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073

李溫特走出電梯口，卻正撞見急匆匆趕來的蜘蛛俠。

彼得帕克站在大樓門前，顯然是剛從對面的大樓直接盪了過來。他匆匆而來，神色緊張站在大樓前，視線停在面色難看的李溫特身上，喉結滾動了片刻，卻選擇了一言不發，也沒有讓開通路。

李溫特剛和鋼鐵俠因為布魯斯韋恩的原因吵了架，此刻看見誰都很難平靜對待。所以即使她知道遷怒是非常幼稚且不好的行為，但她仍然忍不住從心底冒出的怒意，只是瞥了彼得帕克一眼，便埋頭快步從他身前離開。

她沒有像往常一樣停下腳步，而是像沒有見到對方一樣快步離開。

彼得帕克顯然也是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做，一句“溫特”卡在嗓子裏，甚至還來不及回頭，這個女孩子已經抱緊了自己的胳膊衝出了大樓。

擦身而過的那一刻，彼得略側過頭，下意識便想要伸出手拉住她，然而就只是遲疑着的這一秒，李溫特已經衝出了復仇者大廈，來到車水馬龍大道上，到了他觸碰不到的距離上。

遲了一步，再一次。

彼得帕克沮喪地鬆開了手。

天空傳來轟隆隆的悶雷聲。

聽到這樣的聲音，復仇者聯盟的成員總是非常容易想到雷神。然而當彼得抬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天空，便知道這次的雷鳴可和雷神沒什麼關係，而是一場突忽起來的暴雨。

李溫特早上還提醒了彼得今日可能有陣雨，然而她生氣跑出去的時候卻沒有帶着雨傘。

天氣還有些涼，在這樣的天氣里淋雨大約是要生病的。

意識到這一點，彼得帕克也顧不得去思考李溫特現在到底想不想見到他，急急忙忙就追了出去。

等他剛在人群中找到了呆愣站着的李溫特，豆大的雨點便砸了下來！

這時候可不是想着“她會不會討厭我”的時候，在彼得帕克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用蛛絲一把捆住了李溫特，並將她從人群里拽進了自己的懷裏，閃進了一旁商場的遮陽棚下。

然而雨勢太大，這點方寸之地根本起不了什麼大的作用。

彼得帕克沒什麼猶豫便揚起了自己的外套，將她牢牢鎖在遮陽棚里。雨水傾盆砸下，李溫特被他護在自己的夾克下，都能聽見豆大的雨水砸在他夾克上的聲音。

李溫特恍惚的視線微微凝起，她的背脊被一隻手護手，她的頭上則是被另一隻手撐起的方寸天地。

卡其色的外套很快就吸足了水，開始有析出的水珠一滴兩滴砸在彼得帕克的額頭上，順着他的視角再滴上李溫特的眼睫。

彼得帕克看見這樣的場景，忍不住便有些手忙腳亂的想要替她擦掉水珠，可他根本就沒有再空出來的手。他一慌只是讓雨水漏得更厲害，漫天的雨水砸上李溫特的臉，順着她的臉頰滾落，就像是要哭一樣。

彼得帕克越發慌張，李溫特卻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伸手挪開了彼得帕克用來替她遮擋大雨而濕透的外套，伸手替他擦了擦滿臉的水珠，輕輕道：“後背全濕啦。”

彼得帕克只覺得李溫特的指尖擦過的地方都燙的驚人。

他低着頭，悶聲道：“沒關係的。”

頓了頓，他似乎是想起了之前李溫特的“視而不見”又急急補充道：“雨停我就離開。”

李溫特看着他便忍不住嘆了口氣。

她踮起腳尖，伸手遮在了彼得帕克的頭頂，向著他微微一笑。

這名大了他幾歲，性格溫和的女孩子像是徹底拿他沒了辦法，只能抿緊了嘴角，說著：“好，那就不要下雨了。”

彼得知道李溫特的能力，因而她的話音剛落便驟雨忽停這樣的事，並不能引起彼得帕克過多的驚訝。相反，比起幾秒內便重新出現的太陽，彼得帕克關注的是另一件事。

他忍不住去想，李溫特果然是喜歡布魯斯韋恩的，否則她不會為了讓自己消失，甚至讓大雨現在就停下。

——大概在她心裏，自己是個毀約的混蛋吧。

彼得有些絕望的想，雨停了，然後呢？她會不會生氣的連家也不回了。

然後李溫特從包里翻出了紙巾，替他擦了擦濕漉漉的臉頰：“我其實沒有那麼脆弱，淋點雨也不會生病的。”她打量了彼得一眼，果斷放棄了拯救：“濕透了。”

彼得抿了抿嘴角，他想說點什麼，但又怕火上澆油，只能又閉上了嘴。

李溫特便重重嘆了口氣，將乾淨的紙巾塞進了他的手裏，便抬步往前走。等她走了兩步，發現彼得帕克仍然站在原地，便忍不住有些好奇道：“你不和我一起回家嗎？再不換衣服，你會生病的。”

紐約烏突突的天從狂風暴雨到雨後初霽自用了一句話的功夫，彼得帕克的心情也是一樣。

他淺棕色的瞳孔先是放空了一瞬，接着方才眨了一眨，不太確定道：“溫特，你沒有生氣嗎？”

