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八章 明月相許
等到場景一變回到房間,君深才如同溺水的人重新找回了空氣。他大口大口的**,幾乎要被鈍鈍的心痛感淹沒殆盡。
運用過回溯之法的老頭已經接近油盡燈枯,他尚存的餘力,僅能支撐他勉強開口,聲音枯啞,“君公子,請念在我為你找尋真相的份上救救黎民百姓,老朽別無他想,只求你能找回埋藏的力量,專心退治魔氣,讓昭昭山河安享太平,使芸芸眾生不墮魔道。”
“尊者暫且放心,無論有沒有這個真相,大難將臨,我也必會不遺餘力。生我育我的是這片土地,我會好好保護它,不讓它受魔氣侵蝕。”
“好好好,這樣老朽也就放心了。”老頭扶着桌子連連點頭,坐於桌邊,終是再無聲息。
君深緊了緊后槽牙,心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他站起身來,用玄氣包裹住了老頭的身體,動用神法,送了老頭屍身最後一程,願他早日輪迴醒轉,投胎做人。
妥帖將老頭坐化的舍利收好,君深破開層層結界,一時竟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實在難以想像,跟在他身邊,日日撒嬌賣痴的竟是個冒牌貨。最緊要的,他還由着她去了,順理成章地撇下了真正的林漪跟她遊山玩水。
君深實在對自己的行為做不出任何評價,簡直就是荒謬到了荒唐。
憋悶的感覺叫他快要窒息,冒牌貨要刺殺林漪的情狀歷歷在目,君深停在朗月門前久久不能言語,不停的回放終是衝破了他的理智,殺心頓起!
意隨心動,君深眨眼之間已經出現了朗月床邊。
朗月睡的正是香甜,君深看着那張相似的臉,幾乎已是咬牙切齒。風暴在他的眼底醞釀,君深積攢已久的憤怒終是在手底聚集起玄氣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過往種種譬如朝露,君深對朗月前一刻有多麼喜愛,那這一刻就有多麼厭憎。
細微的風透過窗戶,吹動了輕紗幔帳,朗月蹭了蹭枕頭,無知無覺。倒是盜版系統感知到了君深的到來,可惜他能量用盡,大部分機能進入沉睡狀態,根本無法告知預警。
“搶了什麼,就要還來什麼。這很應該,不是嗎?”
喃喃低訴,君深的話里透着不知名的危險,不知是說給自己聽的還是說給朗月聽的……
朗月還在做着美夢,夢裏她不但打倒了林漪,還獨佔了君深的寵愛,正是春風得意,意氣風發,尤不知危險已然臨近。
君深從來就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他所有的猶豫長情本就只屬於林漪,如今這個冒牌貨,呵……
君深的腦里就閃現過了許多片段,明明她一點也不似記憶中的她,可他卻因為這麼丁點的不像,轉而懷疑起了自己的人生,何其可笑?
所以說,人總是這樣。在做的時候義無反顧,在驗證的時候,悔不當初。
君深雖然成了神,卻仍逃不掉這種脾性,以至於下起手來,便帶了幾分毀滅證據的狠辣利落。
須臾之間就包裹住了朗月的身體,他的結界繁複地顯現在了朗月的身上,一層疊着一層,幾乎叫她看不出本來的神色。
朗月終於覺得難受她想要掙扎卻動不了,睜開眼睛卻什麼也看不見。
“救、救命……”嘶啞的聲音溢出了喉嚨口,朗月的雙手抓着床單,青筋暴起,痛苦非常。
君深彎了彎唇,再也生不出半分惻隱之心,“時間到了,我們的遊戲結束了。讓我送你最後一程,謝謝你陪我過了這段難以忘卻的時間。”
“君、君哥哥,救命……”聽到君深的聲音就下意識的求救,朗月的腦袋斷片,有些聯繫不上君深說的前後語句。
“放心吧,會很快的,為了她的一絲靈魄,我不會讓你很痛苦。安心的去吧……”
話音剛落,繁複的結界猛地增壓,朗月根本來不及說話就被千斤重的力量壓的沒了呼吸。
確實沒什麼痛苦,朗月做夢也想不到,她前一秒鐘還在做着獨佔君深的美夢,后一秒鐘便慘死在了君深的手下。
可是本質上來說,君深本就不夠善良,他前二十幾年的歲月中,幾乎殺乾淨了這兩百多年的所有人命,他的路是鮮血鑄就的黑暗之旅,唯有林漪才是他命中閃現的瑩瑩幽光,指引着他通往光明。
輕抬起手,鎖魂結界包裹住了破體而出的丁點光亮。君深用玄氣分辨裏頭的構成,除了林漪的一縷神魂之外,竟還有個說不清是什麼的東西,似乎正在掙扎。
加固了結界,君深分離開神魂,小心將它貯藏在隨身的玉佩上。人正在掙扎的不知名物體也被他用玄氣封印,打算容后再分析分析究竟是什麼。
