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突然襲擊三中隊的狂暴地龍一共有三頭,一頭出現在隊伍中段,被左翼的三位長官聯合剿滅;另外兩頭,一頭出現在最先頭,被“烈火/槍/神”克麗絲上尉親自絞殺;一頭出現在右翼部隊包圍圈內,被軍官士兵們炸成了焦炭。牧黎他們的戰鬥是最後結束的,殺死狂暴地龍后,警報就解除了。所以芮喬才能脫離機甲,以比較放鬆的姿態來到牧黎身邊。

戰鬥從爆發到結束,總共持續了三分多鐘,算是一次短暫的遭遇戰。但是這場遭遇戰也因為來得相當突然,而顯得極為慘烈。整個三中隊又出現了不小的傷亡,隊伍損失了近十輛裝甲車,犧牲了十來名官兵,三十多名官兵受了不同程度的傷。機密一區通往主城邦的道路也因此變得一片狼藉。

戰鬥過後,士兵們不得休息,帶着驚魂未定的心緒,默默地打掃戰場。動作不能慢,叢林戰容易引來多餘的戰鬥,他們打掃完戰場,就要迅速離開原地。

牧黎簡單處理了一下自己的傷勢,左臂傷口撕裂,但還算好,重新包紮起來就沒問題。右臂輕微脫臼,她自己撐着膝蓋,“嘎嘣”一下就重新接好了。右腳踝軟組織挫傷,也及時用冷凍藥劑處理了。因着有動力外骨骼,這些傷勢倒是沒有造成太大的困擾,她依舊能行動自如。給她包紮的是一位護士,她的臉上還心有餘悸,包紮時,手都在抖。

處理好傷勢,她便幫着士兵們打掃戰場,大家甚至來不及聊一聊剛才那場戰鬥,所有人都在忙碌。牧黎幫着鋸斷倒塌的巨木,將木頭運到路邊,清理出道路。與此同時,工程兵們正拿着工兵鏟迅速填平狂暴巨龍造成的地面坑陷。還有一些士兵正在負責處理狂暴巨龍的屍體,主要的方式是肢解,然後掩埋。

其實最好的方式是焚化,因為地脈蟲族的血液對人類來說有着一定的感染性。但森林裏盡量不用火,否則燃燒起森林大火,後果不堪設想。森林大火會毀滅眾多隱藏在森林中的蟲族、掠食者的巢穴,觸怒它們,從而引發可怕的蟲潮。歷史上曾經有過一次這樣的事,直接導致雅典娜之城的阿瑞斯外區遭遇毀天滅地的蟲潮襲擊,死了成千上萬的人,阿瑞斯外區一度變成死亡空城。

方才開火交戰已經造成了一定的火勢,幸虧撲滅及時。實際上叢林戰,更推崇的作戰方式是冷兵器作戰,所以每一台機甲都配備有兩把電磁機甲刀,這才是機甲的主力武器,比起炮火能更加有效率、低風險地消滅敵人,避免引戰或擴大戰鬥範圍。也因此,對每一位機甲駕駛員都有着極高的戰鬥技巧要求,控制機甲用刀殺死這些怪物,其實是很困難的事。就像芮喬,機甲戰鬥一直是她的薄弱項,若不是她在帶兵策略上很有建樹,也升不到少尉軍銜。這一次戰鬥,就暴露了她的短處。饒是如此,她的機甲操縱,在機甲戰士之中也算是高超的了。

只是這些,牧黎是暫時不知曉的。她只是覺得,機甲戰鬥怎麼如此僵硬笨拙,還不如她自己直接上陣來得迅捷呢。

來到世界的第一場戰鬥,她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渡過了。戰鬥,是她從小就習慣了的事,也是她從小到大,唯一擅長的事。無論是她的養父,還是之後軍隊中的教官,他們只教會她一件事,如何看破敵人弱點,克敵制勝。完成了第一戰,她的內心算是稍微安定了些許,通過這場戰鬥她了解到,自己在這個世界還算是有着保命的本事的。此刻,她職業軍人的靈魂終於完全蘇醒了。還是這種讓人熱血沸騰的戰場最適合她,安逸的生活只會磨平她的鬥志和技能。

軍人,習的是殺伐技,做的是保衛事,一切為了心中的正義,她回想起了自己的信條。

與士兵們合力將最後一段被截斷的喬木推到路旁燒焦的灌木叢里,牧黎喘了口氣,揉了揉自己的手臂。面罩上顯示的她的身體各項數據尚算正常,身體的三維掃描圖提示她不要過度使用左臂,免得傷口擴大。