“生氣啊。”李溫特誠實道，“斯塔克先生會知道韋恩先生的事，只可能是從你這裏說出去的吧？說實話，我真的非常非常生氣。”

“你明明答應了我要保守秘密的。”

抱怨全部說完，李溫特心中僅剩的那點怒火也消失殆盡。她想要故作惱怒，但看着神色內疚的彼得，偽裝了不到片刻便破功，只能抱着手臂眯着眼道，“可是再生氣也要先回家。”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彼得，拉長了語調道：“難道因為我生氣，蜘蛛俠就不願意帶着他可憐的租客走‘近路’回家了嗎？”

“當然不是。”彼得帕克的眼中是全然的認真，“只要你願意。”

剛答應完，彼得看了看濕漉漉的自己，又不得不硬着頭皮拒絕：“只是可能現在不行。”

雖然沒有說出口，但他淺棕色的眼睛裏寫滿了“會害得你也濕透”的歉意。

這樣近的距離令李溫特不由自主地想起昨晚，這個男孩因為她一句玩笑般的話，微紅着臉湊得很近，她只要略一抬眼，便能夠輕易看見那雙真摯而質樸的棕色瞳孔。

那雙棕色的眼睛是如此美麗澄澈，以致於她可以清晰的在他的眼睛裏看見自己——就像現在。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蜘蛛俠的五官要比常年敏感很多，他自然而來察覺到了李溫特有些不同尋常的心跳。

他的眉頭因為擔心而略微皺起，棕色的瞳孔里她的影子越發清晰。

彼得輕聲問道：“溫特？”

李溫特忽然發現，她似乎有點不敢去看彼得帕克的眼睛了。

為什麼？

她站在原地，遲疑了很久，方才極為猶豫地小聲問道：“彼得，你是不是——”她話說了一半，卻又吞了回去，在彼得眼裏，就像是烏龜又縮回了它的殼。

李溫特抿着嘴角，匆匆道：“算了，應該沒什——”

彼得帕克看着她，突然道：“無論你想說什麼，我的答案是‘沒錯’。”

李溫特表情定格在了驚愕上，她有些艱難道：“彼得，這個答覆可不能隨便用，你甚至不知道我想要問什麼……”

看着費力解釋的李溫特，彼得忍不住便想起了她面對布魯斯韋恩時的無措與慌張。

或許快銀是對的。

他應該說出來。

彼得帕克握緊了拳頭，看着李溫特的眼睛卻是乾淨的毫無雜質。

他對李溫特道：“你記得我在你去哥譚前，曾經說過等你回來有件事想要告訴你嗎？”

李溫特：“……？”

她不解道：“記得，可是——”

彼得帕克輕聲道：“我喜歡你。”

李溫特：“……？！”

她瞪大了眼睛，懵了好一會兒，方才反應過來：“抱歉，你剛才說什麼？”

“我喜歡你。”彼得重複道，等真的說出口，他才發現這件事一點兒也不難。他睜着透着緊張的眼睛，笑容明亮。

這一次，沒有謀殺案，也沒有突忽起來的‘別人’打斷。

雨後初霽的紐約街頭，背景是人來人往沒有半點情趣的大街，彼得帕克半身濕透，姿容狼狽，以着和他想像中截然不同的樣子、表達着自己最簡單的心情。

“我喜歡你。”

彼得微微笑着，他淺棕色的眼睛有些無措的四處張望，好半晌才敢稍稍停在李溫特的身上。

他頓了頓，試探道：“如果你不喜歡韋恩先生的話，我可以嗎？”

“我知道自己並不成熟，事實上，我是希望成為一名稱職的復仇者后才對你說這句話。”他解釋道，“只是……好吧，只是事情脫離我的控制。”

他有些尷尬：“有些事就是讓人措手不及，對吧？”

“不對！哎不是——”李溫特也有些語無倫次，她在自己亂七八糟的腦袋裏好不容易找到了關鍵詞，連忙道，“我比你大五歲！”

“你知道五歲是什麼概念嗎？也就是說我讀高中的時候，你還在讀小學！”

“我知道五年是什麼概念。”

彼得帕克淺棕色的眼睛裏有最溫柔的水流淌而過，他看着李溫特，沒有任何動作，卻依然使她動彈不得。

彼得輕聲道：“五年的時間不夠宇宙爆炸形成恆星，不能讓喜馬拉雅的山峰再高上一寸，甚至來不及讓塞特凱達斯瀑布消失。”

“它不是只是地球繞了太陽運行五圈。”

李溫特按着額角，強調道：“你不能這麼比較！”

“——它什麼也不能意味。”彼得難得打斷了李溫特，雙眼中透出的執着與認真甚至使李溫特一時啞然，只能站在原地，聽他一字一頓的說完。

“它什麼也不能代表，只除了一件事。”

彼得帕克微微垂下視線，他的睫毛在臉上打下一片陰影。

李溫特看不太清他的眼睛，但他的聲音卻像清風般溫柔。

彼得凝視着她，溫聲道：“——我能夠更早的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