不過一細想,肯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君深很清楚朗月手無縛雞之力,能一夜橫跨千里,想取林漪的性命,定然有這東西一份功勞。
不過現在情況緊急,神魂離體容易消散,他沒工夫再在這裏耗下去。
思及此,君深很快定下了決心,信念一起,雷動九天,他身上的衣衫盡數破碎,金光大綻,分分鐘便重塑了金身,脫胎換骨。
髮膚骨骼受不住突破的禁制隱隱作痛,可君深顧不得其他,換了身衣衫便朝着林漪的方向而去。
他想見她,一分鐘都等不得……
其實,早在君深動用回溯之術的時候就已經知曉。
回溯之術,顧名思義就是讓時間倒流回放的法術,它通過媒介把人的神魂帶去想要看見的那一段過往,極其消耗施法者的壽命,是為上古的一段禁術。
不過,林漪是個遠古神,又因為施法之後會將魂魄帶去事發的同一地點,是以,林漪很快就察覺到了二人分離在這兒的魂魄,心裏初初有個概念。
後面的事情不用猜都知道該是怎樣了,饒是如此,林漪還是靠着111的黑白電視機實況轉播了一遍朗月的下場。
說實在話,君深會這樣,倒是情理之中,只不過全權打破了她的計劃,倒是叫她有些不大開心。
她還想自己動手收拾朗月呢!林漪撇嘴。
不過現在人都已經死了,她也沒必要再較真什麼,目前最主要的就是怎麼應付君深,這個男人實在太欠收拾,她倒是不想那麼快就讓他好過。
心思翻轉之間君深已經到了她的家門口,林漪生怕君深察覺出什麼不妥,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神識,安安靜靜等他進門。
夜幕中的小鎮正在下雨,經歷過前不久的雷鳴電閃,此刻淅淅瀝瀝的雨聲倒也能覺出一兩分的溫柔。
君深不算快的腳步被這雨聲遮掩,他每走一步心裏就越忐忑一分。
他清清楚楚地記得林漪說的那句話:我不要的,送你也無妨。
一時之間,有苦難說。
君深鬧不明白林漪到底是怎麼突然就記得了,又怎麼能認出朗月的一切,清楚無誤。
反正現在最緊要的是他怎麼解釋,怎麼說,他只想知道他怎麼才能讓她開心。
他就像是近鄉情怯的旅人,站在林漪的卧房門口,徘徊不定,思索了半天都沒想好該如何和林漪說個清楚。
“既然來了,何不進來,外面雨不大嗎?”
輕輕柔柔的聲音在黑夜裏異常清晰,君深動作一頓,不安地推開了門。
一燈如豆,林漪正坐在桌邊瞧他,溫柔的眉目一如往昔,只是那雙眼睛幽幽發亮,盯着他像是能把他吸入幻境。
“漪、漪漪……”吶吶喊了一聲,君深跨過門檻,差點被絆了個跤,少有的局促極了。
林漪輕笑,托腮望他,明眸善睞。
“幾個月不見,倒是不知道阿深會如此冒失,怎麼的,是不認識我了嗎?”
不是不認得,只是認得的太晚了。
心裏默默念了一句,君深腆着臉賠着笑,好幾次啟口卻說不出話來。
還是林漪落落大方,言笑晏晏之餘,努了努嘴,“坐吧,杵在那兒幹嘛?我還會吃了你不成?”
縮手縮腳就坐了下來。
眼見着林漪給他倒了杯茶,滾燙的茶水透着芬芳的香氣,熏的他眼眶微燙,鼻子發酸。
情不自禁就脫口而出,“對不起,是我沒好好照顧你……”
君深的語氣帶着輕微哽咽,頗有一副悔不當初的痛意。
林漪吹了吹茶盅里的一口清茶,小心啜了一口,輕輕咂嘴沒有做聲。
君深心裏咯噔兩聲,有些拿捏不住林漪的想法,他小心翼翼地覷她,倒是希望她能對他大發一頓脾氣。
不爭氣地萎了,君深垂了眼角,禁不住多了兩分幽怨,“如果你能早點告訴我,我也不會……”
“我也是回來以後才想起來的,而且晚上也能看得見了。只是那時候你已經走的沒影兒了,我應該到哪裏去找你?”放下杯子,林漪的話不輕不重,輕描淡寫地撇開了重點,“興許是老天有眼吧,知道魔氣入侵才讓我回憶起前程往事,正好揭穿了朗月的真面目,才不至於讓你被奸人矇騙。”
能這麼說就證明沒事了,君深不疑有他,心裏的石頭頓時落地,趕緊祭出了包裹在結界裏的一縷神魂以表衷心,“漪漪,對不起,是我沒有認出你來,都是我的錯……不過,我已經把她殺了,搶回了你的神魂,從今以後,你的眼睛再也不會有事,不分白天黑夜,你都能看清東西了!”
簡直比林漪還要激動,君深的語氣急切的不成樣子,他捧着那懸在手心上的丁點幽光,滿心滿眼都是希冀。
“阿深,話雖如此,可是你又是哪裏來的自信,覺得我一定會收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