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18.第 18 章

後台的兵荒馬亂是意料之中的,饒是尚雲間與易剛反應迅速,也不敢在這權貴雲集的場合漏出什麼大的端倪來,哪怕他們有天大的心,那些小動作只敢背後搞——他們自己虧着心呢,此時大張旗鼓的鬧,豈不是不想活了?

尚、易兩人百思不得其解,那東西究竟是怎麼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被弄了去的。

————————————————————————————————————

後台的慌亂完全沒影響前台眾人聽戲的心情。

秦風一出場,前台眾人瞬間陷入了一種迷亂的癲狂,若不是大伙兒還都勤等着聽他一段兒唱,還能暫且地壓着聲音,不然叫好的聲音幾乎要將正乙祠的天窗掀了。

秦風今日出的這段兒戲是《天女散花》,唱詞祥瑞,身段兒又美,節奏由慢而快,據說秦風素來偏愛其中那一段兒短短的雲路,登台的時間並不長,卻無一處不考驗功力。

戲這東西,和感情一樣,精貴不精多,每一個細微末節都到位了,才是最難。

而秦風無疑在這一點上拿捏的最好。

李明遠在一群滿臉生無可戀的小廝們中間端坐,顯得心情尤其好,旁若無人地自台上遠望而下。

秦風在戲台上似有所感,抬眸回望而來。

他作天女的扮相,着一身脫了的霞帔方露出的精緻的古裝,單色衣底,深色花紋,襯托的他整個人仙氣脫俗。雲鬢流蘇低垂,胸前兩根麗色的綢帶像是有了魂靈一般在他手間,舞的別有妖嬈;他頭上一套璽玉鑲嵌的珠簪,遠遠瞧着都能看出做工精細已極,在光下燁燁生輝,那一雙松煙描過的桃花眼明媚殷紅。

萬紫千紅,國色天香,都凝聚在了他那朝着李明遠抬眸一笑的一雙眉眼裏,精絕無倫。

李明遠被那猶如實質的眼神看得瞬間失了神魂,恍恍惚惚地想,怪不得這滿四九城的優伶竟沒有人比得過他去,拋去別的不論,這人長得太夠味道了,一顰一笑都足夠驚擾人心的。

只可惜,來歷不明,又太精。

台上的秦風像是對李明遠的心思一無所知,悠悠而唱。

“……滿眼中情妙景靈光萬丈,催祥雲駕瑞彩速赴佛場。”

這已經是最末一句了。

台上的“仙子”蕭颯御風,飄搖而去,身上麗色的帶子舞出一串套環紋,舞若蛟龍,魂夢相逐,長虹一般落了幕。

台下頓時沸騰起來,李明遠不動聲色地起身就去……無奈一時沒去成。

他肅親王府真是疏於整治,手底下一幫子蠢材連看主子臉色的眼力見兒都沒有。

李明遠身後的小廝們以為他聽完了準備回府,如蒙大赦一般鬆了一口氣就要跟,卻被世子爺一個堪稱兇惡的眼神盯在了原地。

小廝們:“……”

好吧,不跟就不跟,這麼凶是做什麼……

小廝們紛紛覺得今日出門沒看黃曆,不然那就這麼巧,怎麼總能趕上他們家這位爺尥蹶子呢?

————————————————————————————————

今日的戲到此就散場了。

外面鼎沸的人聲真是給足了秦風面子,若是換了其他人,頂着這熱浪一樣的熱情難保不會反個場串一段兒別的。

而秦風在這方面極有原則,任外面熱鬧得煙火焚天,也向來是誰的面子都不給,天王老子來捧場也擋不住他要休息的決心,該走時從來走的堅決,讓人回味着方才的繞樑音,卻又不知何時才能再做一次知音,很是抓耳撓腮。

後台里眾人來來往往熱鬧的別提,見秦風下台而來,紛紛壓抑了一下驚慌的表情,紛紛向他打招呼,腳下的步履卻是匆匆的。

秦風一點兒下了戲的疲憊神色都不見,一雙眼睛透着水光瀲灧的明亮,面色如初,明知故問:“怎麼一個個都慌裏慌張的?出事兒了?”

“沒……沒有。”被他逮住的一個小學徒硬擠出一個假笑,“秦老闆您今日辛苦了,快去歇息吧……”

“我不累啊。“秦風的桃花眼含笑捎了他一眼,“還是你們爺嫌我唱的不夠時候?”

小學徒:“……”

誰敢嫌您唱的短啊我的秦老闆,您上台吊一嗓子落倆唾沫星都有人會捧說是唱的字正腔圓……

小學徒知道自己說話說的太敷衍了,卻不料遭秦風如此調侃,含糊過去或者重頭找補都不合適,一時顯的支支吾吾,正硬着頭皮要恭維兩句,反倒聽見秦風閑閑地自己接了茬兒。

“嫌短也沒用。”秦風一臉“你奈我何”的輕狂,那一臉濃厚的粉彩竟然也沒蓋過他那分外凸顯的表情,“今兒就只有心情唱這麼點兒,不服憋着。”

他說完,輕盈一閃身飄然而去,那身姿快如風電,倒真如降下凡塵來散花的九天玄女,一轉眼就不見了。

……他怎麼就能紅這麼多年還沒被人打死呢?

