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祁正抽煙抽到第八根的時候柏穎進來了,滿屋子的煙草味兒,下意識的抬手捂了捂口鼻,但是在看到坐在桌后的男人時,又生生的放下了。
人陷在椅子裏,腿隨意的搭在桌角,整個人看起來頹痞又落寞。
“進來幹什麼?”
“東西收拾好了。”柏穎臨走的時候又折回來,“祁先生,我只說一句,以後,請不要再用這種溫柔的態度對我,誤會了,就不好了。”
門關上,裏面噼里啪啦是祁正怒掃桌面,東西落地的聲音。
依靠在牆邊,柏穎仰着頭,忍着眼中的灼熱酸澀,是不該有念想,他這樣的男人,留在身邊的女人都是兒戲。
而她,是其中的兒戲之一。
陳麗君跟沈默的婚禮定在市內的一家五星級酒店,為了借勢宣傳,各大媒體也都請了代表過來,算是默認式的公開直播。
雖然陳家和沈默遭到重創,但是這一次的聯姻頗有些抱團壯大的意思,各方持觀望的態度,被請到場的重要人物基本都到了。
祁正是典型的壓軸露臉,誰都知道陳家重創他是下手最重的,但偏偏現在要仰仗着看他的臉色,請了鬧心,但又不得不請。
偏偏祁正是個耍大牌的,刻意晚了時間出門,車子到了酒店也是慢慢悠悠,領着柏穎進去的時候,儼然像是主人到場的氣勢。
其實有不少人是特意衝著祁正來的,人一到自然就圍了上來,都想着能藉著這個機會套個臉熟。
不得不承認,祁正在社交這一塊遊刃有餘,站在一旁的柏穎都替他累得慌,偏偏他還能禮貌紳士,談吐優雅,不急不躁,倒是一點不像他的性子了。
陳麗君的父親陳有道領着妻子僵着笑臉迎上來,一句“賢侄”叫的甚是親熱。
伸手不打笑臉人,即使商戰上斗得你損我傷,但明面上還是要違心的攀談,祁正笑得燦爛,引着柏穎舉杯,“陳世伯,麗君嫁得如意郎君,可喜可賀!”
陳有道扯了扯嘴角,忍着一輩子的老脾氣,笑呵呵,轉向他身旁的柏穎,“這位是……”
祁正笑笑,將柏穎往前推了推,“女伴,柏穎,柏穎,這是陳世伯,麗君的父親。”
柏穎還沉在祁正那一句“女伴”的介紹里,直到祁正放在她腰間的手掐了一把才回神,揚笑舉杯,“您好。”
“柏小姐貌若天仙,賢侄好福氣!”
祁正轉眼,看到陳麗君跟沈默的巨型婚紗海報,眉頭一挑,玩笑似的指了指,“這沈總也是一表人才,生意上有過碰頭,能力過人,這樣的是不是就是陳世伯很久以前對我說的能配得上麗君的人?”
陳有道額上已經冒出了細細的汗,當初知道祁正對陳麗君有意思,他可是明裡暗裏都表明了態度的!那時候弔兒郎當的祁正,誰能想到能夠今天的成就!他這一番老話,聽着像是誇讚,實則是在打他的老臉了!
海報上的沈默,深情凝視着身側的陳麗君,無論感情真假,但他那種深情的眼神還是讓柏穎呆站着看了好久,多久的之前,他也是這麼看着自己來着?
祁正鬆開她,輕哼一聲,“晚上拆了讓你抱回家去掛着好了。”
已經明顯不滿的語氣,柏穎悻悻的收回神。
“祁總。”
周太湖也是一身正裝,在一旁輕聲叫了他,柏穎自覺地往後退一步,祁正沒攔她,“自己呆一會。”
看着兩人走遠出了會場,柏穎才又抬頭去看了眼海報,陳麗君結婚,他應該,也不是滋味吧!婚禮還未正式開始,柏穎轉了一圈也沒發現沈默的父母,他的父母柏穎見過一次,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沈默也不掩飾,他是家裏窮怕了才不得不快速走捷徑,他說最怕的是子欲養而親不在,現在想想,多麼冠冕堂皇又可笑的分手理由!
事實是,如此重要的一天,沈默也沒敢讓自己的雙親來出席,生怕拂了他的自尊與面子。
會場觥籌交錯,柏穎卻沒一個認識的,胸悶得很,沿着側門出了大會場,想到外面喘口氣,走廊盡頭連着樓梯,從樓梯上去,側門有一個伸展出去的露天大圓台,安靜得很。
柏穎發誓她只是想出來透口氣,絕不像窺探任何人的秘密,特別是祁正!
但是站在她現在的位置角度,卻可以透過護欄清楚看到圓台正對着的沒拉窗帘的房間裏,祁正站着,背對着她,面前站着的是身着婚紗卻還未披上頭紗的陳麗君。
柏穎知道自己不該再看下去,但是步子卻怎麼都邁不開,只能死死看着那一雙人。
陳麗君像是在哭,雙手掩住臉,不知道祁正說了什麼,她哭得更加難過,放下手上前一把捏住他的手臂,一陣訴說后又慢慢的後退,碰到腳下的凳子,一個沒注意摔倒在地。
一直站着的祁正終於邁步,往前在摔倒的陳麗君面前蹲下,不知道又說了什麼,陳麗君獃獃的看着他,最後竟上前一把抱住了祁正。
胸口一陣抽痛!