隊伍已經開始集合,準備開拔。可能是剛經歷一場大戰,牧黎猛地緊張又突然放鬆,忽的有些內急。她觀察了一下四周,發現士兵們都在向道路方向集合,沒人有往叢林裏去,於是她小跑着進了叢林,打算找個隱蔽處解決一下生理問題。這行軍在外也沒辦法講究,所有的軍人都是這麼解決問題的。

她刻意向叢林深處跑了跑,找到一處隱秘的灌木,解決了生理問題。等她剛準備離開,卻無意中注意到,不遠處的一株大樹下,有一片比較空曠的地帶,就在那裏,有一小堆熄滅的篝火,正在徐徐冒着青煙。她心下疑惑,走上前去查看,發現這確實是人為升起的篝火堆,附近還有帳篷紮營的痕迹。

難道是行軍的軍人?不會吧,這裏是機密一區通往雅典娜之城的道路,誰會在這裏紮營?而且看這篝火是剛剛熄滅的,他們分明是察覺到了大戰,才匆忙熄滅篝火離去。若是軍人在此紮營,遇見友軍戰鬥,即便不幫忙,起碼也要上前查看一二,這不符合軍人的作風。而且,牧黎的雷達上也沒有提示有友軍在附近。

如果不是聯邦軍人,這篝火是誰留下的?難道這個世界,還有除了軍人的人有能力在危險重重的城邦之外行走?

帶着這樣的疑惑,牧黎回歸了隊伍。他們的裝甲車被毀了。為保安全,隨時警覺,牧黎上了一輛敞篷吉普車。更換好氧氣瓶的羅格正巧是駕駛員,此刻他已經恢復了正常。

傷痕纍纍,倒霉透頂的三中隊,再次踉蹌出發。牧黎暗自祈禱,但願之後的路程,不會再有意外出現。

牧黎坐在裝甲車上,出神地思索着剛才自己的發現,又趁機查了查資料,終於明白除了聯邦軍人之外,確實是有一類人有能力離開七大城邦,在危險的外域中行走的。他們被稱作冒險者,大多是因傷或因為陣營變更而退伍的士兵,自發組成傭兵隊,受雇外出,到叢林中採集各種資源,或者押運貨物、護送僱主,過得是刀頭舔血的生活。七大城邦中,有一座阿爾忒彌斯之城,位於倒三角形的七大城邦的東南面,面積廣闊,與雅典娜之城相當。那裏又被稱作“冒險者之城”,正是這類人的聚居地所在。聽說那裏還有一個外號叫做“自由之城”,十分繁華,也是商人最愛去的地方。

看來,剛才的那堆篝火,大概是一小隊冒險者留下的,冒險者一般不願與軍隊打交道,也是可以理解。

隊伍行進在原始叢林之中,舉目而望,只能見滿眼的黃綠色。這些植物,牧黎多半已經不認識了,它們是變異后的植物,在稀缺的陽光、渾濁的大氣和無所不在的輻射中,它們找到了自己的生存方式。植物永遠是最為頑強的生物,而人類,或許在某種意義上,並不如它們。

士兵們很沉默,士氣低迷,只是悶着頭一味地趕路。此次出任務,連番的挫折和意外使得大家遭到了沉重的打擊。隊伍中,有老練的士兵,也有第一次出任務的新兵。老兵看慣了生死,面上是麻木的表情,眼底深處卻透着濃重的悲傷。新兵隱忍地哭泣,剛剛還活生生在自己身旁的戰友,下一秒就化作死屍,但他或她卻沒有時間悲傷,沒有權利嚎啕,只因他們都是軍人。

這就是戰爭,或許在牧黎那個時代,某些戰爭是可以避免的,可以用外交手段解決的。那個時候都是人類自己內戰,軍人戰鬥的對象同樣為人。而如今這個時代,戰鬥的對象變為了怪物,這是你死我活的種族之戰,軍人的戰鬥對象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但是不論戰鬥對象是誰,戰爭的殘酷永遠不會改變。

牧黎殺過很多人,如今又要開始殺怪物了,她卻覺得,好像不論殺哪一個,她內心都不輕鬆。殺人或者殺怪物,對她來說都不算什麼,但熟悉的人離自己而去,那造成的傷痛,是無法挽回的。牧黎是幸運的,在她當兵的那麼多年時間裏,並沒有遇到過身邊的戰友犧牲的情況,只有一次,一位戰友受重傷,進了cpu,但也只是重傷,並未死亡。而如今,死亡常伴左右,她卻因為和這些戰士們還不熟悉,感受不到真正的痛。但她知道,自己遲早是要痛的,她已經有所準備。

渾身狼狽的牧黎,甚至沒有時間更換衣服,就這樣想着心事,慢慢地坐在車上睡著了。這一覺,昏天黑地,她什麼也沒夢到,等她再次在羅格的呼喚聲中醒來,發現自己居然在車上蒙頭睡了五個多小時,本來被地龍血液染得濕透的作戰服,已經板結得硬邦邦,好似硬紙箱般穿在身上,難受得緊。

耳機里羅格的聲音透着掩飾不住的喜悅:

“少尉!能看到城牆了,我們終於到家了!”

