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改錯字)
傅書言摸過床頭邊菱花銅鏡,鏡中女子正值妙齡,巴掌大一張小臉灰白,隱有青光,下毒劑量小,癥狀不明顯,然深閨婦人,體質羸弱,身體原主已於一月前,香消玉損。
掌燈時分,白芷端飯進來,看傅書言醒着,把飯菜放到桌上,“夫人,該用晚膳了。”
她穿來這段日子,身邊就這個叫白芷的丫鬟侍候,傅書言陪嫁的四個丫鬟已被衛廷瑾以年齡大了為由頭,放出去,配了家下小廝,陪嫁的兩房家人,一房在外宅做粗使,一房發去鄉下農莊,傅書言身邊竟沒有一個可用之人,都是衛廷瑾的人,衛廷瑾才有恃無恐。
白芷問一聲,看她沒答,準備把飯菜端下去,自己去吃飯,傅書言在她轉身後,說了句,“端過來。”
白芷眼中閃過一絲不耐,扶着傅書言倚靠坐起,端過一碗清粥,沒有幾粒米,稀薄能照人,傅書言道:“你嘗嘗燙不燙?”
白芷舀了半勺,嘗了一口,“冷熱正好。”這陣子夫人添了個毛病,用膳前總是要她先嘗,白芷人機靈,揣度主子是怕飯菜有毒,心虛,看傅書言越發不自在。
傅書言喝了小半碗粥,白芷端下去。
燭火忽明忽暗,傅書言躺在暗影里,悄無聲息,時而醒了,錯覺自己死了,床帳里昏黑,待看清屋裏熟悉的擺設,知道還沒死。
窗外曙光乍現,又活了一日。
上房肅靜,無人走動,傅書言孤獨地躺在帳子裏,看屋角的滴漏已過了辰時,侯府辰時用早膳,向日裏這個時辰主子們早膳用過了,府里的下人們用飯,白芷沒端早飯來,大概衛廷瑾已經不想等了。
這時,靖安候府門前來了一頂小轎,轎旁跟着兩個僕從,微風吹過,轎窗薄紗簾飄飄渺渺,影影綽綽裏面一個水紅紗衫的嬌弱美人,小轎抬進角門,直奔二門,侯府下人無人攔阻。
垂花門前落轎,美人搭着一個婆子的手下轎。
上房兩個丫鬟正坐在廊子下玩鬥草,兩個婆子邊嗑瓜子邊嘮閑嗑,看見院外來人,程嬤嬤巴巴地跑過去,一疊連聲,“表姑娘好!”
“程媽媽,夫人可好?”清嬌的聲兒。
程嬤嬤扯起衣襟抹了抹乾涸的眼角,“不瞞表姑娘,夫人的病……..”咳聲。
被稱作表姑娘的面露難過,“程媽媽,前面帶路。”
程嬤嬤目光閃了閃,躊躇下,“是,表姑娘。”
表姑娘風擺楊柳,扶着丫鬟朝上房走去。
傅書言聽見門口丫鬟一聲,“傅府的表姑娘來了。”
傅府,自己娘家,表姐孔鳳嫻是唯一來看她的娘家人,傅書言神色冷淡,臉上沒有絲毫高興。
珠簾響動,嬌滴滴一聲,“表妹,姐姐來看你了。”
白芷把帳子掛起來,方便表姊妹說話,傅書言正眼都沒看來人,孔鳳嫻算傅府的哪門子表親,從前自己待她親厚,這位孔家表姐以探病為由,跟她的夫君有染。
孔鳳嫻坐在床沿邊,眼圈一紅,抽出腋下綉帕,點點眼角,“你我姊妹一場,妹妹如今病成這樣子,姐姐看了,心裏不好受。”
姊妹情深,傅書言噁心到了,清清冷冷的眸光中不乏嘲諷之意,“看到妹妹還沒死,姐姐失望了?”
孔鳳嫻眼中閃過厭惡,“你們都下去,我跟表妹說幾句體己話。”
丫鬟婆子退出去。
屋裏就剩兩個人,孔鳳嫻突然俯身,伏耳小聲道;“妹妹,你娘家傅府家破人亡,侯夫人位置以為你能一直佔着,侯爺早就巴不得妹妹死,妹妹早些安心去吧!”
傅書言沒生氣,眼底透着冷光,唇角微揚,“難道衛廷瑾到現在還瞞着姐姐,我死後,侯爺續娶福昌縣主。”
孔鳳嫻倏忽一驚,杏目圓瞪,“你渾說!廷瑾他已答應……”後半句話,沒說太露骨。
傅書言嗤笑一聲,“你真信嗎?”