柏穎終於捨得閉上眼,背後卻傳來熟悉的一把聲。
“柏小姐,好久不見。”
忽來的聲音將柏穎嚇可一跳,警惕的猛然轉身,只見伸手站着的是一個穿着講究,戴着金絲邊眼鏡,看着斯文儒雅的一個俊朗男子。
她沒見過他!
防備的往後退了一步,對方將空着的手往外攤了攤,示意自己沒惡意,才繼續道,“沒想到柏小姐眼睛好了,卻是不記得人了!”
他的聲音聽着熟悉,柏穎努力在腦海里搜索與這個男人相一致的聲音記憶,最後終於回憶起,驚愕的看向他。
“你是……祁盛!”
祁盛露出一個看似和氣的笑臉,聳聳肩,“看來柏小姐還是記得的。”
“你想做什麼?”
祁盛不過是往前一步就被她叫停,她像只刺蝟,對他豎起所有的刺以為防身。
“好歹我們也算合作過,雖然失敗了,也不至於這般陌生吧?當初那個文件還是很感謝柏小姐的,怪就怪我這個弟弟疑心病太重,他沒信任過幾個人,你也不用太傷心。”祁盛將手放在唇邊,咳了咳,“當初柏小姐逃走的時候沒能幫上忙,我一直覺得很愧疚……”
“祁先生,都是合作關係,也都過去了,這些話就不必再說了吧!”柏穎緊了緊手裏拿着的小包,“婚禮快開始,我先下去了。”
“新娘都還在那,開始什麼。”祁盛上前,走到靠近柏穎的位置,看向對面的那間房,兩人還是糾纏在一起,祁盛嘴角勾起笑,“看到他們這樣,柏小姐心裏也不舒服吧?沒想到,隔了這麼久,阿正還是把你找回來。”
柏穎收起自己的情緒,掩飾一笑,“祁大先生想太多了,不好意思,我先下去。”
“不在意的話就不用看這麼久了吧?”祁盛一語中的,戳中柏穎的軟肋,“柏小姐的表情不像是我想太多。”
不想搭理他,柏穎大步往前。
祁盛也沒直接出聲攔,一副自言自語的姿態,“要是當年麗君家裏沒反對,估計現在阿正早就娶了麗君,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吧,不過誰能想到當年的阿正能有今天的能耐。”
柏穎的手緊握成拳,腳步頓下,聽得祁盛繼續道。
“柏小姐,我看阿正能大費周章的將你找回來,估計也是有情意在,指不定他現在需要的這個孩子還真的有可能讓你生。”
終於忍不住回頭,柏穎帶狠的目光里滿是疑惑,“你什麼意思!”
“我家老爺子住院了知道吧?怕是撐不久,當初阿正他媽硬是將他塞回祁家的時候就逼着老爺子定下遺囑,他拿我們家5%的股份,但等到成年成婚有子嗣後,股份分成站佔到15%,現在他和我們鬧僵,老爺子早就想改,現在老爺子意外進醫院,他還不趁着現在拿個婚姻孩子爭遺產還等何時?”
祁盛的話一出,柏穎就已經被震得僵在原地,渾身像是被人澆了一盆冰水一般的發寒發冷,難怪!難怪祁正那麼在乎她肚子裏的孩子!
祁盛轉過身來,嘆一口氣,“安若曉不能生你也知道,不過現在,他知道我們在努力做人工受孕,他想入主祁家是早就有的念頭,這個孩子就算不是你生他也會讓其他女人生,柏小姐,豪門恩怨多,看在你是被阿正逼迫的份上,能走多遠算多遠。”
柏穎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自己都能想像到難看的樣子,“祁先生不應該跟我說這些吧,應該去……”
“不,柏小姐,我一直對你心存好感,當初即使合作沒成功我也一直真心想要幫你,不過可惜,最後你還是沒信我,倒是信了他的那個小助理,是叫吳昊?”祁盛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不過說來,柏小姐應該還不知道吧,那個小助理吳昊,在a市拼下的那一個小公司,前段時間倒閉了。”
“你說什麼!”
祁盛重複一遍,“柏小姐,阿正脾氣不好,真打算跟他就別和其他男人有接觸,他這裏,控制欲太強。”
他抬手指着的是自己的腦袋。
祁正!吳昊!
她真傻!她還真以為祁正會放過吳昊!上次吳昊回來找她的時候她還想着拒絕不見!可能那時候他已經……
狠咬着下唇,不再理會身後的祁盛,轉身踏着高跟大步的往樓下跑。
祁正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來,臉色臭的很,柏穎只覺得心寒,上前去二話不說抬起手就要往他臉上扇!好在一旁的周太湖眼疾,一把扼住她的手腕。
厲聲,“柏小姐,你要做什麼!”
祁正聞聲回頭,只見周太湖扼着柏穎的手腕,面色更沉,周太湖猛地鬆開手,“祁總,我……”
“搞什麼!哪裏去了!”祁正緊盯着的是柏穎。
柏穎想要直接詢問吳昊的事,但是此時音樂響起,新人入場,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着往門口的紅毯,祁正好整以暇的看着,拉過柏穎箍在身前,“噓……好戲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