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28.第 28 章

尚雲間被五花大綁地封住了口,前後四個黑衣人將他壓在了一邊,他的眼神里有頹敗與不甘,更多的是百思不解。

李明遠暗暗將眾人的神色一一看過,最終落到了秦風身上。

秦風沒有要給尚雲間解惑的絲毫意思,悠閑如秉燭夜遊,伸手攏了攏石青色的長衫,長發輕輕散了幾縷在風裏,不像剛剛和人兵刃相接,也不像剛剛目睹一場大戲落幕,更不像要處理後續之事的籌謀之士。

李明遠下意識地眯起自己那一雙英氣的丹鳳。

其人清雅,月下風影飄搖而過,不似庸俗塵世客,倒似身立於凡世之外,心卻入世已深的國士。

天地萬物之逆旅,光陰百代之過客。

浮生如夢,為歡幾何?

他的神色絲毫看不出任何情緒的端倪,他總是在笑,成竹在胸時的笑是掌控;前事未卜時的笑是莫測,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心中無畏,還是故弄玄虛。

他一定看過比我能想像到的更多的東西,李明遠想,他一定有些不能告人未無從得知凶吉的往事。

可那些是什麼呢?

他又會是誰呢?

李明遠的猜測還來不及更進一步,卻敏銳的聽到了遠處齊整的腳步聲。

腳步聲已分兩列,一列遠去,一列近來。

只能是御林軍。

秦風對那還未到近前的聲音置若罔聞,瞧過李明遠與蕭禹的神色,只過了眼,未曾入心;屬下來報的話也聽進了耳,不曾掛礙。

與秦風比起來,倒是蕭禹顯得分外抓耳撓腮的燒心,雖然已經把前因後果猜了個乾淨,但總覺得非要親自質問秦風這棒槌一般,才算落實。

實際問清了與問不清有什麼區別呢?該捅的簍子已經捅了,該闖的禍已經闖了,高公公中了毒,想必還在宮裏人事不省,解藥、盤問、蠻人……後面樁樁件件的事單獨拎出來善後,都是巨大的麻煩。

蕭禹忍了一忍,再往後一想那些虛與委蛇與勞心勞力,立刻暴躁了:“秦晚之!你必須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知不知道這些事都有什麼後果!”

秦風修長的手一抬,制止了蕭禹的咆哮:“御林軍要來了,長話短說。”

蕭禹面無表情。

秦風語氣嚴肅,看上去十分靠得住的樣子:“御林軍那邊不能走露風聲,你們帶上人,現在就撤。其他人該清掃的清掃,該查驗的查驗,不怕錯殺,一個都不放過。後面事多的很,不要慌,蠻人內鬼與山河會都是大事,哪一樁出了差錯都是大事。”

蕭禹沒想到他說的這麼正經,衝天怒火猶如撞上冰塊兒,頓時一愣,只見他條理清楚,算得上有理,蕭禹不禁點了點頭。

“至於高才的毒,當時要是沒有立刻斃命,就肯定有解,別人幫不上忙,去找那姓景的赤腳大夫,告訴他是我說的,他要是幫不上忙我就派人去綁了他老婆。”

蕭禹:“……”

……秦風到底是秦風,這種時候還有心情作姦犯科。

蕭禹聞言“嘖”了一聲,卻覺得秦風終於有點兒要正常的趨勢了,卻不知為何秦風正常了,自己心裏反而更沒底。

蕭禹剛要說話,卻見秦風一揮手,吩咐完差事兒的大爺一樣:“行了,別嘮叨別耽擱,這些都交給你了。”

蕭禹:“……”

什麼?交給我?

可憐堂堂宋國公世子,回過悶兒來的時候,鼻子都要被氣歪了。

怪不得他說的條理清晰又正經,感情是專門為了支使別人幹活!

如果不是他嘴裏的語氣敷衍又不耐煩,蕭禹幾乎要把最後一句話理解成“組織非常信任你”。

實際滿不是那麼回事兒!秦風百分之百是要跑路!

這孫子甩鍋倒利落。

蕭禹心知尤其御林軍前秦風確實不能出現,其他的事情更不能在這一時分辨,卻仍然說服不了自己忍這一時的憋屈。

更何況,秦風給他的憋屈,從來也都不是一時的。

從來沒有一種鬱悶之心能像秦風帶來的那樣子子孫孫無窮匱也。

蕭禹滿臉菜色:“……我真是感謝你的信任啊。”

秦風竟然還沒忘了在一邊兒當擺設當出別樣風采的肅親王世子李明遠,此刻腳下步伐輕快,一把抓了世子爺的肩膀就拖着他走,一眼都沒回頭看過蕭禹,走的乾脆利落又臭不要臉。

“不客氣。”他說,“九爺看好你。”

蕭禹:“……”

李明遠目瞪口呆地被他拖着走,毫無反抗之力的被迫與他一起消失在御林軍到來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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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多黑夜明,時而庭堂,時而荒草,時而蒼林。

李明遠起先被秦風拖着跑。

如果溫香軟玉滿懷抱,世子爺自然是沒有意見的,只不過秦風的姿勢太粗暴,天潢貴胄的世子爺在他那秀美如雞爪子的手下被拖的無比難受,只被挾持着走了短短几步,就再也忍受不住秦風雞爪子刨地一樣尖利的荼毒,呲牙裂嘴地要求自己走。

