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顧笙笙被他語氣里的惡意給驚住了。
她有想過，如果季明航看到她搬過去，會是什麼反應，她也猜到他大概不會表現出歡迎。但她的想法還是很美好的，哪怕已經明確察覺到他對她的不耐煩和敷衍，可她認為，只要一點點接近他，總有一天，他會把她放到眼裏。
所以就在剛才，她拖着行李用力奔跑的時候，她還滿懷着對新生活的無限憧憬，興奮得要拚命壓抑才能不尖叫出來。
然後，就在她的興奮要到達頂峰時，他赤///裸裸地、毫不掩飾地，表示了對她的討厭。
他討厭她……
他不希望她呆在這裏……
顧笙笙瞬間就被這個認知打垮了。
她根本回不了話，心口發寒，滿腦子都在叫囂着要快轉身逃跑。
但同時，她又無比理智得知道，如果她現在轉身跑掉，那她這輩子，跟季明航都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就在雙方對峙的這個時候，瘦成麻桿的小虎正搓着他的老虎大花臂，路過店門口。
他一眼就看到了顧笙笙，脫口而出：“小嫂子？”
“別瞎叫，她不是我女人。”季明航咔地把嘴裏的奶片咬得更碎，很隨意地拖着腔，“只是碰巧住在我樓上。”
他對她笑：“是吧？”
顧笙笙嘴唇都在抖了，她能感覺到眼睛裏迅速凝聚起來的濕氣，只要稍不用力，眼淚就會流出來。
但她卻一點要哭的意思都沒有，而是轉過身，鄭重地看着小虎說：“前幾天是誤會，當時外面下雨，他好心帶我去店裏避雨而已。”
他澄清這件事是很正確的，她本來就和他沒有任何關係，就不應該被別人誤會。
但是，為什麼說一句實話，心裏會這麼難受呢？
小虎也察覺出情勢不對了，他點頭如搗蒜地假笑着：“知道了知道了！誤會你們了，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拔腿就跑。
顧笙笙又把頭轉回去，瞪着季明航，嚴肅地板著臉：“你問我為什麼要搬到這兒？我搬到這兒，是為寫書收集素材，是為了工作。還有，我有名字，我叫顧笙笙，不是什麼小公主。”
哦，生氣了。
季明航看着她這副吹鬍子瞪眼的摸樣，突然有點想笑。
他好像想多了，這就是個城堡里養大的小公主，而且還是個半點城府都沒有的小公主，心裏想什麼，臉上根本壓不住，他對她起什麼防備呢？
顧笙笙確實生氣了，氣得腮幫都有點鼓。她根本就不能理解季明航態度的變化，她覺得自己應該直接跟他問個明白！
她皺起眉，很有氣勢地仰頭和季明航對視。
肚子：“咕嚕……”
季明航：“噗。”
顧笙笙：(t▽t)
房東大媽眼底精光外露，幾眼就看出來這兩人有事。趁着時間，一怕大腿，音調高揚：“這大清早的，顧小姐還沒吃飯吧？我也沒吃，餓得心都發慌。正好這有飯店，咱先進去吃一頓，再去看房子！
說完就拉着顧笙笙，往季明航剛開門的店裏走。
季明航在路中間沒讓，大媽就瞪他：“怎麼？你開門做生意，我們上門來吃飯，錢一分不少付，你還不讓我們進？”
季明航笑笑，主動把店門拉開了。
顧笙笙頓時醒悟。
就是！就是這樣！
她才不會走，才不會因為他的態度就落荒而逃，她就要在他的眼前晃！反正她在找到他以前就想好了，只要再見的時候，他身邊還沒有女人，她就算沒皮沒臉也要賴着他，絕對不要再錯過了！
跟着房東大媽狐假虎威地坐到店裏，顧笙笙也不生氣了，笑眯眯地和大媽聊天。
但沒等飯做好，已經被顧笙笙用代號“小龍”標記的青龍大花臂出現了，門都沒進就開始打招呼：“小嫂子！”
光頭在陽光下很是閃亮。
顧笙笙：“……”
解釋一遍就很難受了，不想再說一遍了……
她小心翼翼地去看季明航，季明航就像沒聽到一樣，並沒有再去糾正。
“我剛聽小虎說了一句，小嫂子你搬來住了？”小龍三兩步就跑進來，拿遙控器去開空調，“就納悶這幾天怎麼沒見你，原來是在準備和航哥同居！”
說完，他滿臉曖昧笑地朝顧笙笙wink了一下。
wink~
顧笙笙被他的wink震驚了。她睜大眼睛，好半天才搖了下頭：“不是同居，我住在301……”
“砰。”季明航放了盤黃瓜鹹菜在桌子上，面無表情：“把你那一興奮就拋媚眼的毛病改改，嚇走多少人了。”
“這不是興奮，是……幹得漂亮！”小龍又朝顧笙笙wink~然後擠着房東大媽，坐到顧笙笙對面。
顧笙笙噗地笑出來，露出整齊的一排小牙。
反差萌！
賽高！
小龍也不管季明航的臉色，接着和顧笙笙聊：“小嫂子是幹什麼的？多大了？上次來鬧哄哄的，也沒來得及問。”
說著，他把鹹菜往顧笙笙那邊推了推：“航哥腌的鹹菜味最好，空口吃都行。”
顧笙笙把鹹菜夾到碟子裏，放好筷子，坐直：“我在寫小說，主要是在網站連載，也會定期給一些雜誌供稿。”
“寫小說……”小龍嘴巴張得老大，“作、作家？！！”
