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七十五章

75.第七十五章

其實張蓓蓓是個特別有游泳天賦的小孩,4歲身高就達到了120厘米,開始了訓練。小孩子的身體記憶能力非常好,短短一年時間就學會了四種泳姿。這天賦同汾喬小時候十分相像,她的身體條件甚至還要比汾喬好一些。

但因為幾個月前,一次嗆水時候大人不在,她差點溺水,從此一下泳池便要人跟隨。

為了治好這個毛病,張蓓蓓的媽媽特意為她換了游泳館,希望新的環境可以讓她忘記那段不愉快的記憶。

只可惜蓓蓓媽媽失望了,張蓓蓓來崇文的游泳館之後,不僅沒治好教練依賴症,對汾喬的依賴反而更嚴重了。這種依賴不僅是在水池裏,上了岸來也纏着她問這問那,像根小尾巴。

小黃鴨幾歲離開媽媽?

汾喬扶額,恕她只見過飯桌上的小鴨子。

但這句話看着小孩泳衣上的小黃鴨,深深明白張蓓蓓對小黃鴨的迷戀,這句話汾喬怎麼能說得出口呢。

小孩打嗝還沒停,汾喬輕輕拍打着她的背,卻見張蓓蓓弱弱舉起了手,“教念…咯…我想尿尿……”

“去啊。”汾喬拍拍她的背。

“教念!”張蓓蓓才停下來,這下張嘴又要哭。

汾喬趕緊從游泳池邊的地上爬起來,牽着她的小手,“走吧。”

張蓓蓓是個黏人的小孩子,這一點跟汾喬小時候簡直一模一樣。汾喬自己不擅長說話,對這樣萌噠噠的孩子毫無抵抗力,要是小孩還會撒嬌或者哭一哭,對她那殺傷力簡直了。

要是她以後能有這樣可愛的小孩,也就心滿意足了。

汾喬這樣想着,張蓓蓓正從廁所隔間裏出來,踮起腳在洗手台前洗手。5歲的孩子剛剛有洗手台高,手也不夠長,踮着腳十分吃力。

汾喬進廁所把她從地上抱起來,讓她的小手剛好湊到水龍頭下。

廁所隔間很多,有兩人在說話,看不見臉,也不知道是誰,可廁所通常是個八卦的好地方。

汾喬不關注這些,小朋友洗好了手,正準備抱她離開,卻猛地聽八卦的兩人提起了自己的名字。

“汾喬你知道吧?就是那個特別神秘的網紅,從貓撲到天涯都打不出名字的那個,最近在我們館裏做兼職呢…”

“不是說她背景特別深,是大小姐嗎?怎麼會在游泳館做兼職?她家缺這點兒錢?”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姐姐是顧氏的內部人員,有一手消息,聽說這大小姐是顧衍的女朋友,跟着顧衍從滇城到帝都來的。家裏好像是敗落了……”

“哪個顧衍?不會是我想的那個吧…他會和小網紅扯上關係,你在和我開玩笑?”

“廢話,整個帝都能有幾個顧衍?就是你想的,財經版的那位……”

汾喬站着沒動在聽,張蓓蓓是本行走的十萬個為什麼,她卻是憋不住了,仰着頭睜着天真的大眼睛,發聲問道:“汾喬教念,顧衍是誰呀?整個帝都有幾個顧衍呢?”

廁所隔間裏的聲音戛然而止。

汾喬:……

神之尷尬…

是她錯了,她收回剛才想要個這樣的小孩的想法。

雖然抱着張蓓蓓出來了,汾喬的思緒卻總落在剛才兩人的談話上。她們能知道,別人會不會也知道這件事?

她翻出手機想要上網查到蛛絲馬跡。汾喬的手機開了靜音,這一拿出來不好,手機里都是同學發來詢問的訊息。

怎麼回事?

汾喬一頭霧水,繼續上網才發現,熱點上都是有關她的話題,各大媒體的頭條,都已經被顧衍和她的合照佔領了。

顧衍女友曝光……

崇文泳隊女神被曝顧氏董事長女友……

……

怎麼會這樣?汾喬整個人是錯愕的。

顧衍不可能犯下這樣的失誤,讓這些報道發出來啊?

各大新聞里網友的評論畫風大概一致,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顧衍雖然是頂級的商業巨子,為人卻低調至極,他甚少在媒體面前出現。出現的頻道要麼是CCTV1,要麼是高大上的財經新聞,可這一次居然出現在娛樂版……

網絡上沸騰了!

