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禁足
“誰讓你出門的?”顏錦豐指着顏書雪道,“一出門就惹事,還不如你妹妹書秀聽話!以後給我老老實實地待在房裏,哪兒也不能去!”
顏書雪盯着暴怒的顏錦豐,溫聲道:“父親,我只是出去走走,母親允了的……”
還沒說完,就被顏錦豐粗暴的打斷,“你就不知道跟你娘學點兒好?整天拋頭露面,哪有一分女孩子的樣子,早知道我當初就不該讓你出門,你看看,你看看外面現在都把你說成了什麼樣子!顏家的臉真是都被你丟盡了!”
顏書雪想了一想,才反應過來是幾天前的事情,試圖解釋,“父親,那是個意外,女兒一直在馬車裏沒有出去……”
“什麼意外!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若安安分分的待在家裏,哪裏有什麼意外會發生?從今日起,你在自己院裏禁足吧!把《女訓》、《女誡》多抄幾遍,什麼時候想通了什麼時候再出來。”顏錦豐最後冷冷地拋下一句,就拂袖走了。
顏書雪只得息了出門的心思,沉默着走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一句話都不說。
碧草有些擔憂地開口:“姑娘,老爺他一時激動,你別放在心上……”
“我沒事。”顏書雪頭也不回,淡淡地說道。
碧草還待再勸,被綠枝扯了扯袖子。
呵呵,若是有一絲關心她,又怎麼會在事情過去好幾天之後,才剛剛提起。
若是真的為了顏府的聲明,又怎麼會毫不關心事情怎麼處理,一味指責她?
只怕父親這是懶得理她的事情,看不着也就罷了,看到了便隨意找個理由斥責一番而已。
今日是因為那天的事情,往日裏便是其他有的沒的事情。
虧得她前世的時候,還以為父親對她是“愛之深,責之切”。
當年,她篤信女子要三從四德,在家從父,父親說的總是對的,莫說反駁,便是心中都不敢有一絲絲懷疑。
於是,聽父親的,侍奉祖母,疏遠娘親,逆來順受忍氣吞聲,委屈都往肚裏咽。
於是,聽夫君的,賢良淑德,佳人美妾,不忌不恨安置妥帖,毅哥兒被害身亡。
現在想來,父親對她,何曾有一分真心?
只怕在父親心中,她的地位不僅遠遠趕不上庶子小妾庶女,甚至連跟了幾年的小廝都趕不上吧?
哎,這就是她的探花郎父親,中興顏家,光宗耀祖的人物。
看起來風度翩翩,說起來詩書滿腹。
骨子裏冷酷無情自大虛偽,說到底也只是為了自己的痛快和滿足吧!
顏書雪壓下心中翻滾地思緒,眸子裏很快就恢復了一片清冷。
沒關係,前世她眼瞎,孺慕父親,心付宇文嵐,今生,一切都會不同。
顏書雪看着漸漸走近的顏書文,心裏突然有些感慨,其實,面對顏書文的時候,他也是個慈父。
只是啊,這父母子女之間,也要講個緣法,她和父親之間,並沒有這個緣分。
僅此,而已。
身後,顏書文雄赳赳氣昂昂,一連不可一世的走到顏書雪面前,仰視着顏書雪,一臉不屑的表情,“你怎麼又惹父親生氣了?這麼不乖,真是羞羞羞!”
一邊數,顏書文一邊拿手指刮著臉。
剛剛看到顏錦豐臉色不愉,父子情深的顏書文,想也不想地就來為自家父親出氣。
反正,都是做慣了的事情。
顏書雪面無表情地看着顏書文,一句話都沒說。
顏書文本能地感覺到有些不對,但還是壯着膽子道:“你看什麼看!你這個惹爹爹生氣的賤/人……再看我大耳刮子打死你……”說著還揮揮小拳頭給自己壯着聲勢。
顏書文的奶娘在旁邊笑嘻嘻地看着,往常顏書雪被顏書文這麼欺負,都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就知道哭。
顏書文是顏家唯一的男丁,春姨娘所出。
在顏老夫人和顏錦豐眼中,這一棵獨苗簡直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上怕飛了,直看得如眼珠子心尖子肺葉子一般。
也因此顏書文備受溺愛,從小就在春姨娘身邊長大,性情驕縱,最大的愛好就是欺負顏書雪。
自他會說話以來,顏書雪沒少因為他而挨罰受罪。
奶娘自是知道這點,這才有恃無恐地在旁邊看戲。
在她看來,大姑娘性情大變又怎麼樣?攀上了好親事又怎麼樣?
以後還不是要靠自家小主子這個唯一的兄弟撐腰。
自家小主子欺負她一下,那絕對算是天經地義的。
平常自家小主子欺負大姑娘也沒見夫人有什麼反應,八成了是夫人生不出來了,不敢惹小主子。
果然,在顏家,跟着自家小主子才是最光明的前途。
奶娘看着沉默的顏書雪,心中得意洋洋。
然而,出乎奶娘意料的是,這次顏書雪並沒有忍。
顏書雪指着奶娘,對碧草和綠枝說了一聲,“掌嘴!”
就見早就摩拳擦掌有些忍不下去的碧草,衝上前去照着沒有反應過來的奶娘臉上啪啪啪的打了上去。
顏書文被這個場面嚇壞了,獃獃的看着,突然“哇”地一聲哭了,“不准你打奶娘,你這個賤人,你快住手!你讓她們住手,你讓她們住手啊……”
顏書文一邊哭,一邊要上前廝打。
顏書雪厲聲喝住他:“你站住,再上前連你一塊兒打!”
顏書文不知不覺間止住了哭聲,獃獃地看着顏書雪,心中一片恐懼。
他雖然小,但也能感覺出來,顏書雪說得這話是真的。
他再上前,可能真的連他一起打。
顏書文漸漸地向後退,走了幾步之後,哭着跑遠了,“我去告訴父親和祖母去,你欺負我,你打我……哇……”
顏書雪冷冷地盯着顏書文的背影,揮揮手,止住碧草,然後帶人繼續往回走。
顏書雪永遠無法忘掉,前世她一次次回到顏府求助,卻看到顏錦豐不耐煩的目光,還有顏書文這個弟弟漫不經心的添油加醋之下越來越怒的神色。
顏書雪後來求助無門,對顏府徹底死心,可以說這個弟弟功不可沒。
不過,她現在沒心情理他。
說到底,他現在不過是個五歲的小孩子而已。
能說出那些話來,真不知道春姨娘平日是怎麼教的他。
顏書雪自忖還不會和一個五歲的熊孩子認真計較。
未來的事情,畢竟還沒有發生。
況且,今生她也不會讓前世的悲劇重新上演了。
雖則如此,做到不理他前世的所作所為,已經是極限了。
顏書雪也不會聖母到把這個弟弟再掰正,這個弟弟的事情,輪不到她去管。
祖母和父親,自然會把他教到他們希望的方向去。
顏書雪冷冷一笑,嘴角引過一絲諷刺。
奶娘顫巍巍的看着顏書雪冰冷的眼神,嚇得哭喊聲都憋在了喉嚨里。
顏書雪一走,她就爬起來帶着滿臉的血跡,跌跌撞撞地追向顏書文跑去的方向。
她今天真是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