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杜氏一晚上沒睡踏實,半夜醒了幾回,看女兒睡得安靜,提着的心稍稍放下。
傅書言安安生生睡到天蒙蒙亮,隱約聽見父母小聲說話,“老爺,你早朝看見靖安候,說言兒沒事,別弄得人家面子上過不去。”
“一會吃完早膳請大夫看看。”傅鴻的聲音,離着傅書言頭頂很近。
傅鴻出門,上早朝去了。
杜氏躺回來,迷瞪一會兒,起身,碧螺率丫鬟們侍候梳洗。
傅書言又睡了個回籠覺,半眯着朦朧睡眼,看見杜氏的影子在炕前,不忘抽搐了兩下,杜氏摸着她的頭,“言兒不怕。”
吩咐丫鬟,“去請安大夫來。”
安大夫經常了給傅府女眷瞧病,杜氏也沒避嫌,安大夫看這個女嬰的大眼睛晶亮,見人不畏畏縮縮,心底有數,對杜氏道:“令千金無妨,受了點驚嚇,這丸藥用水化開,服下,保管無事。”
郎中走後,杜氏讓丫鬟拿溫水,把藥丸化開,親自拿小勺喂女兒吃,傅書言心裏直咧嘴,杜氏喂一勺,她噗噗往外吐,咽下去半勺,半勺故意吐出,杜氏拿着雪白綉帕,邊喂葯,邊擦去她嘴邊溢出葯汁。
嬰兒喂葯最麻煩,杜氏覺得女兒算省事的了,喝葯,不哭不鬧,更加心疼。
早膳,傅府以淺淡為主,傅書言吃了一個小牛肉包子,喝了大半碗山藥小米粥,吧唧吧唧嘴,意猶未盡,杜氏看女兒食慾不減,放下心。
老太太房中大丫鬟百合走來,“老太太惦記言姐,讓奴婢過來問,大夫怎麼說?”
杜氏道;“你回老太太,就說言姐沒什麼大礙,吃了壓驚的藥丸,沒事了。”
三房這一興師動眾請郎中,府里上下都知道了,大房和二房派人來問候,傅書言此刻正坐在炕上,手裏拿着一本書翻看。
大房的丫頭奇怪地看着七姑娘,對三房丫鬟佩蘭道:“你看七姑娘在看書。”
佩蘭看七姑娘一本正經捧着本書看,七姑娘像是琢磨了一下,把書掉了個,接着看。
書拿反了,兩個丫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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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
秋已深濃,傅府花園裏,幾個下人拿着掃把清理梧桐樹落葉,幾許溫暖的陽光透過樹木稀疏的枝杈,灑在幾個正在玩捉迷藏小姑娘身上,童稚歡快的聲音,驅散深秋的寂寥。
二姑娘傅書毓用一條汗巾蒙住雙睛,幾個小姑娘一鬨而散,傅書毓摸了半天,一個人沒捉到,三姑娘傅書嵐,五姑娘傅書琴跟她一向不睦,故意逗引她,“這裏。”等傅書毓尋着聲音摸索過去,傅書嵐、傅書琴已經機靈地跳開。
傅書毓幾次撲了個空,她是個急脾氣,一會功夫,灰心喪氣,正要甩了汗巾,傅書言邁開兩條小短腿,撲上去,傅書毓正自惱恨,冷不丁,腿上軟軟的一團,扯下汗巾,看見是自己的七妹妹抱住自己的腿,仰臉笑嘻嘻,“二姐。”
傅書毓看她小嘴張開,幾顆漏風的門牙,光火熄了,頓時笑了。
傅書毓蹲身,想把她抱起來,無奈小姑娘的體重比這個小傢伙重不了多少,使出吃奶的勁,沒抱動,皺着小眉頭,看着兩歲的七妹妹一身小肥肉,“言妹妹,你鎮日都吃了什麼?”
“肉肉。”傅書言咬着手指頭,認真思考,回答她。
一個媳婦走來,“姑娘們,老太太屋裏開飯了。”
傅老太太同孫女們一塊吃飯,三個媳婦率丫鬟侍候,傅老太太吃完,對三個兒媳道:“你們就着吃一口,便宜,省得回房費事。”
妯娌三個坐下,丫鬟添飯,剛吃了一半,門口丫鬟一聲,“國公爺回來了。”
大太太和二太太來不及躲避,傅三老爺腳步匆忙邁步進門檻,三太太撂下碗筷,起身相迎,“老爺回來了?”
杜氏邊張羅告訴大廚房把三爺的飯端到老太太屋裏,傅鴻阻止,“我現在不餓,有事跟老太太說。”
傅鴻說著,進了西暖閣,一揭氈帘子,撲面一股熱氣,老太太屋裏地上已經燃了火盆。
傅鴻急急地道;“泗州捎信來說,喬家表妹的男人沒了。”
傅老太太吃驚,“什麼時候的事?前陣子來信說,病見輕,怎麼說沒就沒了,這下可苦了你表妹。”
“前陣子是迴光返照,孔家的人只道好了,空歡喜一場。”
晚間回房,傅鴻和杜氏說起孔家的事,杜氏唏噓,“聽說孔姑爺屋裏只有個通房,喬家表妹是正妻,還有嫻姐,當守着,通房可以放出去配人。”
傅鴻道;“富庶人家守寡還好,孔家家道中落,這幾年為兒子的病,家產用去七七八八,喬表妹沒兒子,偏是個姑娘。”
熄了燈,屋裏光線黑,傅鴻在暗處的眼神飄忽,心底湧起憐惜之情。
歲暮天寒,大姑娘傅書韞坐在老太太屋裏的熱炕頭畫九九消寒圖,抬頭看打扮鮮艷的官媒吳媽媽唇舌上下翻飛,“老太太,這個夏姑娘,父親是國子監司業,長得天生麗質,貌似天仙,正室嫡出…….”