“不不不，”顧笙笙趕緊搖頭，“就是網絡寫手，到不了作家那個級別。”
小龍根本沒聽進去，他眼睛發光地感慨：“天哪，作家，咱們街上過大學的都沒幾個，現在居然來了個作家！”
“……”
顧笙笙沒好意思告訴他，她其實也沒上過大學。
小龍又開始痛心疾首：“你一個作家，怎麼就看上航哥了呢！”
“……”
喂。
**
因為有小龍在，這頓飯吃得相當熱鬧。
等飯吃完，一直沒插上嘴的房東大媽終於發揮了作用，風風火火地把她帶進了樓道。
樓道是水泥牆，水泥抹得深一塊淺一塊，牆上還貼滿了小廣告，開鎖、疏通下水道、治療不孕不育。
顧笙笙很有興趣地四周打量，這份興趣一直延續到了開門進屋。
雖然屋子很小，但收拾得很乾凈，除了牆舊得有點掉渣、傢具舊得開始褪色，其他都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好。
而且還有單人床~
“這裏基本的家電都有，冰箱、洗衣機和電視都是好用的。”
房東大媽說著，領顧笙笙把全屋轉了一圈。
顧笙笙粗略算了下，再買個空調和烤箱，她的日常需要就可以滿足了。
“咚咚咚！！！”
門被敲得很響，顧笙笙跑過去看着貓眼……
季明航！
她立馬把門打開，緊張地望着他。
……
他的臉色還是很難看tat
“箱子。”
季明航扯扯嘴角，示意她看腳下。
顧笙笙低頭……
她從店裏出來得太匆忙，居然把行李箱忘了！
房東大媽見狀，拎包走到門口：“要是沒什麼事，顧小姐，我就先走了。”
季明航想跟着房東下去，但剛轉身就頓住了。往後一看，他的t恤正被小麻煩拽在手裏。
“你為什麼討厭我？”顧笙笙直白地問了出來，眼神毫不畏懼，勇敢地對上季明航。
被她這麼看着，季明航有種錯覺，自己跟罪惡滔天在欺負小姑娘似的。
唔，他剛才好像確實欺負了小姑娘。
“我不討厭你。”季明航低頭看她，“只要你不給我添麻煩，我就不討厭你。”
顧笙笙疑惑地愣了愣，隨後眼睛就亮起來。
他不是討厭她，他只是怕她麻煩到自己，所以才會對她那麼惡劣。
那麼，只要她能證明自己很省心，他就會改變態度了！
顧笙笙兩隻手一起攥住他的衣擺，目光堅定地表示：“我自理能力很強，絕對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看到季明航完全不信的眼神，她着急地補充：“我從18歲開始，就自己一個人在外面住了，洗衣、做飯、打掃衛生，我都會！真的！”
他說的麻煩可不是洗衣做飯。
季明航沒想到她第一反應是這個，不過也正因如此，他徹底放下了提防。
如果真的不會給他找麻煩的話，樓上住個安安靜靜的小公主，好像也沒什麼不好。
何況小公主還在保證：“絕！對！不會給你添麻煩！”
看，都要跳起來了。
季明航嘴角彎起：“哦。”
……
季明航對她笑了！！！
送走季明航，顧笙笙跟打了雞血一樣，立刻投身進證明自己自理能力很強的行動中。她仔細地鋪了床單，擺好枕頭，又把她帶來的各種小擺設滿噹噹擺了一屋子。
四躺八仰倒進床里，顧笙笙打量着親手佈置好的房子，突然覺得好自豪。
她照了幾張照片，同時發給了她哥和吉祥物，然後休息着休息着，就睡過去了。
等她再起來，天已經黑了。顧笙笙睜開眼恍惚了好久，才想起來她已經搬了家。
磨磨蹭蹭從床上起來，她走進衛生間。
坐在馬桶上，顧笙笙的目光被對面牆上的老式水龍頭吸引了。
是那種到處生着銹、把手上塗著紅色的陳舊油漆、需要扭動螺絲來控制開關的老古董！
上完廁所，她好奇地蹲到水龍頭前，伸手試着去扭。
扭了一下，沒扭動。
再扭，還是沒扭動。
……銹住了嗎？
這次她兩隻手並在一起，用力地握住把手，死命往右一扭……
呲！
水成柱噴///射了出來，呲在地面上，濺得她滿身都是。
顧笙笙趕緊往回扭，但是這回不管她多用力，把手就跟真銹住了一樣，怎麼都扭不回去。
水越流越猛、越流越多，顧笙笙出了一身的汗，手被把手勒得通紅，但一點作用都沒有。
她看着淌得滿地都是的水，還有拚命噴水的水龍頭，除了繼續咬牙扭把手，什麼辦法都想不到。
“咚咚咚！！！”
房門又被猛地敲響，比早晨的那次更用力。
顧笙笙渾身滴着水，喘着氣把門打開，門外，季明航胳膊抬起，手臂撐在門邊，陰着一張臉。
他剛才坐在廁所馬桶上，頭頂“啪”地就砸下一滴水，接着，他褲子還沒提上，天花板上的水就開始吧嗒吧嗒往下滴。
在這住了三年，房子確實又老又舊不方便，但漏水還是頭一遭。連想都不用想，都知道原因出在哪。
門打開，看着渾身濕透了的顧笙笙，再看看屋裏被水淹了的慘狀，季明航笑着，一字一頓地問：“你絕對……不會給我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