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夏聽音

第35章 夏聽音

江戎打量着烤盤,烤盤底部鋪滿了小菠菜,番茄切成圓片擺在上面,然後還有整個的新鮮香菇……

沈非煙拿過一個雞蛋,磕在了中間,塞進了烤箱。

烤箱嗡嗡嗡的聲音帶着熱氣,江戎想提醒,帶上手套。

卻見沈非煙已經熟練地甩上了烤箱門。

然後換了個案板,她開始切雞肉。

雞胸肉都是用檸檬水煮過的,江戎端起她用過的鍋,不鏽鋼的小鍋,裏面的檸檬切的厚圓片,飄着幾個黑胡椒,“這個湯等會幹什麼?”

“不要的。”沈非煙隨口說。

江戎覺得……太可惜了。

只要是她做的,怎麼都那麼賞心悅目。

這檸檬怎麼用過都這麼誘人。

他依依不捨地放下鍋,看向沈非煙。她早上已經做了不少事情,有人來送東西,所以要見外人,還換過了衣服,是一件淡黃色的襯衫,乾淨清新,還有點嬌艷的味道。她頭髮卷着,兩側梳上去,別了髮夾,那髮夾是一點點蝴蝶結,中間有顆紅寶石。

顏色和旁邊的一大束紅玫瑰一樣。

他這才發現,沈非煙剪了後院的紅玫瑰,插在了花瓶里。

花瓶是水晶的,一看就是高檔貨,她帶回來的。

江戎的心纏在了一起,想到家裏的日日夜夜不斷看的錄像,那裏的她,就是類似這樣的打扮,這樣的景,只是那時她手上更寬裕,所以一屋子的水晶瓶子。

好像步入了夢寐以求的夢中……她巧笑倩兮,落落大方。他抬手,摸向料理台對面的沈非煙。

她的臉很光很白,今天沒化妝,那也正好,像攝影機撲捉過的,她化了裸妝的樣子。

樓上忽然傳來腳步,江戎的鬼迷心竅被打斷,他的手已經到了沈非煙臉側,他就勢扯了下沈非煙的頭髮。

沈非煙原本就已經感覺到他伸手過來,覺得莫名其妙,又被拽了頭髮……一刀切在案板上,她看着江戎。

江戎說,“嚇死我了,你頭髮上有個東西,我以為是蟲子,還好是眼花了。”他一轉頭,看着桔子正穿了件禮服從樓上下來。

“她也在?”江戎若無其事地說,好像他剛剛說的都是真的。

沈非煙狐疑地看了他一會,也只能相信是真的,他到不至於喪心病狂到沒事扯她一下頭髮泄恨,用雞脯肉沾了點旁邊的醬料,塞進嘴裏嘗了味,點頭說,“好吃。”

她轉身用木勺攪身後的小鍋里,鍋里咕嘟咕嘟冒泡,煮着另一道菜。

江戎看着她的背影,腰肢很細,繫着圍裙帶子,要是……能抱一下多好。

身後有聲,他艱難轉開目光,心裏覺得外人在很礙事。

桔子已經走了下來,對上江戎,她明顯地顯出不自在。

江戎說,“你也在。”

桔子擠出笑,點了點頭。

問沈非煙,“這衣服怎麼樣?”

江戎看去沈非煙,沈非煙正從廚房拿了兩個橙子出來,直接走過去,開始仔細打量桔子的裙子,她繫着圍裙,左手的兩個橙子又大又圓,她抱着,神情認真,看領口,看袖子,肩膀,袖口,腰身。

江戎的心,漸漸地,漸漸地就又不受控被緊到了一起。

這樣認真的對待,她什麼時候才可以重新給他?

沈非煙看完了,抱着兩個橙子,實話實說,“款式不錯……但衣料不行,這紗堆的看起來很輕薄。”

“輕薄呀。”桔子捏着裙邊,“怎麼看的?我怎麼覺得挺好?”

