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9
第二十九章
在朝議事的官員們中午得皇上賞了一頓飯,個個感激涕零。養心殿裏,宰相劉思雨,宋國公宋曼香,太傅萬閔,兵部尚書楊艷喻,吏部尚書趙媛,草草的用過飯後,還在為此事操心。
按往年的慣例,水患好治,難的是後期的瘟疫,病蟲害之類的,還有老百姓的房屋重建,以及莊稼糧食收成所涉及的稅收類民生問題。上一回的水患已經是七年前的事情了,好不容易緩和過來,這又來一回。
大家都是很頭疼。
如此忙到晚上,有個具體方案,這才讓眾人散了。
“皇上,這宴席……”李輝來詢問。
女帝聞言眉頭一蹙,輕舞趕緊說道:“都撤了吧,皇上乏了。”
“傳旨,取消今年一切宴席,上京城內不得行樂,為那些逝去的百姓祈福。”女帝一發話,沒人不同意,她在養心殿休息片刻,加緊把大臣們遞交上來的計劃過了遍,圈出可行的,最後讓御筆官謄抄到奏摺上,留着明日用。
忙完所有的事,她捏了捏鼻樑,瞧了眼天色,“他們怎麼說?”
輕舞說道:“宋貴君將宴席撤了,說百姓有難後宮也當表率,傳話眾人,不得奢侈,不得衣着鮮艷,他自己則去了小佛堂。”
女帝點點頭,“把孩子們召集來瞧瞧吧。”
往年天壽節的家宴都是在長春宮辦的,朝堂的又是另外武英殿舉辦跟後宮沒什麼關係。今年也是如此,能露臉的基本上都來到了長春宮,不能說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吧,卻也看得出都是精心挑選衣物的。
一個個聚在那兒說笑,夏蘼這輩的當然不會去湊熱鬧,除非是召見,所以她們這輩的都在長春宮左偏殿坐着,也有飯前的茶點,種類繁多,然而以冷硬為主,不是夏蘼的口味,她沒吃兩個。
回到西格殿的夏蘼剛坐下喝了口茶,白茗告訴趙嬤嬤說是聖上取消了家宴所以這才提早回來了。
“可是有什麼事?”趙嬤嬤問道。
夏蘼和白茗都是搖搖頭,一點頭緒都沒有。趙嬤嬤也沒再問什麼,伸手接過白茗手中的字卷,“咦,主子不是說送那個纏絲瑪瑙盤嗎?這是什麼?”
“哦,寫的一幅字,比較有心意些。”夏蘼隨口說道。
趙嬤嬤點點頭,“是了,這倒是比珠寶好。主子寫的是什麼字?”說著她剛想打開瞧瞧,有個小宮女急忙趕來說皇上口諭再去長春宮。她瞄了眼趙嬤嬤,後者會意,往小宮女手裏塞了賞錢,道:“不知這又是為何?二公主這才從那邊回來。”
收了錢,自然是會說兩句中聽的話,小宮女笑着把銀子塞到袖口裏,道:“皇上會過去呢,估摸着也是見見主子們。”
隨後夏蘼也只得再去一趟了,白茗拿着字卷一起走了。
大公主夏蘼成年時已冊封淳親王,穿的同夏蘼這些白身又有些不同,怎麼說呢,就是類似等級服裝吧,哪個位分能穿什麼樣的。那身淡紅色的衣裙,看起來倒是將她臉色承托的有些紅潤。
不過,夏蘼在心裏默默編排也可能是因為愛情的滋潤,這裏面就她一人成親了,所以也沒特意將她正夫也就是祁洋單獨招待。
夏蘼覺得特有意思,放在現代都是半大的學生,頂多青春期來個早戀,擱這兒都已經成家了。
“姐姐看着王妃笑,莫不是也想找個美人?”夏芊瞧見夏蘼那抹微笑,順着視線瞧過去,忍不住取笑她。
夏蘼到是點頭了,“我瞧着大姐面色紅潤,想來婚後多是美滿幸福,我等孤家寡人自然是羨慕。”說罷她轉頭看向夏芊,“說起來,聽聞近日妹妹屋裏進了人,不知有何感想啊?”
