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兩砒霜(上)

第一章 十兩砒霜(上)

顏家有女,如花似玉。

顏家的女兒們剛到豆蔻之年,前來提親的就踏破了門檻兒,一個個嫁得在這京城裏是個頂個兒的好。

但是,這其中嫁得最好的,還要數顏大老爺唯一的嫡女顏大姑娘顏書雪。

她嫁的乃是靖王世子宇文嵐。

宇文嵐外貌那是不用說,自然是生得一表人才,鬢若刀裁、眉如墨畫,一雙桃花眼如煙籠霧罩一般,彷彿隨時會有柔情如水一般從裏面溢出來,一言一笑間,有着說不盡的風流,道不盡的俊逸。引得閨閣女兒們一見之下便心如小鹿亂撞、情難自已。

家世也不必說,簡直貴不可言,宇文嵐他爹,可是當今聖上唯一的嫡親弟弟。

宇文嵐一出生,就註定了妥妥的一世榮華。

只要不是想不開去造反,作死都能花式着來。

依着顏家的家世門第,顏書雪嫁入靖王府就是高攀。

可那一年的桃花宴,顏書雪在繽紛如雨的灼灼桃花中驚鴻一舞。

宇文嵐就入了眼,失了心,當即奏簫相合。

兩個人就如一對金童玉女一般,配合的天衣無縫。

曲終舞罷,兩個人痴痴對視,情意流轉。

人面桃花相映,如詩如畫。

桃花宴嘛,本來就是讓少男少女們尋桃花兒的。

既然宇文嵐和顏書雪兩情相悅,兩家也就順水推舟給他們定下了婚事。

世人皆道,嫁給宇文嵐這樣的如意郎君,是顏書雪前世修來的福氣。

然而時過境遷,人心異變。

曾經羨煞旁人的福氣,消磨完之後就成了煎熬。

靖王府,一間昏暗的屋子中。

已經成了靖王妃的顏書雪形容枯槁地坐在兒子毅哥兒身邊,手中輕輕搖着扇子,為他驅趕着蚊蟲。

彷彿他那小小的身軀,下一刻就能像往常那樣坐起來,然後撲到自己懷中親親熱熱地喊着母妃。

多可笑,她做了五年王妃,可她唯一的兒子,卻不是世子。

在宇文嵐眼裏,毅哥兒這個唯一的嫡子,一直和那些庶子們一般無二。

就像在宇文嵐眼裏,她這個唯一的正妻,一直和妾侍通房們一般無二。

可嘆她千防萬防,終究還是沒有防住。

終究,還是讓毅哥兒死於非命。

碧草眼睛紅腫着掀開帘子走進門,哽咽着勸顏書雪:“王妃,毅哥兒、毅哥兒他已經去了,你要,你要保重身子才是。”

顏書雪萬念俱灰地哽咽道:“毅哥兒都去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保重身子又有什麼用!這事兒王爺怎麼處置的?可有給我的毅哥兒討還一個公道?”

“毅哥兒和二少爺身邊的人都被仗斃了,王爺說無論什麼原因,他們沒有看好主子,讓主子出了事,就沒有再活下去的道理。”說到這兒,碧草有點兒遲疑,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王爺的態度實在是太冷漠了,聽到二公子勇哥兒把毅哥兒害死的事情之後,冷靜的令人髮指,簡直像聽到了孩子不小心摔了一跤那麼淡定。

“害我毅哥兒的罪魁禍首呢?又是什麼下場!”顏書雪閉了閉眼顫聲問,雖然已經猜到了結局,依舊不死心的想問一下。

“禁足一個月。”

“禁足一個月,哈哈哈哈……我的毅哥兒死了,罪魁禍首隻禁足一個月就行了,我毅哥兒的命在他心中就輕如芥草?”顏書雪突然大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流淚,狀若瘋癲。

顏書雪看着毅哥兒小小的身子,心中對宇文嵐的感情,一寸一寸地熄滅掉了。

什麼花前月下、把酒共話,什麼此生唯伊、不染二色!

一直,都是假話。

假到,他連她們唯一的孩子死了,都不願來看一眼。

“也罷,毅哥兒,你爹不給你公道,娘來幫你討。”顏書雪喃喃道。

書房裏。

白側妃楚楚可憐地對宇文嵐抹着淚,“妾身知道勇哥兒這次犯了錯,沒看好弟弟,王爺怎麼罰他都不為過,就是王妃想讓他抵命,也是應得的。只是妾身作為一個母親,實在不忍心看着自己孩子去死,請王爺開恩,讓妾身替勇哥兒一死,償了毅哥兒這條命。”

說完,白側妃就作勢在柱子上撞去,然後不出意外的被宇文嵐抱住,隨即在宇文嵐懷中放聲大哭。

毅哥兒去了,宇文嵐心中也並非一點兒都不傷心,可看到白側妃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宇文嵐心中一軟,長嘆一聲,半是傷痛半是無奈地出言安撫道:“毅哥兒是我的兒子,勇哥兒也是我的兒子,縱然勇哥兒無意間犯下了大錯,可就算殺了他毅哥兒也回不來了,我怎麼能失去一個兒子之後,再親手殺掉另一個兒子……”

勇哥兒還小,縱使有些小心思,卻也算不得大錯,可終究逝者已逝。

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勇哥兒也不過僅僅七歲,怎麼會惡毒到故意害死親弟弟的程度。

再說,不論是非對錯,毅哥兒已經死了,不可能再活回來。

“待會兒,我去看看勇哥兒,這件事情只是個意外,莫嚇壞了勇哥兒。”宇文嵐溫聲說著。

白側妃從宇文嵐懷裏悄悄抬頭,看他表情不似作偽,是真的沒打算重罰勇哥兒,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白側妃重又扎進宇文嵐懷裏,嘴角一抹得意的微笑悄悄上揚,她彷彿看到了傷痛欲絕的顏書雪歇斯底里地和宇文嵐爭吵……

吵吧,吵吧,吵得越厲害越好。

顏書雪你是王妃又如何?

還不是要為死去的兒子,肝腸寸斷!

然而,事實卻出乎了白側妃的預料。

這次的顏書雪,一點兒也不復往日的激動暴躁,平靜得彷彿換了一個人一般。

宇文嵐剛到顏書雪那裏時,顏書雪正一臉平靜地坐在佛前誦經。

宇文嵐一臉黯然地道:“毅哥兒這件事誰都不想,可真的是個意外。你放心,該罰的人我都罰了,我們還年輕,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顏書雪心中大恨,一口銀牙險些咬碎,面上卻一臉平靜地道:“王爺做事自是極為公道的,只是毅哥兒死了,我活着也沒什麼意思了,明天開始,我會帶搬進佛堂,以後就青燈古佛,來為我的毅哥兒祈福,盼着他能投一個好人家。”

宇文嵐頓住,半晌才道:“毅哥兒去了,我們以後還會再有別的孩子,你又、你又何苦如此。”

“王爺不必多說了,我不是自苦,是毅哥兒這一去,真的讓我看破了生死”顏書雪幽幽一嘆,“夫妻十年,緣分也夠了,王爺你就允了我這最後一個願望吧!”

宇文嵐勸了良久,顏書雪卻閉口不言,堅定的眼神,顯示着她的想法再無更改。

最終,宇文嵐嘆息着走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他怎麼能讓顏書雪殺了勇哥兒來為毅哥兒的死泄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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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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