秦風似笑非笑地鬆開了手,眼看着李明遠原地活動了活動僵硬的筋骨,微微側着頭,意味不明的靜靜看着他。

世子爺被他這眼神兒盯的發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一樣怕他出什麼么蛾子,當即表示不用休息了繼續走。

秦風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飄然而去,頃刻化作了一個不遠不近卻永遠追不上的石青色魅影。

李明遠跟他爹肅親王老爺子學的多是硬家功夫,行軍佈陣、上陣殺敵,世子爺肯定比秦風這唱風花雪月出身的妖孽要強上不少,可論輕功跑路,李明遠終究還是差上些許。

李熹沒有教過兒子逃跑,肅親王畢竟身為主帥,為朝征戰多年,進攻與據守從來沒有後退的概念。

兩軍陣前,狹路相逢,只有戰死的將軍,沒有苟活的孬種。

肅親王這勇往直前不後退的將帥秉性不可謂不英雄,戰場之上無退路,可人生並不是只有戰場。

李熹教過李明遠兄弟倆長刀破陣,教過槍走游龍,教過長弓穿雲霄,教過青鋒破蒼穹,卻惟獨很少督促他們兄弟練輕功。

因此輕功廢柴的世子爺如今在秦風那飄渺如仙的飄忽身法催促下,跟的何止一個吃力。

世子爺累的像狗,恨不能拋卻皇親貴胄的形象包袱,立時蹲在路邊吐舌頭。

世子爺跑多了有些頭暈,暈眩間幾乎辨識不清楚方向,隱約覺得,這路好像有些眼熟。

秦風人如其名,風一樣撒丫子跑得正歡,半晌覺得世子爺那雖然說不上魁梧但依然算得上高大英挺的身影已經遺落在遠方,彷彿不勝嬌羞地喘着氣,這才良心發現一樣放慢了速度,微微回歸頭瞧了李明遠一眼。

李明遠自尊心極強,在明知道自己吃力的狀況下仍然卯着勁強跟,何止大義凜然視死如歸,被他明顯帶着“你行不行?”的懷疑眼神一瞧,一口氣沒提上來,臉都白了。

哪個男人都不能被問“你行不行”,無論是哪個方面。

這個懷疑對世子爺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世子爺怒從心頭起,咬着牙強硬堅持着,無論如何也要證明自己“很行”。

秦風看出他是犯了脾氣,輕輕嘆了一口氣,腳步減緩,最終停了下來,一把拉住還要勉力支持的李明遠:“世子爺不必勉強啊,再十萬火急的事兒,也該有張有弛不是。”

李明遠:“……”

李明遠只覺得這口氣更喘不過來了……

不由分說拉着我就走,還快的像鬼飄一樣的混賬,不是你嗎?

你倒有臉跟我講有張有弛。

李明遠本就因為急行憋悶,又被秦風一堵心,徹底失了聲,乾脆地就這秦風伸來扶他的手整個人一靠,只恨不得把全身的疲憊都靠過去。

秦風手上重量一沉,手不受控制地被壓得偏了一偏,怔了一怔,很快穩住了,頗是揶揄地看了李明遠一眼:“世子爺平時,真是不操勞的富貴命啊。”

李明遠暗搓搓的磨了磨牙,心知秦風那嘴裏此刻吐不出象牙,只好先調整氣息,懶的與他爭吵。

秦風桃花眼灼灼,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一盞茶的時候,李明遠沒反應。

又過了一盞茶的時候,李明遠不動如山。

再過一盞茶的時候,一抬眼,秦風的目光如舊,絲毫不曾變過,而李明遠面如土色,哼氣道:“你看本世子做什麼!你有何居心!”

“沒什麼。”

李明遠心道,去他的“沒什麼”。

秦風一笑,婉轉風流,欲語還休:“只不過……”

李明遠聞言一皺眉,心中閃過許多念頭,急道:“只不過什麼?”

秦風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將他支撐在一隻手的重量不知不覺的換到另一隻手上:“在下有一事不明。”

李明遠險些喊出“有屁快放”,覺得不雅,臨到嘴邊才擲地有聲的扔出一個字:“說!”

秦風輕緩一口氣,眼神無辜:“世子爺為什麼跟着我跑?”

李明遠:“……”

李明遠瞬間睜圓了雙眼:“不是你拉着我走的?”

秦風“哧”地一聲笑出了音:“秦某不知自己有這麼大的……嗯,魅力,還能左右世子爺的行動呢?”

李明遠:“……”

李明遠在他無辜又傾城傾國的笑容里,分外想要打死他。

所以我到底是為什麼要跟着他跑的?以及這混蛋究竟要去哪?

可憐世子爺一時混亂的像進了盤絲洞。

秦風笑容可掬,從善如流,甚至還體貼地替李明遠捏了捏肩。

他手下的力度正好,捏的李明遠格外受用,心神一松,就被秦風鑽了空子。

“世子爺既然跟來了,那就再跟一程。”

“……”

“前面不遠就是宮門了,有勞世子爺,隨在下進宮一遭。”

李明遠:“……”

怪不得他剛才暈眩的時候覺得此路眼熟。

他堂堂一個親王世子,皇宮西苑常來常往,他竟然忘了,這條路通向的,乃是大內皇宮。

世子爺滿眼不可置信,隱約覺得自己怕是上了條不死不休的賊船,跑不幹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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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戲游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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