都是因為長得好吧……

小學徒揉揉眼,又看看秦風離去的背影,幾乎已經消失在轉角兒了。

那非人的速度,他只當自己看錯了。

——————————————————————————————————

秦風帶着這一臉遭人恨的似笑非笑回了那專門預備給他的屋子。

屋子裏空了不少——本來就是刻意為他上台而搬來的東西,見他沒用上,又絕對不可能再用,便被底下人熟門熟路的原樣抬了回去,只留下最後兩個空箱子,等他將這身行頭收回去。

秦風手指修長白皙,一副身尊玉貴模樣,從來不幹粗活兒,別人眼裏價值萬金的首飾和戲服一類的行頭,到他眼裏僅限於不弄壞了就不錯。

從沒見過他這樣的人,吃這碗飯,卻拿吃飯的傢伙不當一回事兒。

秦風瞧着鏡子裏自己那卸了妝的臉,微微一笑,像是覺得自己形象終於適合接待人了一樣:“世子爺可是小時候的遊戲沒玩兒夠?這麼喜歡躲貓貓。”

李明遠從他身後不知道什麼地方無聲站了出來,一張英氣逼人的臉帶着一萬個不情願,僵硬的出現在鏡子裏,更因為光線問題,整張臉顯得有點兒黑。

秦風並不回頭,早就料到了一半微微眯了眼,像是等着李明遠有所表示才肯有所回應。

李明遠皺眉,唇角抿得死死的,負手而立,惜字如金:“秦老闆。”

秦風一笑,起身點頭道:“世子爺一言九鼎。”

李明遠瞧他這幅樣子就牙疼。

方才開戲之前,秦風附耳與他說了短短兩句話,最後交代,事成之後,在此等他。

李明遠當時光顧着置氣,只顧得上吹鬍子瞪眼睛,沒來得及回答說應還是不應。

後來得了手,心情正好,想起此話,覺得理所當然需要前來。

然而等到進了這屋子一想,覺得自己有點兒老實厚道地過了份——他堂堂肅親王世子,聽一個伶人的話讓來就來讓走就走,當自己是什麼?貓狗嗎?

這年頭,貓狗都養的有氣性了,沒個醬骨頭小魚乾,連叼都不叼你。

貓狗不如的世子爺回過悶兒來,賭氣想走的時候卻又來不及了,秦風這貨已經慢條斯理的進了屋。

李明遠憋氣地躲在暗中,出來也不是,不出來也不是。

只見那姓秦的禍害回來卸了妝、換了衣服、還臭美地照了半天鏡子,這才開口請他出來——感情他早就知道李明遠一定會來,此時正在屋裏,偏就是不開口,等到他忙完了手底下那些閑七雜八的瑣碎事兒,才露出一點點兒迎客的意思。

遇上這貨鬼神都要發怒了……李明遠想,但是,他此刻不想追究這個,更想知道秦風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敵友未明,貿然動手都撈不到什麼好下場。

“本世子依言赴約。”李明遠冷着臉道,“不知秦老闆有什麼事。”

“咦?”秦風眼尾掃他一眼,“世子爺不知道?”

李明遠自然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可是調兵信牌一事非同小可,肅王府有自己的考量,不知秦風是受了何方人士差遣,要在這事上插這麼一杠子。

但是調兵信牌是絕對不能落入旁人之手的,且不說此物真假,只憑如今肅王府里那半塊兒,就足夠讓他們府里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此時信牌真假與肅親王府的初衷是什麼都已經不重要了,這種東西,要麼一件不剩,就當此事從沒有過,讓它消失在庸碌紅塵里,彼此乾淨;要麼就留全套,用時全盤推出,再無人能奈何。

然而具體如何,李明遠在沒有和李熹商量之前,是不能做定奪的。

李明遠又不是真傻,此時經此一問,大義凌然地厚着臉皮坦誠道:“不知道。”

秦風上下打量他一番,瞭然一點頭,彎着一雙桃花眼定論道:“世子爺裝傻充愣的模樣,頗有我當年的風範。”

李明遠:“……”

好想罵娘啊。

李明遠覺得自己額頭上的青筋已經抑制不住洪荒之力地冒了出來。

“你……”

“別上火,別上火。”秦風笑道,“本來如果世子爺再有誠意一點兒,晚之就會讓世子爺少心塞一會兒的……”

李明遠:“……”

李明遠心說,你也知道你自己是個讓人心塞的貨啊,我要是再狠心點兒你這會兒已經被打包塞進棺材了。

像是看出了李明遠心裏所想,秦風微微一笑,從表情到身姿都是無比淡定的優雅,彷彿什麼事情都改變不了他那全局在握的從容。

他就這麼維持着不慌不忙的姿態,退後半步,從袖口錯出一塊木牌,在李明遠眼前搖了搖。

李明遠被他搖的心煩,定睛一看,整個人臉色都變了,下意識去摸胸口,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胸口已經空了,原本藏在那裏的信牌不翼而飛。

“本來想等你回來王府後再自行發現的。”秦風無辜道,“但是世子爺你太無恥了,所以,就讓你早點知道好了。”

……而且特娘的到底是誰比較無恥?!

李明遠氣的想笑,說不生氣是假的,卻分外冷靜地逼着自己強壓下來:“秦晚之。你想要什麼?無非是條件,說出來本世子可以考慮,但如果你認為耍着本世子玩兒是沒有代價的,你真把我想的太好打發了一點。”

秦風自如一笑:“哦?是嗎?”

李明遠一頓。

秦風無法無天地湊近了幾分,伸出那雙修長的手順着李明遠英挺的下顎劃過優雅的弧線:“我就是欣賞世子爺的不好打發。”

李明遠面色一緊,一把捏住那放肆的手,力道大的像是要挫骨揚灰一般:“你玩什麼花樣?”

秦風手上那被捏住的部分很快在青白的邊緣泛出一道淤紅,而他本人表情輕鬆得像恍然未覺。

“世子爺。”他笑說,“秦某邀您來票一場大戲,如何?”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鳳戲游龍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鳳戲游龍
上一章下一章

18.第 1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