若汾喬真是顧衍的女友,那各大社交平台顯示不了汾喬的名字可就一點兒不奇怪了……

曝光的照片大多是汾喬和顧衍在雙子大廈同框的一些偷拍,偶爾也有幾張兩人一起出行的。

這些照片大部分明明早已經被處理的,比如那張超市結賬,顧衍在排隊結賬,汾喬腿麻了,靠在顧衍的背上玩手機的圖片。

圖片因為是偷拍,有幾分模糊,可角度選的好,兩人的側臉都入鏡了,任誰都能一眼認出兩人來。

汾喬清清楚楚記得,那天偷拍了她的人是個男青年。從照片拍攝的角度來看,這張照片確實是他拍攝的無疑。

那天顧衍找他明明刪除了的。那一天都沒有傳出來,過了這麼久,怎麼照片又突然出現在網上了呢?再者,那天他被顧衍嚇得面色慘白,他真敢冒着被顧衍盯上的危險發照片?

僅僅一個下午,消息發酵得這麼快速迅猛,汾喬敢肯定,幕後一定有人操縱。

答案在心底晃蕩,可汾喬始終不能下結論。

不可能的,是她想錯了,顧衍沒有理由這樣做……

汾喬沒來得及多想,上課時間就已經到了。

培訓小班都是些六七歲大的小孩子,汾喬帶了幾天漸漸才和他們有了幾分熟悉。

帶這樣的小孩子就是一刻鐘也不能鬆懈,稍有不慎就有人嗆水了。這麼大的小孩個個都是家裏的寶貝眼珠子,汾喬不敢再分神想其它,專心教起來。

……

好不容易熬到放學,汾喬匆匆沖了澡,換了衣服往宿舍趕。

放在從前她脆弱又敏感的時候,受到眾人這樣的關注,一出門便被人在背後議論指點,汾喬鐵定是無法忍受的,精神上也承受不了。

是顧衍告訴她,若是只在意別人的目光,自己就沒辦法活了。

汾喬漸漸對這一點深以為然。與精神強大的人在一起,總是容易被感染的。至少現在汾喬更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如果事情繼續發酵,如果自己的家庭曝光,高菱該要怎麼辦?

這一點令人焦躁。

汾喬爸爸當年在馮氏公司的職位已經被網友挖出來了,再往下……

時間緊迫,高菱又是個在逃的通緝犯,若是因為汾喬的事情讓她被世人矚目,那她可就再也沒有自首的機會了。

高菱與汾喬長得相似,特別有辨識度。她這樣偷偷回到國內,要是被人發現蹤跡認出來,後果還要更糟糕。

汾喬拿着高菱的電話打了一遍又一遍,始終沒有人接聽,心急如焚。

倒是羅心心的電話打了進來。

汾喬按亮接通。

“喬喬,你看到新聞了嗎?”羅心心的聲音急切。

“是,我看到了……”

“你沒事吧……喬喬?”羅心心猶豫着措辭。“網上的評論你都不要在意……”

網絡的評論區通常是個烏煙瘴氣的地方,尤其是關於這樣富有的男人和漂亮的女孩之間的新聞。管你真相如何,在噴子的口中都是一個性質,他們可不分辯是非曲直。肯定有些不好的評論混在其中。

羅心心了解汾喬的敏感,唯恐她出什麼事情。

“我們都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你可千萬別在意亂七八糟的話……”

“我沒事的,”汾喬反而安撫她,“謝謝你,心心。”

事實上汾喬連評論區也還沒來得及看,她現在更想知道高菱在哪,然後勸她去自首。

高菱犯罪的量刑不會很重,她知道高菱在猶豫些什麼,習慣了活在被人羨慕的眼光中,做人生贏家的女人,最受不了這樣突如其來的落差。

從某些意義上說,她這一點和從前的汾喬倒是相似。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宿舍樓已經近在眼前,汾喬掛了羅心心的電話,抬頭,就見到了十七號宿舍小樓下站着的人。

那人的身材高大修長,眉目俊美無雙,他定定看着汾喬走近,身上穿着的是沒來得及換下的球服,皮膚帶着運動后的紅緋,額頭滲着汗,顯然剛從足球場上下來。

梁易之?他來這?……今天是全國聯賽的決賽!

