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自從慶和帝表現出對長泰宮地駕輕就熟以後,姜素敏表示,她已經很久沒有在宮門外恭迎聖駕了。
時間還沒有到午膳的時候,她原計劃是要邀請嫡母留下來用午膳的。結果,勤政殿那邊派了人過來,表示皇帝陛下中午要來長泰宮。
見到這種情況,竇氏也就只能先告辭。
雖然傳話的人也說了,陛下再三囑咐娘娘不必到宮門外相迎。
但是,姜素敏想啊,慶和帝悄無聲息地過來,因為不知道,所以不到外面等候也說得過去;這一次既然都知道了,不到外面等候就說不過去了。
現在關係還好,可能不會怪罪。那到時候關係不好了呢,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都是以後的把柄。
灰撲撲的天空又開始飄落雪花,一陣寒風吹亂了雪花的方向,晶瑩的白色打着旋兒落到地上。
寒風一起,姜素敏身上的狐裘斗篷被輕輕地揚起,露出裏面藕荷色的裙角。她在心裏默默地對這些古代的斗篷吐槽,看着是挺暖,但是被風一吹就掀開了,冷風就跟着灌進衣服里,穿了就跟沒有穿一樣。
慶和帝一從御輦下來,就看見姜素敏用手緊了緊身上的斗篷。
他快步上前,扶起正要屈膝的姜素敏,“愛妃,不必多禮,”感覺手裏握着的玉手有些微涼,就馬上拉着她往長泰宮裏走去,“不是囑咐過愛妃,不必出來相迎么?”
姜素敏仰頭,衝著他笑笑,“陛下前來,怎麼能不親自相迎呢?”不等他接話,又柔聲問道,“陛下怎麼過來得這樣早?”
慶和帝輕輕彈開她兜帽上的落雪,“用過午膳以後,朕帶愛妃去看一下滇南的送進宮的年禮,愛妃一定喜歡的。”
用過午膳以後,天空灰撲撲的雲層也散去了,獨獨留下洗盡纖塵的藍天。
原本已經備好的御輦和軟轎,也被慶和帝棄之不用了,他牽着姜素敏的手走出長泰宮的宮門,“愛妃就陪着朕走一走吧。”
姜素敏雖然覺得天氣有些冷,只是聽到慶和帝這麼有興緻,最後也只能答應陪着他走走了。
十指緊扣,雪天漫步,聽着浪漫,實際怎麼樣?姜素敏表示,誰走誰知道。
郭姑姑看見主子舉步向前,她也面無表情地貼身跟去了。
被留在長泰宮看家的令姑姑卻有些擔心,如果主子真的有身孕,一旦滑倒了,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這麼一想,她就使了個眼神給紅羅和紅綢,示意她們跟着主子的時候要警醒些,如果出現什麼“險情”,一定要第一時間衝上前去。
慶和帝牽着姜素敏從長泰宮經過鵲仙橋,橋下的流水都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平日歡快的游魚都看不見了。慢悠悠地,他們二人到御花園一角的花房。
與此同時,這個皇帝牽着昭儀漫步御花園的消息,瞬間就傳遍了整個後宮的每一個角落。那些進宮探視嬪妃的命婦,噩夢,也很快就會將這個消息傳遍整個京城。
到時候,辭舊宴當天最博眼球的頭條就是——陛下昭儀雪天漫步,十指緊扣同游御花園。
這個恩愛秀得相當的高調。
你說命婦為什麼會知道這個消息?
由於皇宮佈局的原因,通往很多宮殿的道路都在御花園中穿行。雖然大家肯定不可能迎面遇見出行的皇帝,但是皇帝出行必定會有人提前開道的。況且大家都不是傻子,從這隻言片語當中就可以推測出實情。
終於來到這個不算偏僻的花房,姜素敏有些奇怪,不是要看滇南送來的年禮嗎,難道滇南刺史送給皇帝的年禮是奇花異草?