沈非煙左手抱着橙子,右手點了點,也很苦惱,這種靠眼光的事情,怎麼說的出。就說質地更優良,可更優良更好,也是很主觀的審美感覺。

而且,她不知道桔子的預算多少,再說桔子就算告訴她了,說五百一千的,她都不知道這些價格能買到什麼東西。

她說,“我帶回來了一條裙子,你婚禮穿的,要不你去看看,你比我低一點,要是胖瘦合適,可以去改短一些。”

她陪着桔子上樓去。

江戎聽得滿心憋屈。他理解沈非煙的做法,結婚一輩子一次,她當然願意成全好朋友,可是……道理他都懂,就是心裏很塞,這種感覺太奇怪了,他覺得換成這是他的事情,他就不會有什麼,反正一件衣服。可放在沈非煙身上,他就是不願意……

不過這是人性,人性都是自私的,他這麼安慰他自己。

伸手捏了一塊沈非煙剛剛做好的雞肉,學她的樣子沾了點醬料,嘗了嘗。

嗯……味道酸中帶甜,但那酸,又不是醋的酸,不是檸檬的酸,江戎又伸手捏了一塊,準備嘗清楚。

樓上,

沈非煙拿了裙子出來,展放在床上,對桔子說,“你試試吧。”

桔子看到那裁剪異常簡單的白色裙子,她搖頭說,“這不行,咱們結婚不穿白色。”

“不穿白?”沈非煙愣了愣,“那你不是穿婚紗?”

“那婚紗不算。”桔子說,“但這條婚宴上面換的,你穿可以,我就不能穿了。”

沈非煙又去衣櫃裏找,試圖找出一件質地可以說明問題的。

桔子坐在她床上說,“你還沒有參加過咱們國內朋友的婚禮吧。”

“沒。”沈非煙說,“我走的時候大家都還小,小時候和家裏人參加過別人的婚禮,不過現在習俗應該變了挺多,上次咱們去,本來我也想開開眼,結果也沒見過新郎新娘。”

桔子站了起來,三兩下換了衣服,“我不在你這裏了。衣服你看不上,我再去找找,回頭髮照片給你看。”

沈非煙詫異地轉身,“為什麼?”

“他在。”桔子對樓下撇撇嘴,“你上次婚禮受委屈,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他。”

沈非煙說,“吃了飯再走吧。我都做了。”

桔子說,“我不和他一起吃。你要狗,他現在都沒給你,你不會忘了吧?”

沈非煙說,“我現在要工作,也沒辦法養狗了。”

桔子已經換上了自己的衣服,把買的禮服捲起來塞進膠袋裡,又塞進包里,“你別被他騙了,我總覺得,他現在不是咱們看到的這個樣子。”她心裏浮現那天在售樓處,江戎冷冰冰的樣子,那種冷酷無情,完全都不加掩飾。

根本就不是他現在在樓下的樣子。

她覺得這就像看陰謀片里,明明知道對方的真面目,可要揭穿也不容易,難道拉着沈非煙說,你一定要相信我的眼睛,我見過他的冷臉的樣子,很是駭人。

她鬱悶地卷着東西下樓。

沈非煙走在後面。

桔子對江戎打了招呼,心裏還是不放心沈非煙,就又多嘴說道,“你要真的對非煙好,她要什麼,你就得給她。她一回來就和你要狗,到現在你都沒讓她見到。”

沈非煙只是盯着自己的案板,上面切好的雞肉少了一半。

江戎看着她說,“明天吧,明天你休息,我帶甜甜過來給你玩。”

“不行,我要做菜。”沈非煙瞪了他一眼,送桔子走。

站在門口,她對桔子說,“工作現在對我最重要了。”

桔子說,“你反正……總是這樣,跑着跑着,原先的目的地就跑沒影了。”

桔子離開了。

沈非煙站在門口想這句話。

她其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地方,可讓桔子這樣一說,她心裏就挺怪的,好像自己做錯了什麼一樣。

江戎走出來說,“她沒有工作,所以不能理解你的想法,從畢業到現在,我看她換過四五個工作,每個都沒做超過三個月,你又何必因為這樣的人說的話,站在這裏想。”

這話說的非常冷漠無情,沈非煙合上門,卻知道江戎說的沒有錯。

有些話難聽,但是旁觀者清,不過是這樣。

她說,“我以前不知道在什麼地方聽過人說,我們自己的人生,也要過的可以總結成故事一樣的,才算沒有辜負自己。”

“哦。”江戎走回去坐在先前的位置,“那你想自己的人生,是什麼樣的故事?”

沈非煙去洗了手,出來說,“我的人生,自然是,一個家境不錯的女孩子,有一天家道中落,她憑藉自己的力量,學會腳踏實地,找到屬於自己的天地。”

江戎點頭,壓着心裏的心酸和心疼說,“這個理想你至少實現了一半。”

沈非煙看着江戎笑,然後端起案板,收起笑容說,“你偷吃了一半?”

