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夏聽音
“去醫院了?”江戎問着話就微微彎腰,看着沈非煙又問,“不舒服了,怎麼還來這裏吃飯?”
語氣很輕,又帶着大人和孩子說話的遷就。
四喜說,“我請非煙來的,她才回來,新開的地方,都得帶她試試不是,不然熟人該說,怎麼非煙連這地方都沒有來過。”
江戎微微側頭,眼神有點責備,沒等對上四喜,他又停住,心裏想說,這膚淺的想法又不是非煙的,但一想又算了,轉頭打量沈非煙,伸手過去,摸她的額頭。
沈非煙躲了一下,但因為沒力氣,慢半拍,所以沒有成功。
江戎的手,挨上火炭一樣的額頭,臉立時沉了下來,“真是胡鬧,頭這麼熱,還來下館子?”
四喜說,“回家做飯太慢,這過了飯點對她胃也不好。”
江戎還是那樣彎着腰,用商量的語氣對沈非煙說,“回家吃好不好?”
縱然是商量,都帶着好像怕傷害她的小心翼翼。
四喜呵呵地笑,說,“江戎你現在說話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你和非煙說話,可不會這樣。”
江戎忍着轉頭的衝動,繼續對沈非煙說,“……外面的東西都不幹凈,生病的時候腸胃虛弱,回家吃好不好?”
這句話蛇打七寸,但凡接觸過餐飲業,或者自己懂點烹飪的,有些東西心照不宣,再乾淨的餐館,都是臟!
誰干過誰知道。
四喜插嘴道,“桔子正趕過來呢。”
江戎站了起來,空了兩秒,看向四喜。
眼神里沒有責備,卻令四喜立刻覺得說錯了話,他抬手,在嘴前面拉拉鏈的動作。又指沈非煙,“明白!”
江戎的手搭在沈非煙的椅背上,他倒不怕沈非煙不想走,沈非煙這人原本就挑剔,他說了剛剛那話,這飯她就沒辦法吃了。
他再次低聲商量,“回家吃好不好?”
就對上了沈非煙瞪過來的目光。
那眼神幽怨,裏面有水光在閃。
一個眼神,立刻就暴露了病中沒有戰鬥力,只能用眼神譴責。
江戎頓覺時光一瞬間斗轉星移,到了曾經熱戀時期。那時,在沒人的地方,她笑,她鬧,她嬌氣使性子,都是別人沒見過的沈非煙。
他抬手,在沈非煙臉上極輕地捏了捏,笑着說,“聽話,我讓sky送白粥底過來,給你做生滾雞肉粥。”
手指挨上的臉蛋,依舊是柔軟光滑的,那一秒鐘,在沒人看到地方,他希望可以把時間拉到無限長。
心裏有什麼東西,瞬間翻湧了出來。
他穩着自己,微微笑着去扶沈非煙,對四喜說,“我帶非煙回去,你怎麼辦?”
四喜搓着手,為難地說,“那個……不是我怎麼辦的問題,是你那桌的女伴,你準備怎麼辦?”
江戎看過去,這才想起來鍾嘉嘉。
沈非煙也跟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一位美女,風華正茂好年華,正含冤帶恨地看着他們這裏。
她收回目光,這次連看也沒有看江戎,更沒像上次一樣笑一下。她有鼻涕正好想往外流,她從包掏出紙來,擤鼻涕。
也不好大張旗鼓,就文雅地壓着。
順便站了起來。
四喜對江戎說,“你那邊的女客,如果不太重要,要不……我幫你送人?”
江戎抬手扶上沈非煙,又和那天背黑鍋的心情一樣,沈非煙壓根不問,她從來不管他身邊有什麼樣的女人出沒,好像在她眼裏,根本看不起那些人。
也看不見人家。
於是他也就沒解釋,——鍾嘉嘉,那是老同學呀。
他怕沈非煙會搖頭。
結果沒想到,四喜驚喜道,“咦,那不是鍾嘉嘉嗎?我沒認錯吧,江戎,你和她現在還有聯繫,上初中那會,她可喜歡你了。”
不等江戎說話,四喜就問沈非煙,“非煙你還記得鍾嘉嘉嗎,初中那會,她可喜歡江戎了。”
江戎服氣了,這告狀的語氣,和幾天前的桔子一模一樣,真是一家人。
沈非煙卻是想了想,腦子空白,搖頭。
“咦,你怎麼不記得她!”四喜說,“她家可有錢了,你買什麼,她買的總比你好!”
沈非煙用紙捏着鼻子說,“是她哥為我和她吵架的那個嗎?她來摔了我的鉛筆盒。”
“不是,不是,那是小學的事情,你記性怎麼這麼好,人家摔你一個鉛筆盒你也記着。”四喜說,“是那個……你燙了頭髮,她第二天也燙了,結果江戎把她當成你,給你送花,遞到她面前的。”
沈非煙捏着鼻子點頭,“這事情記得的。”
四喜說,“那後來你怎麼不記得了,江戎嚇一跳,花都掉地上了,後來鍾嘉嘉就喜歡上江戎,咱學校人人都知道,你忘啦?”
