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你都不肯陪我下山!”禾棠控訴。

“我……我陪你下山還不行么?你別哭了……”

“這可是你說的!”禾棠收聲,扯過他的手指拉鉤,“你在山下要保護我,幫我報仇!”

楊錦書無奈:“好,不過我先教你一些法術,免得你一下山便出事。”

禾棠喜笑顏開:“好呀好呀,我們把神棍也帶上好不好?”

楊錦書記掛着神棍最近不甚安穩的魂魄,想着帶他一同離開也好,便點頭答應下來:“好。”

兩人去亂葬崗邀請神棍,神棍心想這亂葬崗也沒什麼看頭,隨他們一起下山未嘗不可,便答應下來。施天寧聽說他們要下山,頓時來了興緻:“我也去!”

神棍瞪他:“你去做什麼?”

“我閑來無事,去山下看看,說不定攢些功德。”

“你何時喜歡攢功德了?”神棍不屑,“你走了,菀娘怎麼辦?”

“她自然陪我一起去。”

菀娘聽到這話,卻說:“我不去。”

眾人驚訝。

她與施天寧雖然總是吵嘴,卻也夜夜形影不離,今日怎麼了?

菀娘冷着臉道:“要去你去,我在這裏好得很。”

施天寧微微挑眉,覺得她此舉有異,思忖片刻,朗聲道:“那我去了,你可不要想我。”

菀娘呸他一口:“快滾!”

老劉在一旁笑:“無事,我會幫忙看顧菀娘的,你們早去早回。”

菀娘哼了一聲,扭頭消失了。

神棍和施天寧去了楊錦書的宅子,一起教禾棠法術。神棍懂的法術多是道家秘法鬼道小計,施天寧笑嘻嘻地想教他雙修之道,被禾棠一腳踹開了,只好轉而教他一些御魂術、逃遁術和武藝。

“我學武做什麼?”禾棠不明白。

“你是不是傻?”施天寧彈他腦門,“你現在可幻化實體,若是被武藝高強的修道人抓到了,那可要上手打架的,你若是打不過,就被他們收去煉丹啦!”

“你少唬我!煉丹才不要鬼呢!”

“怎麼唬你了,三魂七魄能煉成金丹,越是法力高強、精純至善的魂魄煉出來的丹藥越好,不然你以為那些修道的人為什麼這麼喜歡捉鬼?”施天寧言之鑿鑿,“要是碰到他們收不了的惡鬼,他們就用靈符和法器合力將惡鬼擒住,鎮壓起來,待惡鬼氣弱,他們就將惡鬼丟到爐子裏煉丹!不信你問神棍。”

“啊啊啊!不要說了!”禾棠捂住耳朵,“這個世界好可怕!”

楊錦書瞪了施天寧一眼:“你別嚇他,禾棠膽子小。”

施天寧撇嘴:“膽子小還想做鬼報仇。”

“哈哈,施天寧說得沒錯,禾棠你可要小心些。”神棍在身後笑嘻嘻道,“當然了,如果你遇到的是我這種只會算算命坑蒙拐騙的江湖道士就沒事,他們法術不精,沒什麼本事。”

楊錦書對此不敢苟同,不過禾棠被兩人嚇到,他安慰了好一陣才開始學。

幾人在山上學了兩月有餘,禾棠終於可以來去自如地出現離開,懂一些小法術,御一些沒什麼執念的遊魂。

楊錦書怕他餓着,拿了好些吃食冥幣帶着,以備不時之需。

說實話,楊錦書生前從未離開過縣城,也甚少出門,認得的地方沒幾個。問起禾棠,他倒是只對以前住的地方熟悉,其他地方一問三不知,反倒是走江湖的施天寧和神棍兩個外地人比他們還熟悉,自如地走街串巷,還不忘告訴他們哪裏的酒最好喝,哪裏的菜最好吃,哪裏的姑娘最好看。

施天寧死得早,路過好幾個地方都感慨變了變了,以前的店家不在了。

神棍偶爾贊同地點點頭,說縣城沒以前熱鬧了。

禾棠在一旁翻白眼:“這是大半夜啊兩位大哥,有宵禁,到哪裏熱鬧去?”

神棍敲他腦袋:“大半夜正是大鬼小鬼們出來玩的時候,當然熱鬧!”

禾棠左顧右盼:“我怎麼沒見到?”

楊錦書站在他身側,按了按他肩膀:“別聽他們亂說,我們去找你娘。”

“對!這個比較要緊!”禾棠一捋袖子,“走走走!我帶你們去見我那個惡毒的娘!”

四隻鬼在深夜的街上走走停停,禾棠一路上義憤填膺地控訴他娘親的惡行,施天寧無情地戳破他:“你騙鬼呢?你要是真從小被這麼欺負,性子還能這麼活潑?”

禾棠:“……”

楊錦書停下來,仔細一想,驚覺自己被禾棠可憐的小眼神給迷惑,忘了思忖其中的不合理之處。

禾棠賣萌:“我這是天生比較樂觀!”