江戎搖頭,“沒有,你吃東西吃一半,我只是吃了我的那一半而已。”

沈非煙,“……”

放下案板,她把雞肉倒進小碗裏,然後灑上醬汁,那濃濃的醬汁淋上,她拿起旁邊的檸檬塊,擠了幾滴。

擺在江戎面前,給了他一雙筷子,“你先吃吧。”他這樣,一定是早上沒吃飯。

江戎拿起筷子說,“早上收到消息,我就去別人家冷庫,挑了東西過來。”

沈非煙沒說話。

他說,“我聽說徐師父為難你了。——讓我猜猜,你想怎麼樣?”

他一口一口吃着沙拉,留白的時間,等着沈非煙補上。

沈非煙說,“你猜不到,不用套話。”

“叮——”烤箱發出響動。

沈非煙轉身戴上烤箱手套,把東西拿出來,關了火,小鍋里的東西也倒進碗裏,轉眼,好幾個小碟小碗擺在了料理台中間。

“桔子沒在,咱們就這麼吃吧。”她又從冰箱拿了一盆東西出來,倒在小碟里,是小蝦,火箭菜,櫻桃番茄做成的沙拉。

“這碟是什麼?”江戎指着一個小碟問,這碟是他進門之前就做好的。

沈非煙說,“這個是雞柳和牛油果。”

“上面撒的是瓜子仁?”

“嗯,有瓜子仁和松仁。”

江戎嘗了嘗,裏面還有圓圓的綠色葉子,他不認得,就問沈非煙,“這個是什麼菜?”

沈非煙說,“我不知道,我要羅勒葉,他給送錯了,我看着挺好看,嘗了嘗味道也好,就放進去了。”

江戎立時驚悚了,這都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就敢給人吃?

他咳嗽了一下,說,“那個中餐,咱們講究食物相生相剋,有些東西不能一起吃,西餐有這個講究嗎?”

沈非煙說,“哦,那我不知道,回頭查一查。”

江戎微不可見地,把那碟東西,往旁邊放了放,一想,他又挪到了自己面前,“這個蠻好吃的。”

沈非煙根本不知道他心裏想了這麼多。

她把早前炸的菜丸子,放進剛剛煮好的牛肉番茄湯里,盛放在白瓷的深口盤裏,遞給江戎說,“這道是主菜,你試試。”

江戎很感動地接過,這樣兩個人很家常的吃飯,不管什麼頭盤正餐,很自在的,想吃什麼吃什麼,是上輩子幹了什麼好事,才能有這樣的福氣。

他心裏還有件很重要的事,就趁機說,“那桔子下個月婚禮,當天讓我陪你出席好嗎?”

“你怕又和上次一樣嗎?”沈非煙用全賣麵包沾了一點點牛肉番茄湯,吃了說,“桔子結婚那天我又不做伴娘,還有一個月,你與其在我這裏未雨綢繆,不如出去未雨綢繆,把那些要替你打抱不平的紅粉知己都通知一下。”

江戎剛和她一樣的姿勢吃了麵包,嘴裏還有東西,一時無法反駁。

沈非煙就說,“下次再惹我,可沒有那麼好收場了。”

江戎覺得這麵包太干,連忙用勺子和牛肉番茄湯,那湯很稠,他端起水杯。

沈非煙看着江戎說,“我和桔子說好了,她會幫我放話,我正好單身了,誰這次再不知死活,我就掛了她的男朋友。”

“咳咳……”江戎咳了自己一身水。

沈非煙半點沒介意他的失態,把麵包泡進湯里,“我和你打賭一百塊,這次還會有人和我示好。”

江戎點頭,“還是這個辦法聽着節省時間。”

他說完重重地喘了一口氣,沈非煙的話里意思很多,有了這話,當然會有人示好。不是想趁機巴結她,而是希望趁機有了關係可以告狀,用沈非煙去滅了自己討厭的人。

女孩間的勾心鬥角,他現在覺得找准了套路觀看,非常通俗易懂。

沈非煙要去掛一個男的?那必須是應該馬到功成的吧……

他看向沈非煙,沈非煙正抬起餐布擦嘴,問他,“你覺得這裏哪一個菜,徐師父會喜歡吃?”

江戎一秒鐘,落到地獄的地獄。

原來留他吃飯,是為了這個……

他看着沈非煙,她正從旁邊罐子裏,拿出一根根拇指大小的酸黃瓜來,那黃瓜放在碟子,切成下片,沈非煙順手捏了一個嘗了嘗。

他說,“那是什麼?”裝的不認識。

“黃瓜呀。”沈非煙捏起一片說,“你開西餐廳的,不認識這個?”