沈非煙說,“那我不太記得人了。”
江戎推着她向外走,忍無可忍地說,“別聽他胡說。”
四喜卻說道,“江戎呀,我下個月就和桔子結婚了,你到時候給我們送個好點的結婚禮物。也不用覺得欠我們人情。這女人我就幫你打發了哦。”
江戎扶着沈非煙上車,倆人現在沒什麼關係,他要不要刻意解釋,是個問題。
沈非煙也確實沒有問的意思。
喜歡過江戎的女孩太多了。這個她敢說,全年級過半數女孩都或多或少喜歡過他
那時候的江戎,有錢又不傻,天生帶着刷級技巧,男生都圍着他馬首是瞻,連洗手甩水的樣子都令別人覺的帥的獨一無二。
沈非煙坐在車上的時候還在想。
江戎見她問也不問,覺得解釋又顯得很沒意思,本來就沒什麼的事情,那個鐘嘉嘉總給他送東西,她爸和他還有點點頭交的關係。
但鍾嘉嘉一直沒說過什麼,就擺出一副默默喜歡到地老天荒的姿態,他本來想着,今天等她說了,他好一乾二淨解決這事情。
他問沈非煙,“在想什麼?”
沈非煙說,“在想上學的時候,咱們年紀應該有一半的女生都喜歡你,那時候如果升旗你去講話,她們可以討論一周。”
她微微皺眉,“我覺得,會不會是那個年代的人審美有問題?”
風景從她右邊的窗外閃過,有她在地方,好像什麼都變得自帶濾鏡,美的不真實。
江戎來了開玩笑的心思,問道,“那另一半呢,另一半的審美沒問題?”
沈非煙看着窗外,一句話終結了這個聊天,她說,“另一半,在余想轉學來了之後,都喜歡余想了。你和他,是不一樣的類型。”
江戎,“……”
這話潛台詞誅心,是說她把全年級女生都想睡的兩個男生,都睡了!
以前她總和他開玩笑,她睡了全校多數女生都想睡的人。
現在承先啟後一想,她還睡了另一半想睡的那個。
江戎覺得,有些話知道,和聽到的感覺真的不同。
和她親口總結的感覺更不同。
過了兩個路過,江戎終於決定了懲罰辦法,
一會給她只吃白粥,沒有雞肉。
“糟——”他抬手看手機
“怎麼了?”
“忘了給sky打電話。”
沈非煙看去窗外,冷冷笑了笑。
當男朋友的時候,受的閑氣,當了前女友,她誰的閑氣也不用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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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里
鍾嘉嘉連着十幾個深呼吸,才壓抑住發火的衝動。
四喜過來自己介紹,“鍾嘉嘉,我是四喜呀,非煙發燒,江戎帶她先走,都是熟人,我送你。”
鍾嘉嘉看到他的體型就夠了,轉開臉說,“我不認識你,不用來套近乎。”
“怎麼不認識。”四喜笑着說,“你不就是喜歡江戎的那個鐘嘉嘉嘛。”
鍾嘉嘉:“……”
這社會,每個人都有標籤。
如果混了一場,混成喜歡江戎的鐘嘉嘉,她想了想,也是不錯。
看向四喜說,“我才不像沈非煙,什麼三教九流她都可以當朋友,你既然知道我是誰,上學時候都沒說過話,你這時候套什麼近乎。”
四喜說,“過幾天,小何和尤佳結婚,你會去吧?咱們就當老同學都提前聚聚。”
鍾嘉嘉站了起來,鄙視地看着他,“我說話你也聽不懂!”
她甩上包向外走。
那動作,熟悉的刺眼。
當年都是學校女孩學沈非煙的。
四喜有點感嘆,當年沈非煙真是……
幹什麼都被人追捧。
學她買東西,學她化妝,學她吃東西的樣子。
甚至學她的矯情,做作,目中無人。
服務生走過來,四喜一看桌子有飲料,先發制人對服務員說,“沒看到,跑單了。”
服務員看着他,“先生不是您買單?”
四喜說,“你看我像買單的人嗎,混兩桌吃飯都沒混上。我就是個吃瓜群眾。”
服務員連忙向外去追美女買單。
四喜從窗子往外看,鍾嘉嘉在自己的保時捷旁邊被攔下,服務員一通說,她很詫異地皺眉,從錢包掏錢出來,扔給人家。
服務員進來的時候,拉開門,桔子先走進來,一眼看見四喜在笑,她說,“你幹什麼?非煙呢?”
四喜揪着她,“快看,我今天幫非煙報仇了,一下收拾兩個!”
桔子面露同情,有時候,遇上一種人,想瀟洒就再也不可能了。
——比如她的男朋友。
她立刻問,“先說說哪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