汾喬猛然想起來,兩個星期前梁易之就已經特地跑一趟把票塞在她手裏,卻不想她還是沒有去。

那張票回來就被汾喬隨手塞在了哪個柜子裏,完全拋在了腦後…

“喬喬…”梁易之低低喚了她一聲,他的視線像是在凝視着她,又像不是。他很想問問她為什麼沒來,可話到嘴邊,竟全部咽了下去。

汾喬不知道的是,梁易之給她的票在貴賓席,整場比賽開始到結束,整個貴賓席里,汾喬的位置是唯一空置的。

那天汾喬敷衍應了回去看比賽,他當了真,花了很長時間精心準備了很多東西,可汾喬沒有來,一切成了枉然。

在場上奔跑的時候,他不住去看貴賓席上汾喬的位子,總覺得下一秒汾喬就會出現,整個上半場,他踢得心不在焉,直到被對手領先進球。

不用教練罵醒他,他自己清醒了。

他的狀態不僅僅為了自己,更承載着隊友所有的辛苦訓練與期望。他壓着自己不再往看台上望,沉澱下來,一鼓作氣在決賽里上演了帽子戲法。

崇文最終奪得了決賽冠軍,他也拿到了聯賽的最佳射手。然而比賽結束他沒有等到頒獎,而是先在網上看到了網頁推送的汾喬的新聞。

所以這就是汾喬沒有來的原因嗎?

“對不起。”汾喬有錯在先,知道自己理虧,首先道歉。

“不用道歉,”梁易之搖搖頭,他沉默了半晌,重新開口,“那個人就是顧衍嗎?你喜歡的那個男人?”

梁易之說到這句,汾喬的頭一低,眼神變得晦暗了。

“是。”她應着他,心裏卻紛繁雜亂。

“所以我沒有機會了嗎?”梁易之定定望着她,“他能為你做到的,我可以做得比他更好。我喜歡你的心不會比任何人少!”

“真的不可以嗎?”

汾喬的目光雖有不忍,神情卻沒有改變想法的意思。

汾喬的眼睛會說話,梁易之懂得了她無聲的拒絕。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在澡堂里,汾喬也是用這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黑色海藻般的長發還濕漉漉滴着水,皮膚瑩白,唇瓣嫣紅,迤邐誘人。

就像傳說中的海妖,她的眼神乾淨純真,面龐卻妖冶綺麗,散發著無聲的誘惑。

那時候的他面上尚且沒有表情,心裏卻是第一次認識了心跳加速的感覺。心臟那樣怦怦跳動,血脈都噴張開來,讓人澎湃。

“我知道了。”

梁易之點頭,一字一句脫口而出,竟覺得這樣艱難。

人生的第一場戀愛,就結束在這樣的單戀里。

他滿腔的熱血、愛意全都凝聚在此刻,被輕飄飄的一個眼神打落在地。

梁易之幫過她許多,平日裏那樣桀驁不馴的大男人這樣失神,汾喬到底不忍,她飛快對梁易之行了一禮,“對不起。”

道歉說完,汾喬小跑着進了宿舍樓,不忍再看。

一口氣跑到三樓,汾喬再從樓梯間的窗戶往外看,梁易之還站在原地。

還是冬天,梁易之從比賽場上下來,沒有換衣服,還穿着球衣。

她看不清楚他的眼神,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汾喬沮喪嘆了一口氣。

很多時候,她明明想好好對待身邊的每一個人,可最後卻總是不可避免讓他們受到傷害。

如果梁易之不喜歡她,她們或許可以做朋友。但現在,離她遠一點就好了吧。她的身上如同帶着詛咒,對她好,靠近她的人都會被牽連,受到傷害。

汾喬又往上走了幾步,想了想,還是重新折回了一樓,敲響了宿管的門。

門裏探出頭來。

“同學,有事兒嗎?”

“阿姨,我有個同學失戀了,大冬天穿着球服在外面發獃,”汾喬頓了頓,“不然您幫我勸勸他?讓他別站在宿舍外面挨凍了。”

“哦,”宿管點頭,朝窗外看去,果然看見了那道背影,自已自語道,“這小夥子怎麼有點兒傻乎乎的?”

回過頭來又上下打量了一眼門口的汾喬,見她的面容姣好精緻,似乎明白了什麼,開口道:“那行吧,姑娘,我去勸勸她。”

汾喬聽她應了,才重新轉身往樓上走。

在游泳池裏泡了一整天,汾喬渾身脫力。好在等她洗完臉再往陽台往外看去時候,梁易之已經不見了。

她好歹鬆了一口氣,又想起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新聞。

會是顧衍嗎?

……

當然是顧衍。

梁易之送給汾喬的球賽門票就靜靜躺在顧衍的辦公桌上。

白殼的信封,黑色的字。

沒什麼特別的,可顧衍看來看去還是覺得刺眼極了。

梁易之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給汾喬送了比賽門票。他是覺得汾喬買不起嗎?