孔鳳嫻不由心慌,看傅書韞的笑刺眼,慍怒,“我不信廷瑾負我。”
傅書言闔眼,不再說話。
孔鳳嫻離去的腳步夾雜一絲慌亂,她出了上房,不顧避嫌,直奔前院衛廷瑾書房,這條路她走熟了,孔鳳嫻扶着貼身丫鬟腳步匆忙,出了二門,來到西側偏院,衛廷瑾的書房環境清幽,平常無人叨擾。
孔鳳嫻過了月洞門,便看見書房門口站着衛廷瑾的小廝,那個十三四歲的小廝平常跟衛廷瑾出門,孔鳳嫻知道衛廷瑾在裏面,邁步就要進書房,小廝攔住,“表姑娘,侯爺今兒有要事,不見客。”
孔鳳嫻橫了他一眼,聲色俱厲,“閃開。”暗罵,狗奴才,平常巴結本姑娘,換新主子了,攀上高枝,理都沒理他,硬往裏闖。
小廝不敢十分攔着,侯夫人名分落不到這位表姑娘頭上,侯爺枕邊人,還是少得罪為妙。
衛廷瑾手裏擺弄着一件玉器,準備日後送福昌縣主的禮物,聽見輕輕腳步聲,很快到了內書房門口,微微蹙眉,剛想責備小廝,衣袂窸窣聲,一股香風,便見孔鳳嫻進書房門,衛廷瑾愣了下,心底不悅,嗔怪,“怎麼白日過來,不怕人看見?”
孔鳳嫻一怒之下,不顧男女大防,向日謹小慎微,都是晚間偷偷溜過來,唯恐府里人知道。
孔鳳嫻聽出他語氣冷落,深感委屈,“廷瑾,你對我厭煩了?”
“你多心了,她快要…….提防閑言碎語,侯府名聲事小,玷污了你的清白。”
“我以為你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孔鳳嫻半含酸道。
衛廷瑾蹙眉,“你又是打哪裏聽見了什麼?府里何人敢嚼舌根?”
孔鳳嫻今兒過來看門口小廝的態度,就知有變,奴才下人還不是看主子臉色行事,見風使舵,跟紅頂白。
孔鳳嫻咽下酸澀,“廷瑾我只想問你,你許我的可還作數?”
衛廷瑾走到她身邊,狀似無辜,執起她的手,“我心裏只有你一個,你不是不知道,莫聽信外人挑唆。”
孔鳳嫻咋聽已信作八分,及至見到衛廷瑾被他幾句好話一哄,去疑,倒是自己誤信了傅書言,離間她二人。
傅書言沒出閣時,名聲不雅,風言風語衛廷瑾略有耳聞,將信將疑,傅書言行為不檢做下的荒唐事,只有她這個遠房表姐最清楚,她在衛廷瑾面前擺弄是非,致使傅書言夫妻反目,
孔鳳嫻已經是衛廷瑾的人了,福昌縣主下嫁,她處境微妙尷尬,妾不是妾,通房不是通房。
衛廷瑾懷裏摟着軟玉溫香,自是捨不得放手,思忖等縣主進門,納孔鳳嫻為妾,區區一個妾室,縣主多半不會攔着。
二人寬衣解帶,做了兩回,
上房,孔鳳嫻走後,傅書言朝門外喊,“來人。”
白芷送孔表姑娘迴轉,聽見裏間夫人喊人,走進去,
“我壽數已盡,你去請老夫人,我給老夫人叩個頭,全了婆媳情。”
傅書言請的當然不是衛廷瑾的生母,那個地位卑賤的小妾,請的是老侯爺夫人,衛廷瑾的嫡母魏老夫人,她自知已時日無多,考慮良久,侯府里能救自己的唯有老侯爺夫人。
白芷猶豫要不要通報侯爺一聲,看她已似彌留之際,生出惻隱之心,徑直走去老侯爺夫人屋裏。
盞茶功夫,白芷回來,“老夫人身邊的素雲姐說,老夫人身子不自在,迷瞪着,等得空回。”
傅書言暗嘆,身子原主對人刻薄寡恩,見她大勢已去,府里的主子奴才都躲得遠遠的。
不久,傅書言聽見窗外隱約傳來程婆子責罵白芷,“小蹄子,誰讓你自作主張,侯爺怪罪下來,你不想活了?”
白芷小聲分辨,嘀嘀咕咕,傅書言聽不清說什麼。
黃昏時分,正房院外,一個雍容嫻雅的中年婦人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擁下進了院子,院子裏丫鬟看見,一疊聲,“老夫人來看夫人。”
程婆子正在西廂房裏倒頭想眯一會,這半日累了,聽見院子裏丫鬟喊聲,忙提上繡鞋,出外迎,“奴婢給老夫人請安。”
白芷打起堂屋撒花門帘,“你家夫人怎麼樣了?”老侯爺夫人邊往裏間屋走,邊問。
程婆子覷了一眼裏間屋緊閉的格子門,“回老夫人,夫人剛吃了葯,睡下了。”
魏老夫人停住步子,猶豫便要回去,“既然你家夫人睡了,不便打擾,等夫人醒了,就說我改日……..”
老侯爺夫人做個樣子,婆媳感情淡漠,這個媳婦對她這個嫡母不親近,更談不上孝心,婆婆跟前,不過應景而已。
傅書言一陣發昏,隱約聽見門口似乎有熟悉的說話聲,她支開發沉的眼皮,這是她最後的機會。
她拼勁全身力氣喊了聲,“母親。”
魏老夫人回頭剛走了兩步,聽見兒媳在屋裏叫聲,聲音微弱還是聽見了,她收住步子,不好就走,轉身朝裏間走去,程婆子想攔阻,又不敢,賠笑道;“夫人有病,看病氣過給老夫人。”
魏老夫人腳步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