不要覺得送皇帝花草什麼的就很奇怪,曾經就有刺史給皇帝送的年禮是白鹿、白虎等等的奇珍動物,甚至有刺史送過一對黑白相間的大熊。
每年各地的刺史都會為年禮而費盡心思,這其中包含着很多的門道。
若是送得太貴重了,那麼皇帝就該懷疑你有沒有貪污了;若是送得太過惺忪平常,那麼皇帝也會猜測你是不是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一些有地方特色,但又不是很貴重,最好還挺新奇的事物就是上佳的選擇。如果這年禮送得好了,說不定皇帝心裏就記住你這麼個人了,以後受用的地方多着呢。
慶和帝揮揮衣袖,示意身後的一干人等不要繼續跟着了。
洪濤會意,就伸手攔下了郭姑姑等人。
紅羅和紅綢的心立馬就提了起來,面上也不由帶上一點焦慮,要是娘娘在裏面出了什麼意外,那可如何是好。
慶和帝牽着姜素敏的手,緩慢地走到花房的角落。
那裏全都是山茶花!
它們無一不是,葉子翠綠肥美,或紅、或粉、或白、或紫、或黃的肥碩花苞,都顫巍巍地挺立在枝頭,帶着二八少女一樣的嬌態,有一些碩大如碗的花朵層層綻放,那如同積攢了一個春秋的絢爛。
姜素敏看見這些山茶花的時候,有些呆住了。
瞳孔在驚喜下放大睜得大大,她有些手足無措地在花叢中穿梭,“這些……都太……”
姜素敏那雙一向深邃寧靜的眼睛裏迸發出驚訝、喜悅,還有一些複雜的、不可言喻的……愛。
慶和帝看着她團團轉的樣子,心裏不禁莞爾,平日淡漠的表情也變得溫和,上前握住姜素敏的胳膊,“這些都是朕送給愛妃的年禮,愛妃可覺得歡喜?”
姜素敏點點頭,眼睛裏透出的是欣喜,心裏流淌着的是複雜。
她喜歡茶花和喜歡茶香一樣,是喜歡它們身上蘊含著的、她心裏的感情。
當年的大手術以後,原來的疾病可以得到壓制,卻也給她留下了一個低血壓的毛病。總是時不時地頭暈,蹲下再站起來也要分開好幾個步驟緩緩進行。就獨自連出門,女兒也擔心她會不會突然暈倒在路上了。
後來,看見她總是獨自在家裏無聊,女兒就送來了好幾株茶花幼苗,好讓她有些輕省的事情來打發一下時間,也順便陶冶一下性情。
養啊,養啊,不知不覺就養了十幾、二十年了。那些矮小的花苗也變成了高壯的花樹,茶花也變成了生命里不可割捨的曾經。
突如其來的情緒,讓姜素敏的雙眼變得有些濕潤,低下頭,眨眨眼睛。
慶和帝看着姜素敏那雙能沁出水的眼睛,以為她是被這些禮物感動了,便伸出大手撫着她背後的青絲,聲音低沉,“既然這麼喜歡山茶花,怎麼就不把自己院裏的帶進宮來呢?”
他看見她只是抿抿嘴唇,沒有說話,便柔聲安慰,“這些茶花都是朕送給愛妃的,愛妃從前的那些,就都留在閨閣作一份紀念吧。哪天朕陪你魏國公府看看。”
姜素敏只能不住地點頭。
夜幕降臨,華燈悄悄地被點亮。
以往肅穆地太華殿,如今變了一番模樣。
皇帝的御座沒有絲毫更改,只是身前多了一張食案,底下原本空曠的大堂,被佈置成了坐席和食案配套的宴會現場。
早已經到來的大臣們都圍成幾堆,彼此正在愉快地交談。
仔細一看,這些大臣和夫人們的交往,可以說是境界清晰。勛貴、寒門還有沒落的世家,這些陣營都沒有絲毫的模糊地帶。
咦!大臣和夫人們?