“我看看……”江戎伸手過去,拉住沈非煙捏黃瓜片的手,硬生生扯過來,而後,含進嘴裏,他的舌,柔軟地劃過她的指尖,一點一點,不止那黃瓜片,還有上面殘留的,沈非煙的一切。

那壓制不住的,每次見到她,都想把她抱上樓的衝動,全都回來了。

雖然他心裏,已經把那晚瘋狂的一切,複述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到了今天,此時,好像又全忘記。

沈非煙搶回手指,瞠目結舌地看着他。

江戎說,“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

沈非煙,“……”

他從未隱藏過對她的慾念,每一分,每一秒,他的眼神都在說一樣的東西。

沈非煙拿起叉子,又放下。拿起勺子……又放下。

江戎在對面看着她,剛剛那黃瓜片什麼味,他一點沒有嘗出來。

他如果現在過去,硬把她拽進懷裏,抱上樓……一定,一定可以和那天一樣。他只要抵上她,她就會渾身軟成一團,都只能……聽他的。

******

沈非煙周末兩天在家努力研究她會的西式菜譜。

她覺得中餐無法證明自己,準備換路線了。

sky很好奇,追着江戎問,“你知道非煙姐要幹什麼嗎?”

沈非煙做的菜還沒有拿給徐師父,不知道要幹什麼,江戎不能說他不知道,就不理sky。

sky卻是一天比一天追問的急,到了周五,又過了一周。

他一大早實在等不及,就直直追着江戎問,“哥,那你準備怎麼辦?”

今天周五,江戎要在周末前把工作幹完,明天才能去纏沈非煙,又被追問這個,他有點惱火,更惱火的是,被追問了一周,當他脾氣很好嗎?sky想造反了,他說,“你這一周,最少追着我各種方式問了十幾次,你……健忘了嗎?”

sky愁眉苦臉地看着他,“已經問了那麼多次了嗎?”

江戎一個表情,他就知道,是不是生氣了,他也很苦惱。

“你到底怎麼了?”

sky重重換了口氣,看着江戎,一鼓作氣地說,“哥,我也是沒辦法,英國那邊有消息了,余想,余想真的辭職了。”

江戎扔下手裏的筆,一堆等着他閱的文件,全都不重要了。

sky說,“是真的辭職了,周一遞上去,人事部挽留了一下,壓了幾天說讓他考慮,他態度堅決,今天已經批了。”

江戎靠向椅背,“繼續說。”

sky說,“今天正式進入流程,他和這家雜誌社關係不錯,就算辭職也得再做完四周。也就是說,下個月他就回來了。”

江戎問,“只能做四周?”

“已經儘力了,本來他立刻就要走。”sky掏出手機來,“但是他那邊牽扯房子的問題,所以估計他準備用這段時間,把那房子也賣掉。”

江戎緊緊地皺起眉頭。

過了一會,才問道,“那他訂機票了嗎?”

“還沒收到消息。”sky說,“下個月十一月,機票還是好訂的時間。”

他不敢看江戎的表情,繼續對着電話說,“非煙姐回來一個月都沒,他就等不及了,這比我們預計的時間都早,畢竟他現在的工作,一般人都不會捨得辭職的,一年各國可以旅行,要名有名,要利有利,他辭職了,以後也找不到這麼好的工作了。”

江戎的視線挪到桌上,落在他和沈非煙的合影上。

sky說,“還有他的那房子,那麼好的地段,現在出手,也能掙一筆,可那房子出手就難買回來了,他那片的房價,過去三年,每年漲幅都超過百分之十五。他賣了那房,就是不準備回去了。”

沒說出口的話是,哥,你的速度要加快。

江戎緩了一會說,“人是容易被周圍人影響的。非煙辭職了,放棄那麼好的工作,他也會受影響,覺得好工作不過是工作,沒有了還可以再找。這非常容易理解。”

“可這想法未免太天真了。他家又不是什麼特別有錢的家庭,他現在有的一切……要不是因為非煙姐,他……”

江戎站了起來。

sky連忙閉嘴。

江戎覺得心煩意亂,一秒鐘也停不了,像他每次看到沈非煙,就忍不住在心裏把她抱上樓,壓了一遍又一遍一樣。

他那天,就應該強壓着她再來一次,沒有喝酒,她就不會不認賬了。

他在跨進犯罪道路的門口,強行轉了彎,成了他這一個星期耿耿於懷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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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不計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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