說起老三房裏的人,還真是正主不急她爹急,董美人見老大都成親了,雖然距離夏芊成年還有三年,可是等不及啊,前頭還有個老二擠着呢,想起皇上成親多年都未有所出,不光是鳳后,還有後宮所有的人。
所以,當宋貴君生下大公主時,聽聞皇上十分高興。賞賜自是不必說了,當即便將還是美人的宋貴君直接連跳兩級,晉陞為貴君,這是何等的榮寵?後來,待他生下大皇子時,女帝已經沒那麼高興勁兒,卻也是第一個皇子,所以他由貴人晉陞美人。
後來的孩子,都沒能讓皇上那般高興,哪怕是鳳后所出的嫡公主。
董美人就是看中這點,私心覺得若是老三先得到皇長孫,那必定得皇上青睞。這才一口氣往老三的屋子裏塞了三個人。
而老大屋子還只有王妃一個,連個侍郎都沒有。
呃,夏蘼屋裏……一個都沒有。
聽了這話,夏芊有些不想搭理她了,轉頭又同別人說話,大公主看過來,這多年的相處,她總是置身事外般,“老二你也該找個知冷暖的人了,要不,我同父親說說?”
“大姐美意我心領了,”夏蘼不急不緩地說:“只是我尚覺得自己年幼,如何擔得起責任。”
夏蕪只是微微搖頭,她何嘗不覺得自己還有很多事要做,甚至也覺得自己年幼,不也被母皇一道恩旨賜婚了嗎?皇家兒女,享盡榮華,亦是有不得。
“光坐在這兒聊天多悶啊,不如我們想點玩的法子?”鄭妮提議道。
夏蘼聽了這話,破有些玩味的看了她一眼,兩人目光相接,後者很快躲開了。人多想辦法弄個熱鬧是常有的事,只是提議的竟然是平日裏看似溫和不語的鄭妮,這就有點出乎意料了。
皇帝過生,自然不能把這些質女忘記,也得同自家的女兒們一起,顯示皇恩浩蕩。
待在這裏不到一個時辰,夏蘼就覺得身心疲憊了,再跟她們玩遊戲?算了吧,她還想多活兩年,不是腦細胞枯竭而亡的那種。
“玩什麼?可別玩行酒令這種,我瞧着有些人肯定是說不出來的。”夏芊睨了眼旁邊的夏蘼,誰知道她表現很是沒興趣,哈欠連連,就連用衣袖遮擋下都沒有。夏芊跳起來指着她,“你什麼意思?”
張大嘴的夏蘼愣了下,緩緩閉上嘴,一臉無辜的問她:“什麼什麼意思?”
“你對着我打哈欠。”夏芊指指她又指指自己。
夏蘼更加一頭霧水,問:“所以?”
夏芊:“你……你……你不尊重我。”
這話的調調,聽的夏蘼懶散的又打了個哈欠,不在意的掏了掏耳朵,“抱歉,剛才沒聽你說話。”
氣的夏芊差點擼袖子要動手了,然而那始作俑者神情淡定的坐在那兒,一手搭在椅背上望着她,語重心長的說:“老三,你這種容易動怒的性子,要不得,出去后是會吃虧的。脾氣再熊,也挨不過長刀啊。這個世界如此的美好,你怎麼能如此的暴躁呢?那豈不是糟蹋?”
夏蕪噗嗤的笑了,隨後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來,就連祁艷也有些忍不住。被夏芊瞪了眼便不再笑了。
“說什麼呢,這般熱鬧。”女帝走在屋外聽見了這麼一溜兒,隨着夏蕪的笑聲,她緩緩地走進來,一身明黃色的鳳袍,很是晃眼。
眾人立即起身行禮。
女帝邊說免禮邊走至高位坐下,笑着問:“還沒進來就聽見你們再笑了,都再說些什麼?”
夏芊斜眼瞥了夏蘼一下,走上前跟女帝撒嬌,將剛才的事情修改了些講給女帝聽了,女帝輕輕撫摸着她的背,“嗯,老二說的有理,這般暴躁的確不妥,有*份。”說著抬眼看了夏蘼一下,沒說什麼。
見此,夏芊就卯足了勁兒的跟女帝誇自己所尋覓來的一件寶貝,獻給她做賀禮。
“有心了。”女帝淡淡地說,隨即讓眾人都把禮物獻上來吧。“花了心思的,朕都看在眼裏,每個人都有賞。”
“謝母皇~”
夏蘼也隨大流的將禮物獻上去,“兒臣沒什麼錢,故獻上一副字,聊表心意。”
女帝嗯了聲,倒是覺得她今年懂得弄點心思了,不是隨便從庫里撿個東西出來。那些東西,哪個不是她賞給鳳后的?
“上書房的老師誇你字好,打開瞧瞧吧。”女帝說著。
旁邊的小宮女已經上前一步,接過夏蘼手裏的字卷緩緩地打開,一副無數個壽字寫成的一個大壽。然而女帝見那字頭的時候,眉頭微微皺了皺。
輕舞注意到皇上的神色似乎不悅,想去制止結果小宮女手一放,整幅字躍入眼前,她倒吸一口氣,不由得看向二公主。
還未等到夏蘼說點好話,就聽見女帝的呵斥聲:“放肆!”隨手抄起桌邊的茶盞砸到地上,嚇得眾人跪了一片。
“皇上息怒。”輕舞連忙去順她的背,將怒氣積於胸而不適的女帝順了氣,“滾,滾回西格殿,沒朕的命令不許出來一步!”