是的,辭舊宴是一場大型的、官方的、男女同席的宴席。
大臣們的坐次按照官位品級高低排列,各位大臣與其家眷(夫人或者母親)共坐一席。
至於皇帝,他的家眷就包括皇后和一眾三品以上的嬪妃,當然啦,肯定少不了各位王爺和公主的身影。
品級和倫理的駁斥,使得排列嬪妃與王爺、公主之間的座次時,讓人倍加頭疼。後來,有人想到了一個辦法,就是座次排列以嬪妃之間的品級為準,王爺和公主就帶着家眷與自己的母妃同座。
關於這個不大講究男女之別的辭舊宴,有一個小小的典故。
鄭國建國的第一個年關。
穆泰高祖在太華殿上宣佈,他和皇后要邀請所有和他一起打天下的文臣武將,在放年假的那天晚上,到皇宮來宴飲。宴席之間只論君臣之宜,不論君臣之禮。還一再叮囑大家,一定要帶上家眷前來。
一些老頑固聽到后,紛紛出列,要求皇帝三思。他們說,男女七歲不同席,怎麼如此傷風敗俗,一同宴飲呢?
高祖揮揮衣袖,毫不在意地回答,諸位大臣與朕乃通家之好,怎麼能算是傷風敗俗呢。
自此,這個男女同席的辭舊宴就一直延續了下來,成為鄭國的傳統。
姜素敏一身黛紫色的宮裝,衣裳的布料上帶着隱約的牡丹織圖,只是選用了一些銀白的滾邊,簡潔大氣。這樣顯老的顏色,襯着她的一身氣質,顯得格外的高貴、雍容。
當姜素敏踏入大殿時,眾人便停止交談,立在原地,都遙遙地向她施禮。
她一一頷首表示謝過,也就往自己的坐席走去了。到了坐席周圍,就分別向端坐在身旁的秦淑妃和斜對面的王德妃見禮。
剛剛落座,便有些勛貴派系的夫人們上前,向她問好。其中不少都是夫君身上有爵位的侯夫人或者伯夫人。
姜素敏想了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奧妙。
一個無子的正二品宮妃,是不可能得到這樣的禮遇的,因為這些夫人們有什麼必要來向她打招呼、與她交好呢。是她身後的魏國公府,已經有一個強大的繼承人的勛貴之首,才是她得到這樣的禮遇。
這一瞬間,她徹底地感受到了,什麼叫做家族。
所有的子弟都為家族的興衰榮辱奮鬥,而家族則給予所有族人強大的庇護。
“兒臣,見過薑母妃。”三公主怯生生地向姜素敏見禮。
姜素敏便笑着向三公主還禮。
打完招呼以後的三公主,環視了四周坐席一圈,便咬緊下唇,臉蛋漲得通紅。心裏滿是委屈,她就知道是這樣的。
姜素敏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發現皇室的坐席只有四張,全都已經坐滿了人,分別是昌平長公主一家、王德妃、秦淑妃和明嘉公主及駙馬還有她自己,唯獨三公主沒有坐席。
看着這個眼淚都快要滴下來的三公主,姜素敏上前握着她一直緊緊絞着的雙手,溫柔笑道:“公主,本宮從不曾來過這辭舊宴,有些害怕,公主能否陪着本宮,壯壯膽子呢?”