楊錦書不說話。

“好吧我承認我是在騙鬼啦!”禾棠扁扁嘴,“我說的經歷不是造假,只不過我穿越到這個身體裏的時候,禾棠已經十六啦,我實在忍不了那個臭婆娘這麼虐待親兒子,才上吊自殺的。”

“你不是禾棠?”楊錦書驚異。

“我當然不是啦早就和你說過的嘛,我來自別的世界……”禾棠慌亂地看着他,“哇哇哇,楊錦書你別忽然變成病死鬼的臉啊好可怕!”

楊錦書青着一張臉,緊緊抿着嘴不說話。

手足無措的人成了禾棠:“你你你……你突然這麼生氣幹嘛?”

“如果你不是禾棠……那我娘子是誰?”

禾棠:“……”

他猛地蹦起來,指着楊錦書罵道:“都說了不許叫我娘子!啊呸!就因為我是穿越來的你就不承認我了嗎?每天抓着我曬月亮的人到底是誰啊混蛋!你這個忘恩負義的薄情郎!你……不對我們不是這種關係……總之你到底生個鬼的氣啊!難道尋死是我願意的嗎?”

神棍湊過來煽風點火:“是你願意的呀,你不是自殺的嗎?”

禾棠強詞奪理:“我不自殺會被臭婆娘賣給他嗎?躺在他棺材裏的就是別的小鬼了好嗎?”

楊錦書依然覺得很委屈:“我們合過八字的……”

禾棠索性看着他直截了當地問:“那你要去找那個不知道飛到哪裏的正牌禾棠的魂魄還是要陪我回去找臭婆娘算賬?我都不介意被當成禾棠了你居然還歧視我?”

楊錦書辯解:“我沒有歧視你……”

“那你為什麼要糾結我到底是不是禾棠這種哲學問題!”

“我……”

“哇哇哇好過分!”禾棠當街大哭。

鬼哭聲驚天泣地,驚得周圍晃蕩的遊魂紛紛逃竄,以為遇到什麼惡鬼。

施天寧捂臉:“我頭一次碰到這麼厚顏無恥的小鬼。”

神棍塞着耳朵望天:“天縱奇才。”

楊錦書連忙跑過去捂住他的嘴,慌道:“你你你……你別哭啊!我我我……我又沒說什麼……”

“你去找那個禾棠嘛!你走!”

“我不找不找,我就找你……哎呀你別哭啦!”楊錦書看着他乾嚎沒有淚,哭笑不得,“你連眼淚都沒有,別揉眼睛了……”

“哇哇哇欺負我!為什麼鬼哭就不能有眼淚啊!這種設定太坑啦好討厭!”

楊錦書無奈,抓着他的手妥協道:“別哭啦,我就認你一個禾棠好不好?”

禾棠收聲,扁着嘴道:“我和那個屍體長得一模一樣,你有什麼好糾結的!”

楊錦書:“……”

小夥子,我還沒有糾結你就開始嚎了我哪有心情糾結啊!

他安撫性地摸了摸禾棠的腦袋:“好了,別鬧了,你不是要去找你娘?”

禾棠扯着他的袖子:“你也跟我去。”

“我不會跑的……”

“不管,你跟着我。”

“……好。”

施天寧在他們身後牙酸:“哎喲,眼瞎。”

神棍哈哈大笑,跟着他們朝前走。

禾棠的親娘在他十歲的時候改嫁給一個富商,富商姓朱,住在縣城東邊的一座大宅子裏。幾人走過去,卻見朱府正門大開,陰風陣陣,從府里傳出凄厲的哭聲。

“這是……”禾棠驚訝地看着大門,“大晚上的把門開着,不怕遭賊啊?”

施天寧卻攔住他們,沉聲道:“不是,府內有異狀。”

“異狀?”楊錦書不明。

神棍嘆了口氣,解釋道:“府內有厲鬼作祟。”

禾棠睜大眼睛:“咦?誰這麼好心,來替我報仇了?我要去會會。”

神棍連忙把他拉回來:“你是不是傻?人家敢開着大門就說明府內擺了法陣,你聽見那厲鬼哭嚎了嗎?鐵定有鬼中了招。你若是此時進去,你就是那下一個乾嚎的鬼!”

禾棠頓時縮在他身後:“這也太狠了!哪家的道士這麼惡毒!”

“我也不知道。”神棍想了想,朝楊錦書勾勾手指,“錦書,帶修羅傘了嗎?”

楊錦書點點頭,從袖子裏取出來給他:“有用?”

神棍擺擺手,吩咐道:“你魂魄純凈,又有楊家祖宗庇佑,陰福寬厚,可以避開這些針對厲鬼的法陣。你撐着傘,我隨你進去看看裏面在搞什麼名堂。”

楊錦書聞言便將修羅傘撐開,這傘看上去平平無奇,像一把普通的油紙傘,然而每一條傘骨都刻着一條梵文,傘頭雕成一男一女兩隻小人,男的身形醜惡,女的端正貌美,他們背對背身子斜倚,看上去栩栩如生。

這傘很大,足以容納兩人並肩而立。

神棍嗖地一聲躲進傘下,催促着他:“走。”

楊錦書回頭看向施天寧與禾棠:“你們在外面等,我們很快就出來。”

禾棠好奇:“道長去哪兒了?”

傘頂發出神棍不耐煩的聲音:“我在傘里呢,少啰嗦,走了!”

施天寧護着禾棠,叮囑道:“你們小心。”

楊錦書點點頭,撐着傘,緩緩步入朱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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