牧黎迷迷糊糊睜開眼,舉目遠眺,面罩下的臉龐緩緩流露出震撼無比的表情。她不由自主地從敞篷吉普上站起身,扶着車身上的護欄,近乎合不攏嘴。

眼前的景象,實在太壯觀了,使得她覺得心靈都為之一闊,整個人都飄忽起來。感覺到這天地的壯美,以及自身的渺小。

隊伍已經出了原始叢林,軍綠色的長龍在連綿的平原之上奔馳。中央一條寬敞的壓土路,兩側平原上長滿了及腰高的野草,掩埋在野草中,隱約可見不知廢棄了多少年,爬滿苔蘚的汽車,以及倒塌后被藤蔓覆蓋的鋼筋混凝土建築。就在牧黎的右手側,她剛剛路過了一塊歪歪斜斜插在雜草從中的指示牌,是高速公路上的綠色牌子,指示着川陝高速。

隊伍遠方的盡頭,一道高聳入雲的城牆,攔截在地平線上,從東到西,望不到兩端,壯觀得讓牧黎忘記了呼吸。時至傍晚,夕陽從濃密污濁的雲彩中擠散着微薄的光芒,天地間一片昏黃,城牆被染上了一層暈黃,巍峨地聳立在遠方。牧黎計算了一下距離,現在他們距離那道城牆還有兩三公里的路程,卻能如此清晰地看到城牆的模樣,這城牆的高度,非常駭人。

而更加駭人的是,就在城牆的後方,牧黎看到了一座讓她震驚無比的高聳建築。那是一座尖塔,它有着螺旋向上的外觀,彷彿哪位藝術大師雕刻出的藝術品一般神聖優雅,但又凌厲巍峨,好似直插雲霄的螺旋神劍,比城牆要高出不知幾許,尖端沒入雲霄,看不分明。

牧黎近乎啞然半晌,才嘆息般地呢喃出口:

“那就是...巴貝爾巨塔......”

巴貝爾巨塔,一般稱作“通天塔”,它聳立在貴族之城赫拉、戰爭之城雅典娜、冒險者之城阿爾忒彌斯與極南瓮城克里木大區四者的交匯處,是可以俯瞰整個七大城邦的超高建築。資料上說,這座巨塔全高1027米,比通高100米的城牆要高出十倍。巨塔始建於新曆2年,竣工於新曆29年,比全境城牆的竣工要晚了整整11年。動用了無窮的人力物力,落成之後立刻被讚譽為“凡間的神跡”,象徵著全人類聯合的力量。

通天塔巴貝爾真正的功能其實是一座信號發射塔,覆蓋聯邦全域,甚至可以輻射擴散到四周許多的外野基地。它是九神系統能夠普及的基石,沒有它,九神系統網絡就無法覆蓋全聯邦,軍隊之間的聯絡通信,也無法像現在這樣暢通無阻。

之前牧黎在格里芬南碉堡,曾見到一個女兵正在擺弄一台像是無線電一樣的機器,那個,其實就是接收通天塔信號的儀器。

通天塔駭人的高度,更是被宗教神化,代表着抵達天界的力量,被視作人類與天神溝通的橋樑。因此如今,它的功能又多了一個,是聯邦國教——巴貝爾神教的總壇所在。

提到巴貝爾神教,就不得不簡單提一下如今聯邦人的精神信仰。由於聯邦人被嚴格地劃分成九大陣營,所以每一個陣營,都有自己的神祗,一共九位神祗,是巴貝爾神教中唯九的至高神——守序善良之神、守序中立之神、守序邪惡之神、中立善良之神、絕對中立之神、中立邪惡之神、混亂善良之神、混亂中立之神、混亂邪惡之神。

每一個陣營,都有自己效忠信仰的神祗,陣營變更,被視作是這世間最大的背叛,不可被容忍。因此一旦18歲成年測評,確認陣營之後,絕大部分的人一輩子都不會變更陣營。如果發生變更,個人履歷上將會永久留有污點,新陣營的人也不會接納這樣的人,一輩子就算是毀了。

牧黎從資料上看到這些的時候,心裏是很不舒服的,難道還不允許人們的思想轉變嗎?如此死死地控制着人們的思想,究竟是為了什麼?

城牆越來越近,百米城牆,數十萬公里,全境耗費48年建成。在距離城牆入口還有百十來米的時候,就覺得它彷彿要倒塌下來般恐怖。人類站在百米城牆之下,連螞蟻都不如。

這就是人類的力量,火種不滅,必然崛起!牧黎覺得心靈受到了絕大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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