這時的姜素敏想起一件事,就是前幾天慶和帝曾經對她說起三公主的親事安排,還拜託她今天領着三公主和承恩公府的人說說話,也算是在賜婚之前雙方通一下氣。
她萬萬沒有想到,負責宴會佈置的王德妃,居然沒有給三公主單獨安排坐席。
三公主看着真誠微笑的姜素敏,眼眶的紅色也漸漸退去,抿着嘴唇,微微點頭,就在她的身旁落座了。
姜素敏看着跪坐下就低頭不語的三公主,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
姜素敏覺得,她好像能夠理解她為什麼這麼自卑和怯懦了。
生母的身份太過卑微,三公主每到這些場合(宴飲、家宴)都是一個人參與,看着別人母子(母女)其樂融融,而她的母親卻連踏足的資格都沒有。有時候,還可能遭遇到想今天的一樣的尷尬情形。
三公主低着頭,胸口劇烈地起伏,心裏的情緒在不停地翻騰。
辭舊宴是她自討厭的宴席,沒有之一。
因為在這個地方,她永遠都會像剛才那樣的尷尬。
小的時候,她就像是一件附贈的贈品,每年都隨機地跟在董貴妃,或者秦淑妃,又或者是王德妃身邊,參加這個辭舊宴。
都說是辭舊迎新,三公主覺得自己從來都沒有“辭舊”,只有一個又一個不斷的輪迴。
每當她像一個局外人一樣,看着大哥他們可以光明正大地和自己的親母妃坐在一起參與宴飲。她就覺得大殿裏所有的人都對在她指指點點,心裏在極力地嘲笑她這個可憐的公主。
她從來都不曾期盼過這些場景,也從來都不曾嫉妒過她的兄弟姐妹。
她的生母從小就教導她,要對兄長恭敬,要對姐姐們避讓。這些所有的一切,她都沒有絲毫的異議,因為她早就知道,人生來就是不平等的。她開蒙識字以後,從名字就清楚地知道了。
不說兄弟和姐妹有沒有差別,就說是姐妹之間,她與她們都是天壤之別。
大姐名“優”,二姐名“儀”,她名“伶”,伶人的伶!
姜素敏看着三公主的情緒已經平復下來了,就小聲地對她說起,慶和帝的意思。看她不像有絲毫異議的樣子,便牽起她的手,說:“來,去給承恩公和承恩公夫人問好。”
承恩公這個爵位是封給太后的娘家的,就是說第一位承恩公大多都是皇帝的舅舅。就算承恩公這個爵位已經傳過一代了,如今的承恩公也算是慶和帝的表哥。換而言之,就是不管品級如何,承恩公都是三公主的長輩,親自前去請安問好,也是應該的。
三公主聽完姜素敏的一番話,便明白到自己的親事會落到承恩公家的二表哥頭上。薑母妃帶着她上前見禮,恐怕有彼此相看的意思。
看着前來請安的三公主,承恩公夫人看着十分和藹、欣喜。她上下打量着這位公主,十分滿意她溫文的性子,看來她的二兒子不會被轄制太過。
而且,娶了公主以後,她的孫子就能多一個爵位,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承恩公夫人越看三公主越滿意,直接從手腕上取下一個碧綠的玉鐲,就套在三公主的手上,儼然一副看兒媳婦的模樣。
低着頭的三公主,被那像打量貨物的眼神看得一驚,這會是良配嗎?
過了好一陣子,大殿門外傳來一陣小小的吵雜。
這讓聚在一起暢談的大家都安靜下來,目光都循着聲音看去。
原來是寧王帶着寧王妃,與兩位結伴而行的老大人在殿門外相遇。
寧王率先拱手長揖,執子弟禮,退讓到一旁,請這兩位老大人先進去。
他們不避不讓地受了寧王的子弟禮,然後施施然還了一禮,就從門外進來了。
這兩位老大人都是兩朝元老,一位的夫人早些年已經故去,另一位的夫人則抱恙在身,不能到這個辭舊宴來。
所以,這兩位酒乾脆結伴同行。
他們都是和秦太傅同期的人物,曾一起給慶和帝授課。如今在朝堂上只領虛銜,手上並沒有什麼實權。但是大多數時候,他們說的話,慶和帝都會再三考慮。如果說,有誰在朝堂可以說動慶和帝的話,就非這二位莫屬。
無論寧王有何目的,他們接受寧王的子弟禮,受得理所當然。畢竟慶和帝當年在給這二位行禮的時候,寧王還不知道在哪裏呢。
寧王作出的這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目的為何,一點都瞞不過這些人精。
寧王自己也毫不在意被這些人看穿,反正他們也不會當場給他一個沒臉。他現在就把他們當作一個可以刷聲望的道具,使得他謙虛有禮、禮賢下士的名聲得以遠播。
姜素敏看向進門的寧王。
只見幾個月沒見的寧王確實有了不少的改變,原本虛浮的氣質變得踏實,眼神里隱藏的俯視也變為了謙虛。
她挑挑眉,看來閉門思過一個月後,確實很有效果。
這時,寧王領着王妃一起來給她們這些宮妃見禮。
“兒臣見過薑母妃。”寧王拱手長揖向她請安問好。
“兒媳見過薑母妃。”寧王妃萬氏站在寧王身後半步的位置,屈膝行禮。
姜素敏示意身旁的郭姑姑把兩人扶起來,自己也起身向他們還了一禮。
她身旁的三公主也怯生生地站起來,向兄嫂問好。
這時,姜素敏的目光落在萬氏的身上,她發現萬氏比前一見面可要消瘦了更多,濃重的脂粉也掩蓋不住她身上的暮氣。
她的心裏有些奇怪,一個妙齡女子的身上怎麼會有暮氣呢?