“四子是續弦,有兩個孩子,過門就當娘,不拘嫡庶、娘家門第,只要人好,性格寬和,知書懂禮就行。”
“老太太,這個夏姑娘,平常在家,最是知禮的,於父母面前,晨昏定省,賢惠孝順。”
老太太看官媒口若懸河,有幾分不信,“媽媽說的這個夏姑娘,天仙似的美人,願意給人當填房,做繼母?”
官媒堆一臉笑,“老太太,是這麼回事,這個夏姑娘心氣高,父母就這麼一個掌上明珠,挑來撿去,青春耽誤了,如今年紀不小了,父母甚是着急,只好把擇婿的條件放寬,說只要人家好,當繼室也願意。”
傅老太太思謀,這個夏姑娘怕不妥,心高氣傲,錯過許嫁年齡,嫁過門,做繼母,不甘心,不消停過日子……..
官媒善察言觀色,看老太太不大滿意,忙又道:“這個老太太要是不喜歡,老身手頭還有一個,這個包管老太太滿意,這個柴姑娘,是泗州知府之女,知書達理,今年十八歲,跟府上四爺年貌相當………”
“柴家願意把女兒遠嫁?”
官媒吳婆子轉了轉眼珠,任她口吐蓮花,傅家老太太心明眼亮,不好糊弄,遂道;“這柴知府外放,明年任期滿,想在京城謀個官職,舉家遷回京城。”
老太太心明鏡似的,人家一個黃花大姑娘願意給人當填房,總得圖點什麼,圖人品或圖家世。
“辛苦你了,親事做成,除了謝媒錢,老身另有謝禮。”
官媒看老太太沒一口回絕,有門,千恩萬謝,樂顛顛告辭走了。
三房,傅書言邁開小腿,跨過門檻進門,杜氏看她腳下繡鞋沾雪,埋怨,“大冷天,不在屋裏待着,又去哪裏了?”
杜氏慈愛地看着小女兒,三虛歲的傅書言還是一副短粗身材,鼓鼓的包子臉。
“我去大姐姐屋裏,女兒聽說四叔要娶親,是真的嗎?”
“你四嬸娘這一晃都走了一年多了,你四叔一個男人家,屋裏沒女人家不像家,老太太張羅找官媒給你四叔提親。”
杜氏說完,方恍然醒悟,跟一個小孩子家說這些幹什麼,道;“這不是你小孩子家該關心的事。”
傅書言抬起小臉,極認真地道:“母親,四叔娶親,錦妹妹和安弟以後就有新母親了,是不是要回四房去?”
傅書言道出心事,杜氏看看女兒,小小年紀,竟然能想到這麼遠,愁腸滿腹,自言自語道;“是呀!你錦妹妹和安弟有了新母親,是該搬回四房住。”
心下萬分不舍,養了一年,就是小貓小狗還有感情。
傅老太太屋裏,老太太跟傅四爺說話,“官媒提了幾家,最後篩選出兩家,
你看看這兩個姑娘,中意哪個,挑一個。”
傅四爺悶聲道:“母親,她走了才一年,我不想這麼快有人替代她的位置。”
老太太嘆息一聲,柔聲道:“我知道,你忘不了她,就是我時常想起她,可是你一個大男人,外頭的事忙,屋裏沒個女人,八姑娘和安哥總放在三房,總歸不是長事。”
傅四爺垂眸,“這一年多虧三嫂幫忙帶着兩個孩子,養的很好,兒子心裏感激三哥三嫂,兒子聽母親的。”
“媳婦是你的,還是你自己選。”老太太把兩個姑娘的名帖,家世本人情況
說給傅瑞聽。
何老姨娘鎮日在老太太跟前,聽見老太太和四爺說親事,關心地湊過來,傅老太太叫着她的小名,“桐玉,你也幫着參祥參祥。“
何老姨娘受寵若驚,四爺傅瑞自進門后眼睛沒朝她看,當初兩個孩子寄養在三房,何老姨娘頗有微詞,惹三太太不高興,傅瑞着腦,一直沒怎麼搭理她。
這回,何老姨娘不敢隨便摻言,怕又惹兒子不悅,期期艾艾地嘟囔,“我說不好,還是老太太和四爺定。”
傅鴻指着柴姑娘,“兒子的意思,就是她吧!”他也沒多少心思續娶個女人
,不過就想着一雙兒女不能總放在三房養,替她們找一個母親,柴姑娘出身不高,
娘家有權勢,怕姑娘驕縱,一雙兒女受氣。
四爺傅瑞親事定下柴家的姑娘,傅府開始張羅辦喜事,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