼道:“你放心,我會讓林律娶了你的。”

幽草頓時一喜,看了一眼林律,林律只低着頭不講話。

陰雲之中悶雷轟隆隆響起,從善跪在墓前再沒有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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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養成空餘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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