寧王跟所有皇室成員打過招呼以後,他便帶着他的王妃到下面大臣們聚集聊天的地方,與他們攀談結交了。
姜素敏看見萬氏始終在寧王身後半步,沒有一絲一毫地靠近又或是遠離。這讓旁人感受到,這一對夫妻之間恭敬有餘,而親近不足。
這對夫妻的感情,與中秋家宴的情形有天壤之別。
幾個月前,雖然寧王當時還帶着兩位側妃,但可以看出萬氏和他之間是有一些小動作的交流,那就說明他們之間還是相當親近的。
如今,萬氏看起來已經不像是那個落落大方的女子,她的現在言行舉止都像是牽線木偶一樣,沒有靈魂只剩軀殼。
姜素敏在心裏幽幽地嘆口氣,這樣看上去像是早夭之相呢。
寧王領着王妃在大臣間穿梭,從沒落世家的陣營到勛貴出生的大臣,無論是熱情還是冷臉,寧王都笑眯眯地和對方對招呼,完全不在意對方的反應。
面對那些冷臉的勛貴出聲的大臣,寧王的心裏不是不惱火的,但是為了他的計劃,他只好把火氣咽下。
寧王的想法很簡單,他在廣撒網多撈魚。
如果有重臣欣賞他的態度,與他交好,上他的賊船,那固然很好。
如果沒有也不要緊,等他禮賢下士的名聲流傳開去,那自然有人慕名前來投靠。等投靠的那多了,就從裏面篩選一些有真材實料的青年才俊,再重點培養,那就是他的現在的幕僚,成事以後的重臣了。
說到青年才俊,寧王心中就是一陣羞惱。
自從王穆之展現出他的能力以後,寧王就像蜜蜂看見鮮花一樣,時時圍着他打轉。
原本以為對方明白自己心思的寧王,按耐不住地向王穆之表示,那你既然已經成為本王的幕僚了,那你能為本王的儲君之路出謀劃策嗎?
結果,被王穆之義正嚴辭地訓斥了一通。
什麼堂堂王爺,總想着走陰謀小道,不是君子所為,更不是明君所為!
每一次想起,寧王都覺得余怒未消,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位與他是天生盟友的表弟,居然就這樣子拒絕了他遞過去的橄欖枝。
這時,太華殿外響起守門太監的擊掌聲。
殿內的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坐席間,雙膝着地,行君臣大禮,以恭迎皇帝的到來。
慶和帝快步登上主座,雙手伸到胸前,向上輕微平舉,“諸位不必多禮,”拿起食案上斟滿酒水的酒杯,向上一舉,“今晚只論君臣之宜,不論君臣之禮,”便將酒杯送到嘴邊,一飲而盡。
端着精美膳食的宮女,也從殿門外魚貫地進來……
辭舊宴算是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