夏蘼連發生了什麼事都不知道,就被轟出去了,站在外面的白茗見她出來的早,剛才動響,還有隱約的發怒聲,“主子?”
天色垂暮,隱約有了兩顆星閃爍着。
她略微抬頭,倒沒覺得夜間有多熱,面對皇帝那種操着生殺大權的人,突然間的暴怒,她只覺得背後驚出一片冷汗,絲毫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
“白茗,”她輕輕地喊着:“可能,就這樣一輩子老死在宮裏了。”
白茗略微伸手捂住了她的嘴,附在她耳邊說:“主子,這還在長春宮。”
是啊,怎麼一下子就忘記了呢?夏蘼看着前方,一步步的走下台階,背影挺直,卻帶着些踉蹌。看的白茗,眼角發酸,她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麼事,只是能猜到肯定是主子出事了,這才先出來了。
一路走過去,夏蘼都在想哪裏出問題了,女帝是看見那幅字的時候才發怒的,問題難道是字?壽字,肯定是沒有問題,這是最保守的賀壽字,那麼選紙,也不會,那是宮中常備的,沒有問題!
只有……壽字的組成!
想到這裏,夏蘼不由得加快步伐,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回西格殿,將所有的人召集在大廳中,她冷着臉,看了眾人半響這才說道:“西格殿自今兒起,被禁足。”
眾人嘩然,連白茗俱是一驚!
“主子,這是何故?”白茗問道。
夏蘼好笑的看着她,一字一頓的問:“何故?你不知道?”
白茗單膝跪地,“不知。”
“那我便告訴你,”夏蘼看着她,“皇上看了我的字后,便大發雷霆,將我禁足。你覺得是何故?”
白茗猛然抬頭,撞進夏蘼那雙波瀾不驚的眼眸中。這也是眾人頭一回看見夏蘼對白茗冷漠,那神情真的像是在看一個毫無關係的陌生人。
“主子……”白茗還想說,夏蘼抬手制止了,她再也不看白茗,問趙嬤嬤,“皇上對字畫可有什麼忌諱?”
趙嬤嬤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倒是芍藥似乎欲言又止,夏蘼半眯了下了眼,“說!”聲音不大,卻不怒自威。
芍藥立馬跪地,“主子,這事……這事奴婢早些年在長春宮做粗使宮女的時候聽人起過,不知是不是真的。”她將事情簡單的說了下,趙嬤嬤這才想起來,夏蘼將眾人的神情看在眼裏,“若是有什麼路子,你們儘管出去吧,西格殿就是第二個冷宮。”
說罷轉身回屋,臨走前看了眼趙嬤嬤,後者會意的跟了進去。
“這事,你知道多少?”
趙嬤嬤垂手而立,“是真的。”當年鳳后被賜毒酒也不過是七月十五的事兒,往前十來天也是天壽節,鳳后就是將用了小壽字寫成一個大壽,送給皇上的。趙嬤嬤那時在西格殿守着二公主沒跟過去,據說當時皇上甚為高興,直誇鳳後有心,還賞賜了不少金銀珠寶。誰都不曾想,恩寵來的快,去的也快。
後來發生了什麼事,趙嬤嬤也不知道。
“那字還是老奴伺候着鳳后寫的,”趙嬤嬤自嘲着說:“年紀大了,記不住那麼多事,若不是芍藥提起來,都沒聯想起來。”說完,她倒是疑惑了,“主子怎麼想起來寫這麼多字了?這可不是什麼小事。”
何況是在出了緊急情況的時候。
夏蘼將頭髮上的發簪取下來,對着鏡子裏的自己緩緩一笑,“是啊,為什麼寫這個字呢?呵,不就是別人希望的嗎?”
趙嬤嬤聽后臉色沉重,“主子是說……”她漸漸地也將一系列看似不搭邊的事情串連起來,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那是……誰……”慫恿主子寫壽字的?趙嬤嬤猛然想起,臨近天壽街最後幾日時,主子一起和白茗在書房裏。
白茗……
白馨……
三公主……
“我累了。”夏蘼活動了下脖頸,只聽見嘎嘎的響,她真的覺得累了。都未洗漱便直接躺在床上睡著了。待趙嬤嬤出去后,夏蘼翻身側躺將自己縮成一團,卻猶然覺得有些冷,這個夏季……比去年的冬天還冷。
就像是心上被人捅了一個洞,風呼呼的吹,怎麼也抱緊被子也無濟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