汾喬走的時候只收了幾件換洗衣服,那時候心裏還覺得酸澀,可這次顧衍無比慶幸,還好汾喬沒有把門票也收走,讓他在抽屜里發現了它。

他固然知道汾喬不喜歡梁易之,可事情總難保有意外發生。況且,梁易之還年輕,他現在越來越不相信自己的魅力。

汾喬可以義無反顧搬出去住,若是也腦袋一熱,義無反顧答應了梁易之?

絕對不行!

顧衍還沒開始想像就已經覺得不能忍。

……

一連兩天,汾喬都不敢打開聯網看新聞,只是每天固執又機械地往高菱手機上打電話。

自然是沒有人接,可汾喬打着電話,總覺得心理能安慰些。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高菱的事情會在網上曝出來,也許是下一秒,也許更長一些。

“教教教……念!”張蓓蓓一進游泳館,小跑着過來。

“蓓蓓,你新學會的小結巴嗎?”另外一邊的教練打趣道。

張蓓蓓長得白嫩,性格也可愛極了,自打她來了之後,就晉陞成崇文游泳館的鎮管之寶,誰見了都忍不住逗她兩句。

“哼!”張蓓蓓不高興,沒理他,偏頭對汾喬道:“教念!外面有個呂人找你呢!”

女人?

姜涵是聽不懂還是打算纏上她了?

她覺得從自己身上使勁就會管用嗎?

汾喬的眉頭已經深深皺起來,有些不耐煩了,但在眾人的注視下,她還是強壓下了火氣。

“教練知道了,蓓蓓,你先在岸上熱身,教練馬上就回來。”

“知道了。”蓓蓓認真答她,又小小補充了一句,“教念,你要回來我才下水哦!”

游泳館外有個花壇,灌木叢有些高,遮住了那女人的身影。

“我不是說過,讓您別再來找我了嗎?您直接去找顧衍可比在我這浪費時間管用多了!”汾喬語氣不耐,面上覆著一層冰霜。

“喬喬……”

花壇后的女人緩緩轉出身來。

她帶着低檐的帽子和口罩,裹着羽絨服。

不是姜涵!

“媽媽!”汾喬緊張地左右環視,確定沒有人,才繼續道:“你為什麼會來這?”

“我給你打了許多電話,你為什麼一個也不接……”

高菱摘下口罩,神情暗了暗,她沒有打斷汾喬,而是靜靜聽她說完。

短短几日,口罩下,她的面容竟比半個月前又憔悴了許多,眼角的細紋也變深了。

“喬喬,這些天媽媽考慮了很多。”

“然後呢?”汾喬的一顆心提了起來,定定看着她的口型,生怕那裏面說出不一樣的答案來。

“媽媽會去自首。”

這一句彷彿重若千斤,她說出口,汾喬的心也被壓實到了地面。

這樣奔波流離的日子終於要結束了。

她說不上是為高菱感到放鬆還是解脫。

汾喬沉默了許久,從口袋裏拿出一樣東西來。

“這些天我一直把它裝在口袋裏,幻想着可能會遇到你。”汾喬把東西遞到高菱的手心,那是一張銀行、卡。

“當初你留給我的,我沒有動過,把這些一併交回去,量刑也許會輕一些。”

高菱的表情震驚,“喬喬,已經一整年了!你沒有用錢?”

“是顧衍幫我的。”汾喬低頭,她覺得自己快說不出話來了,喉頭也是僵硬的,“我欠他很多很多……多到數不清了。”

“喬喬……”高菱的眼眶終於紅了。

“是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錯了……媽媽做錯了很多事情……”高菱的眼眶裏強忍着淚水,不願意在汾喬面前哭出聲來,聲音卻是哽咽的。

汾喬低頭沉默着,不知道這時候她該說些什麼。

她確實曾經無比怨恨高菱。

可是不管多麼怨恨,從前高菱對她的還是沒有作假的,她們的隔閡在爸爸去世后越來越深,越來越難解開。

汾喬甚至想過,自己以後會不會一輩子也難以原諒高菱了。

可是高菱重新回到她面前時候,她發現那些怨恨雖然還有殘留,可大部分已經煙消雲散了。

汾喬感性,也容易心軟。

那個曾經美麗高傲的女人淚眼模糊,聲音里只有悔恨的時候。

她覺得自己已經原諒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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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喬是只小刺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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